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愚者代辯（1 / 2）
當晚回到書房，寫完日記後，聽到了敲門聲。
都這個時候了。
前輩還真讓人擔心。
我將門打開，但迎麵而來的不是前輩，而是一個棕色玩偶。
「咚！」
前輩從玩偶後麵探出頭來，然後舉起玩偶塞到我的手裡。
我看著手中這條和木棒一樣的棕色玩偶，軟乎乎的身體和與軟乎乎身體並不相符的憤怒表情——
我舉起玩偶，用臉蹭了蹭，確實是軟乎乎的。
「這就是小龍。」前輩走進來說道。
「小龍大人？」
「是龍啦，那種半麟半蛇的生物。」前輩解釋道。
我抱著玩偶，轉身看著前輩。
前輩眨了眨眼睛：「今天晚上，你抱著它，我抱著你睡可以嗎？」
我低頭看了看小龍玩偶，又看了看前輩：「為什麼？」
「……」
「雖然您給不出答案，但是可以哦。」
「……謝謝。」
「前輩看上去很需要安慰，前輩需要一個抱抱嗎？」
「別——別學我說話。唉，真是服了你了……」
「可是這是我的心裡話……前輩也說過，必要的話，將心裡話說出來也沒關係。」
「……以後有人問你這些話是誰說的，不要說是我說的，會丟人現眼。」前輩扶額。
「……抱歉。」
似乎說了讓前輩不開心的話……
「誒嘿，沒事沒事。快讓我抱抱……」前輩走過來，輕而易舉地抱住了我，和我蹭玩偶一樣，在我的脖子邊蹭了蹭，「我約好了。」
「？」
「明天日出時候。」
「和小龍大人？」我轉過身來看前輩。
「嗯。」前輩出奇地平靜。
「可是，前輩好像不開心。」
前輩伸手抱緊了我：「不，我很開心。」
「真的？」
前輩鬆開了手認真地看著我：「真的。今天晚上我們就不睡了，我給你說說我的故事。」
前輩看了我一眼。
「怎麼樣？有興趣嗎？」
「如果不精彩的話，會睡著。」
「餵，多少給點麵子啊。」
「我會努力不睡著。」
「……」
盡管一直提醒自己不能睡，但最後還是睡著了。在睡夢中被前輩搖醒，我揉了揉眼睛，強打精神跟在前輩身後。前輩牽著我的手來到曲廊外邊。我正迷糊，一股熱氣撲麵而來，我瑟縮了下，睜眼就看見了麵前的馬。
「——」
「這個時候不應該大叫一聲嗎？」前輩有些失望。
「讓前輩失望了，抱歉，但是前輩會騎馬嗎？」
「嘖，你把我當作什麼了？騎馬都是最簡單的事了，有時間教你。」前輩輕鬆地跨上馬，然後伸手給我，「來。」
黑暗中，隱約看到了前輩的手，探過去，隨後被一把拽起。晨風從耳邊呼嘯而去，最終目的地是一條石階邊。
「「如果有一天要和他告白，我一定要在晨曦中和他說」。」
「……這麼厲害的記憶，用在這裡真是浪費。好了，下來了。」前輩雖然在埋怨，但動作卻非常溫柔，「呦西，接下來，就是爬山環節了。」
等我和前輩氣喘籲籲地爬到到山頂時，天邊已泛起雲霧，與潔白的陸奧紙不同，這雲霧微微泛著紅，望著這景色，往日積鬱的不快和心煩一並去除。
我坐在草地上休息少傾片刻，那雲霧的顏色越來越紅，直至一個橘紅色的太陽從雲裡出來。周邊草木清晰可見，原本較為安謐的林子此時逐漸響起各種鳥鳴聲。
「這樣美麗的景色，果然要和重要的人看，才有意義。」前輩從坐著休息的草地上站了起來，走到了更前方，稍微擋住了一點太陽光線。
重要的人……
我低頭看月匈前掛著的指環，不由得伸手握緊了它。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接受他人，你為什麼會接受我？」
「……」
「……理解不了嗎？」
「並不是。我在想，前輩是以什麼心情來問我這個問題。接下來，我應該說什麼話，才能讓前輩感覺好一點。」
「……你就這麼信任我嗎？不覺得我會是個壞人嗎？」
「前輩這樣問我的意義是什麼？前輩是壞人嗎？」
「餵餵，多少也正麵回答一下我啊。」
「我是在問自己，不是在問前輩。前輩是壞人嗎？當然是了。前輩總是會捉弄我，總是將屋子弄髒，打掃起來相當勞累。總是做出讓我無法理解的事情，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突然間大聲呼喊，突然情緒低落，突然又高興起來。」
「那是因為……」
「抱歉，我一直以來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家裡沒有像前輩一樣的人，所以隻是在忍耐。可這並不痛苦，因為前輩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體驗。前輩不需要和我說謝謝，相反，我應該感謝前輩。那麼，前輩現在問我這個問題，也許前輩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也可能不會改變。不過，前輩其實是個好人。所以，我會忍耐著，等待著，直到前輩將錯誤糾正好。」
「……吶，你就不好奇五年前，我為什麼離開這裡嗎？又做了什麼嗎？」
「這之間有關係嗎？」
「……」
「前輩現在就在這裡，前輩已經回到了這裡。總是看向過去，是不會改變什麼。這是前輩說的話吧？」
