為愚者代辯(2 / 2)
前輩這個樣子,明顯是生病了。
我想要問前輩,但前輩……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
將最後一張畫完成後,前輩一掃之前的憂鬱,再次活躍起來。再之後,前輩將製作好的畫本送給了我。
「這可是世界上獨一無二、僅有的畫本,你要好好收著哦。」
我很高興前輩能恢復過來,連忙點頭。
「明天,長義就會來看你了。」前輩滿意地說。
「真的?」我抱著畫本的手有些顫抖。
「真——的——」前輩拉長了聲音,然後伸了個懶月要,「所以啊……明天不要喊我起床了,我明天要睡一天。畫了這麼多畫,我可是很疲憊的。」
「前輩辛苦了!」我總算鬆了口氣,「那我走了,前輩好好休息。」
「嗯。」前輩起身將喝完湯的碗遞給我,「總覺得你的廚藝越來越好了,果然還是要好好練習才是啊。」
「好的。」
「好了好了,快走吧。」前輩催促著我。
一邊回答,我一邊拉開了推門。
「雲雲。」前輩叫住了我。
我回過頭去問:「前輩還有什麼事嗎?」
「你不是一直想要學騎馬嗎?明天我就可以教你了。」
「可是前輩的騎馬技術,也不好吧?」
「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
「那……前輩,明天見。」
「嗯,晚安。」
-
今年冬天來得有點早。
長義大人確實在那天之後來看我了,但同時,也把我接走了。
我回到了曾住在那位大人家中的房間裡。不過,以我現在知道的一切來判斷,這裡應該是那位大人的本丸才對。
一切都挺好的,就是有很多人都問過我——
「你是怎麼殺掉那個人的?」
畢竟長義大人告訴我,他離開的那幾個月裡,都是在追查那個人。三個月前,那個人母親死了,據說死狀非常慘烈。因為那個人和死者都是審神者,管理審神者的時之政府也不得不重視起來。
「三個月……」
不就是……
「沒錯。」長義大人看著我說,「就是你遇到那個人的那天,那個人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然後逃離到那個本丸。」
「可是——」
「那個人利用穿梭時空,自以為躲過了溯行軍,結果也隻是將敵人引入了自己的本丸那裡。」
「長義。」那位大人的聲音突然響起。
「離開的時候,我有提醒過你,不能和那個人走得太近,為什麼不聽?」長義大人像是在克製著什麼。
「抱歉。」我低下了頭。
「現在不是爭論那個的問題……」那位大人試圖控製局麵。
「如果不是所有線索都指向那裡,你也會被活活燒死在裡麵,你——」
「抱歉。」
「長義,接下來就交給我了。」那位大人的語氣顯然要冷靜許多。
我不知道長義大人什麼時候出去的。接下來,是那位大人詢問我的時間。
「為什麼你很信任那個人?」
「前……那個人對我很好。」
「前輩?你剛剛是想這樣稱呼那個人對吧?」
「嗯。」
「那個人背叛了你。」那位大人這樣告訴我,「那個人既沒有向你袒露事實,又想拉著你一起踏入深淵。」
「……」
……沒錯。
那些自稱是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說,他們發現了前輩是因毒而死,而那天幸存下來的刀劍男子,全部指證了我是最後見過前輩的人。
「大人也覺得,前輩是那種人嗎?」
「審神者。你對這個稱呼了解多少?」
「……將刀劍喚醒之人。前輩這樣說過。」
我感到那位大人停頓了一下。
「那些刀劍男子都是歷史上的名刀,是付喪神……是古物。」
「沒錯。所以,政府對你的懷疑,要大於他們。那孩子為逃避自己的罪罰,混亂了時空,時間溯行軍的出現就是最好的證明。為此,政府這邊還不得不派遣其他審神者過去應對。」
「……」
「歷史。那孩子的本丸裡那麼多書,你讀過嗎?那些一條條寫在書上的歷史,無論是由史籍論證著,還是因為文物出土而得到應證,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時間溯行軍的出現,會改變原本既定的歷史。那孩子不僅是殺害自己親人這樣簡單的罪名,還可能背負著改變歷史的罪名。這樣的人,你也要信任嗎?」
前輩……
已經死了。
那天拿到畫本後,並沒有直接看。不過,那上麵,應該有前輩的懺悔吧。可事到如今,那也沒有什麼作用了。
「抱歉。我什麼都沒有做,在你們告訴我這些之前,我僅僅知道前輩是前輩。」
「這就是那個孩子的高明之處。所有、所有的計劃和心思,從來不會表現出來。那樣的演技,就是為了自己的目的。」
從來都不會嗎……
可是,前輩那時的不安,那時的猶豫,那時的……
原來如此。
是悲傷啊。
那種我一直不明白的……無時無刻不環繞自己的……是悲傷嗎?
