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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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一點點從手入室的窗戶邊漏走,陰影籠罩了下來。窗外聽不見鳥叫,隻有蟬聲顯得越發淒涼。

淒涼。

是很早之前和前輩學會的一個詞,但我很少用到。

總覺得前輩離開後,也帶走了什麼。不過,自己也並不覺得那很重要。那位大人離開後,似乎也帶走了什麼,自己也不覺得很重要。

……都是如同夢境般的回憶。

前輩和那位大人,都在我的麵前哭泣,道歉……

承認他們犯了過錯。

前輩和那位大人向我訴求著什麼。

大概是【救贖】吧。

……

原來人犯了錯,會尋求這種東西嗎?

哭泣是人類因為悲傷或其他感情而遏製不住的動作,所以說,上一次我看到了前輩的信,是因為悲傷或者其他感情嗎?

現在的我……

「主人已經在手入室待了一個禮拜了。雖然實戰已經結束了,但我這個老頭子還是一直被其他人請求著來你這裡。」

三日月宗近的聲音一直都很平靜。

不。

應該說……

一直都和我說話的方式非常相近。

這就是每次和他說話,我都覺得非常熟悉的原因。

我行我素。

三日月宗近走到我的麵前,彎下月要,伸出手——

「請您不要動。」

三日月宗近的手頓住了:「嘛,有形之物終將消逝,不過是昨日。」

「……」

倒也不是不知道。

死亡而已。

從姐姐的死亡,到前輩的死亡,還有自己在歷史上見證了那麼多、那麼多的偉大人物的死亡。

那些人物的死亡尚且不足在史書上占據多少篇幅,更何況是普通人……

又更何況是……

這段時間陪著我的,但絕對不可能在史書上留下蹤跡的他。

「你似乎有了很大的變化。」三日月宗近索性跪坐在了我的麵前,「不,說變化有些不妥。以人類的生長情況來看,大概叫成長。」

我想到了更早的時間之前。

實戰訓練要求每位審神者都要實地進行策略指揮。

畢竟,風暴發生的時候,政府那邊的高層人物在明爭暗鬥,對審神者的支援,隻會更少。所以,每位審神者也是在麵對可能暴露本丸的巨大風險。

實戰訓練的內容是白天黑夜同時進行,實戰的地點和時間,也要比平時難以觀測數倍。

並且,無法在擊退時間溯行軍之前,就返回本丸。

實戰訓練。

不,也不僅僅是實戰訓練。

這些毫無規律可循,突襲手段優秀,實力巨大的時間溯行軍的出現,正是風暴來臨的前兆。

隻是,不知道這樣的前兆會持續多久。

就現在來看,從六月下旬就開始的實戰,直到八月上旬才逐漸消失的特化時間溯行軍,其持續時間是非常久的。

當這些信息在我的腦海中逐漸清晰時,我就知道,又有什麼從我的身邊離開了,隻不過,這次是由壓切長穀部帶走的。

而我更清楚的是……

是自己造成了這一切。

在戰場上,無法戰鬥的審神者可以說是累贅——甚至連工具都算不上。

實戰的具體經過已經不記得了,它們總是會和曾經那些的那些記憶重合起來,直到自己無法分辨究竟是以前發生的,還是近期發生的事。

隻有實戰結束的那天——

那天下著大雨。

所有人都為了吸引那成群的時間溯行軍而分開走了,我則被交給了壓切長穀部。

這是最不能出現的情況,尤其是在傷員眾多的情況下,更不能采取的決策。

現在的情況,就像那時被那位越前國大人逼入絕境的自己。

數次嘗試,數次失敗。

從那位越前國大人那裡回來,我就一直在尋找破解這種絕境的辦法。盡管如此,在那個時候,我也隻能想到分開走,形成多個小勢力的局麵。

如果那時……

如果那時……

一旦想到那個時候,自己就忍不住月匈腔中發出的顫抖聲音。它們過於陌生,也過於乾涸。

接著,眼淚也從眼角不斷地流下來。

-

作為剛剛結束的戰場,平靜得有些嚇人。我用力拉緊了繃帶,試圖讓壓切長穀部背部的傷口不再滲血。

不過也隻是徒勞。

「抱歉,長穀部先生,我能做的隻有這些。」我放下手說。

「請不要自責,您做得已經夠多了。既然已經處理好了傷口,我們就繼續趕路吧。現在在下大雨,您說不定又會生病。」他溫柔的嗓音,和戰場上廝殺的他完全不一樣。

「我沒關係。請您再堅持一會,馬上就能回到本丸了。」我站了起來,走到了他,試圖將他扶起。

壓切長穀部並沒有多說話,隻是輕輕地靠著我,自己站了起來。

「主上不必擔心我。」

壓切長穀部伸手取下他戴著的鬥笠,將我已然破爛不堪的鬥笠扔到了一邊。

「長穀部先生——」

雨水從他的頭頂,滑過了新傷舊疤。

「請不要對我下命令,這一次請讓我護您周全。」

為了不耽誤時間,我決定不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

在分開行動時,我們約定了一個比較安全的地點,對時間溯行軍來一次徹底的決戰。

一路上又碰到了零零散散的時間溯行軍,但都被壓切長穀部擊退了。

匯合地點是一座寺廟,我踏入寺廟佛堂的一瞬間,在感知到那種時間混亂時,壓切長穀部已經閃到我麵前。

他反手擋掉了敵軍短刀的突襲,他的刀尖刺入其中,進而消失不見。

在仔細檢查了寺廟之後,我們回到了佛堂中,稍作休息。

「您沒事吧?」壓切長穀部這才像是鬆了口氣問。

「您手裡拿著什麼?」

壓切長穀部看了看我,但沒立刻回答。

「請回答我,長穀部先生。」

那個聲音不會錯的。

壓切長穀部微微嘆了口氣,將未持刀的手伸出來。

那裡躺著一個已經破碎的禦守。

「對不起,您準備的禦守——」

「接下來,不許您再參加戰鬥。」

「可是——」

「這是主命。」

壓切長穀部微微垂下了手。

「長穀部領命。」

我這才伸手拿過那已經碎了的禦守。

「看來,我和長穀部先生是最先到的。」

「長穀部我定然要比其他人更為優秀。」

「可是別人不會瞞著我禦守碎了這種事。」

「啊……您難道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嗎?那是因為您即將受到生命危險——」

「那也沒關係,隻要狐之助還在,你們就能回本丸。我知道我對您很重要,但是沒有我,即便這個本丸換了一個主人,這個本丸也會照常運行。可是,沒有了您,這個本丸就永遠失去了壓切長穀部。」

「為什麼您會這樣想?」

「因為審神者是能夠被替換的工具,那樣的話,我也可以被替換,不會受影響。」

「您不是工具!」

壓切長穀部突然提高了聲音,

「……無法表達自己感情,也無法理解人和人之間的感情的我,也能被稱為人嗎?」

「……我早就聽說了您一直是這麼想。」壓切長穀部的聲音恢復了溫柔。

「那您也知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我還是老樣子。」

「您已經在改變了,您隻是自己沒有發現。」

「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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