閉上眼睛，清晨的陽光沐浴全身，還有微涼的清風帶來的山間的清香花草味。
風帶來了說話聲。
「……哎呀哎呀，你好歹是我的主人啊，要我說這樣的話不是相當容易的一件事嗎？」
「你知道我不會強迫你的。」
「啊，我知道的。哈哈，我故意這麼說的——能聽到你說這句話，我覺得我以後不用再去找別的主人了。」
這是個陌生的聲音。
聲音的主人，也許是個放盪不羈的男子。
「你，接受了？」
「不想拒絕。」
「即使我要再度離開嗎？」
「是啊。」這個聲音突然正經起來，「即使你離開了，我也不會去找別的主人了。」
主人……？
是家仆嗎？
前輩已經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所以我站起來張望，在不遠處，總算看到了前輩熟悉的身影。
旁邊還有一個藍色身影。
……是我看錯了吧？
……那剛剛聽到的聲音呢？
我呆愣在原地。前輩卻看到了我，向我招手。
「呦，你好啊！」
我聽見那個金發男人熱情和我打招呼，他一身藍色的奇裝異服難以忽視。
「你和她說話她也看不見聽不到。」前輩笑著看向我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張了張嘴說：「不……我現在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
「我不僅看到了，我還聽到了。您和小龍大人。」
-
原本看不見的東西，突然有一天能看見了……
這也許隻是偶然，我如此安慰自己，但那之後的幾天，我就能在廚房裡看見一個忙碌的身影了。前輩是不可能的，也不是那位小龍大人。
第一反應當然是害怕。
所以，我一直待在書房裡。除了必要洗漱以外，絕對不踏出門一步。
前輩卻大肆嘲笑我說在這裡住了這樣久居然還會怕他們。我無法反駁——細細想起前輩之前說長義大人和這位小龍大人還有關係的時候，我不由地懷疑，長義大人是不是也是所謂的刀劍男子。
長義大人……
都過去了差不多兩個月了，還沒有回來嗎？
「呦，你果然在這裡啊。」
被子被掀開，前輩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我說你啊，是不是太膽小了？但是好奇怪哦，為什麼你怕他們，不怕我呢？」
因為這件事，我最近也不太想和前輩說話，學習詞匯什麼的，也沒有和前輩請教了。
「嗯……不想說話嗎？但是你這樣看書，對眼睛可不好哦。」前輩伸出手，將被子裡唯一照明用的，名為電燈的物件拿出去了。
將合起來，我頗為疲憊地趴在了床鋪上。
「總是這樣害怕會一直活在恐懼中，已經幾天沒睡好了吧？」
「……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抱歉。」
將頭探出，看到前輩坐在床鋪旁邊，神情落寞。
「前輩。」我說，「您最近總是在和我道歉。您做錯了什麼嗎？」
前輩看向了我，但很快又低下了頭：「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是那麼短暫，那麼脆弱，好像一下子就來到了終點。就算現在得到了片刻的溫暖和快樂，離開的時候，也會覺得無比孤獨。」
「……離開？」我不由得坐起來問，「前輩……前輩也要和長義大人一樣出差去嗎？前輩會去哪裡？千年以後的未來嗎？還是……其他的時代？會回來嗎？要去多久？」
前輩愣了一下，這才抬起頭來看我：「真少見，你會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
「因為長義大人也離開了，而且到現在，長義大人還沒有回來。前輩離開了，也會和長義大人一樣嗎？」
我聽到前輩深呼了一口氣——
「……吶，雲雲，在你的心裡，我是不是已經成了你重要的人？」
前輩溫柔地微笑著，那雙灰色眸子也變成了好看的月牙狀。
「是的。前輩對我而言，很重要。」
「是嗎……但是呢，人生就是一個人的旅程，無人可替代。總有人離開，也總有人到來。」
「前輩之前就是這樣嗎？」
「不知道。」
「……？」
「不知道。」
「因為前輩沒有察覺，所以不知道。等到察覺了，已經太晚了。是這樣吧？」
「你……」前輩吃驚地看著我。
大概是直覺吧？我總覺得有什麼要發生，這件事一定和前輩有關。
-
前輩隻叫過我的名字兩次。
前輩最近不愛說話了，隻是沉默著。從早到晚，隻是和我待在一起，也不和小龍大人到山上去玩了。
問到這個的時候，前輩隻是笑笑，然後拿出畫筆畫畫，堅定了要畫成一本書的想法。前輩不喜歡秋天，說是等秋天過去之後，這本書也就成了。
不過……
前輩開始咳嗽了，吃的飯也變少了。
和姐姐一樣。
為了讓前輩至少能把飯吃下去，我開始學做各種料理。雖說一開始並不成功，但前輩的情況似乎有所好轉。
為什麼不請醫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