「前輩對我很好,前輩也從沒有說過,關於從前的事。雖然如此,前輩卻有在悲傷。前輩已經死了,您口中的審神者們也已經采取措施去補救了,不停地詢問我,是希望我承認,我就是殺害前輩的凶手嗎?那些人/他們從一開始就默認了前輩……是絕對不會悔改的人嗎?默認了那些刀劍男子,忠誠性一定可靠嗎?大人,您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那位大人盯著我看了好一會,才深呼了一口氣。
「這就是你的回答嗎?」
「你們要怎樣處置我都可以,但前輩並不是不會悔改之人。」
「……我知道了。」
那之後,再也沒有人來過了。
-
「啊啊,你知道這種事並不好辦。」門外傳來了陌生的聲音,但並不是那些刀劍男子之一,「雖說成為審神者確實對我們有利,但審神者也不是那麼輕而易舉就能成為。」
「那孩子不需要什麼特殊照顧,我也向您保證,她在的本丸,絕對不會出現像之前一樣的任何情況。」那位大人的聲音,無論何時聽上去都非常溫和。
「閒話到此為止。作為審神者,最重要的還是靈力,其他都是次要。」
那個陌生聲音隨著腳步聲變近了,然後是我熟悉的開鎖聲。
進來的是個陌生男人,他在見到我的時候,不知為什麼,表情顯得驚恐萬分,隨後怒氣沖沖地瞪著那位大人。
「見了她,您覺得如何?靈力是否達標?」
「你這家夥瘋了嗎?工具和怪物都都分不清了嗎?!」男人大聲叫喚起來。
「她是工具。」那位大人如此回答。
「哼,誰相信這種事?那女人本來也就是個怪物,工具?你也不怕反過來被利用。」
「不信的話,可以試試,但請適度,弄壞了可就當不了審神者了。」
陌生男人眼神復雜地看了我一眼,走了過來,嘴裡小聲嘀咕:「那群家夥怎麼回事……看上去就像人偶一樣……」
他突然提高了聲音,命令著說:「餵,站起來。」
「……雖然會很辛苦,但隻有這樣,你才能離開這裡。」那位大人說。
我聽話地站了起來。
「你這家夥該不會和那女人一樣已經停止生長了吧?」男人上下打量著我。
「……」
「還不會說話嗎?」男人挑了挑眉看向那位大人。
「語言沒什麼障礙。」
「嘖。」男人嫌棄著,「你多大了?」
「十二。」
「十二。」男人一邊說,一邊提起了我的衣領,「真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輕飄飄的,和貓一樣。順便一提,我可是最討厭貓了。算了,狐之助我已經帶到了,還有事,走了。」
男人將我提起,冷不丁地鬆了手,然後離開了。那位大人看了我一眼,也隨著男人離開了。
雖說手腳都有些僵硬,但也不至於站不起來。那個男人鬆手後跌在地上的一瞬間確實挺疼,但稍微忍耐一會,疼痛也就那樣了。
站起來之後,我才看到長義大人伸著手站在自己麵前。
我有些吃驚地抬頭看向他。自那天他生氣地離開後,我好像覺得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長義大人……」
我開口想要和他道歉,但被他抱住了。
和前輩一樣……
「抱歉,讓您擔心了。」
「……我不該說那些話。」
「沒關係的,長義大人是擔心我才會那樣說。」
「……」
「長義大人……也是那些刀劍男子之一吧?」
「……是。」
「我看過很多刀劍男子的歷史,那些長到我無法想象的歲月裡,正如您經歷的那些一般。我隻是您漫長時間裡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為何您會如此在意我?」
-
到達自己那座所謂的本丸時,雪下得很大。長義大人陪著我一路都沒有說話,那隻明黃色的小狐狸趴在我的懷裡睡得很香。
「抱歉。當時找到的時候,隻找到了這個。」長義大人臨別時候,才將那個我眼熟的畫本拿出來,「其他的東西,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時間溯行軍到的那天,那座本丸就已經不在了。」
雙手接過畫本,然後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長義大人停在原地,我也不曾直起月要來。
「老實說,我還是很擔心你的。」前輩如此說。
「為什麼?」
「心思太單純的人,往往容易忽視自己。」
「?」
「總之,不要變成我這樣的人就行了。不過,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吧?被傷害了的話,隻會自我反省。一想到今後你會是這樣度過……真是悲慘呢。」
「悲慘……?前輩是這樣覺得嗎?」
「……」
「我覺得很好。至少,別人不會被自己傷害到,不是嗎?」
那個時候,前輩確實哭了。抱著我,趴在我的肩膀上,哭得像小孩子一樣。雖然前輩很重,但我還是老老實實地讓前輩趴著。
前輩並非冷酷之人,前輩隻是沒有勇氣去麵對那些犯下的過錯。
雖然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也是後來知道前輩的從前,但……我也懊悔過自己為什麼不試著去問問前輩。
或許那個時候,自己能夠阻止前輩結束自己。
都太晚了。
懷中的小狐狸醒了過來,長義大人也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啊,審神者大人,這裡就是我們的本丸啦!」小狐狸即狐之助,它仰頭看著門口,指著房子說。
手中的畫本因為灼燒,封麵已經麵目全非了。
打開來看的第一頁,就是那個時候前輩給我看的那張畫。
那是櫻花飄落的夜晚……
但……現在是飄雪的冬季。
前輩也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