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最後一策和過中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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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耳接到兩個師弟來信的時候正在喝酒。

施耳已經六十多歲, 他這種年齡,已經不該多喝酒。但他這幾日一日醉過一日,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

羅本勸了幾句,勸著勸著自己也喝了起來。師徒倆一起嚷著李太白的詩句, 嗷嗷嗷就像兩個普通的酒瘋子。

時間十分碰巧, 信寄到的時候正好是中秋節。

月亮很圓, 施耳和羅本喝得很盡興。他們還邀請了陳基等人一同喝酒,但沒有人前來。

張士誠也舉辦了中秋宴會, 但他們都沒有去。

這群謀士在家裡自己喝著自己的酒,好像要把這幾年屯著的酒全部喝光。

「劉伯溫那小子, 又來嘲笑我嗎?」施耳醉醺醺拆開信,躺在軟塌上,半眯著眼, 就著燈籠昏暗的光芒看信,「果然又是嘲笑我。」

羅本喝了一盞茶, 稍稍清醒了一點:「季師叔也有信。」

施耳撒開衣襟,散著醉酒的熱氣, 醉眼惺忪:「季山甫?這家夥總不至於嘲笑我。我先看他的信。」

施耳把看了一半的劉伯溫的信丟給羅本, 坐起身來,從羅本手中接過季仁壽的信,一邊按壓著太陽穴,一邊仔細看。

看完之後,施耳愣了許久, 灌了一杯熱茶,晃了晃腦子, 讓神色稍稍清醒一些。

他抬頭, 看著羅本略帶興奮的神色。

施耳嘆息道:「劉伯溫那豎子的信, 大約也是說了和季山甫一樣的事。」

他和弟子交換書信,皺著眉看劉基滿紙的嘲諷。

劉基果然和季仁壽說的是一件事,希望他能勸說張士誠,將朱元璋和張士誠交惡的張士德之死一事扣在元朝身上,這樣張士誠能順理成章自立稱王。

羅本興奮了一番後,冷靜下來:「如此做,的確能彌補主公名聲。但這對朱元璋有什麼好處?難道他還想與主公修復關係不成?」

施耳挑眉:「修復什麼關係?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就算為了名聲和朱元璋合作,張士德死在朱元璋地盤上的仇恨也不會一筆勾銷。」

施耳冷笑一聲,道:「就像張士誠就算用這個借口騙過了天下人,得到了好名聲。我們都知道那是假的,都是假的!」

施耳說完後,手按著月匈口,不斷大喘氣。

羅本趕緊撲過來,幫施耳順氣。

見到老師這模樣,他不由淚如雨下,哽咽地說不出話。

他想問老師,是不是要離開主公了。

但他捫心自問,他是不是也無法留下來了。

從朱元璋領地回來後,羅本滿腔熱忱投入張士誠的領地建設。

他試圖以工代賑,吸引更多勞動力。

張士誠卻將以工代賑的事交給弟弟張士信和女婿潘元紹,一項善舉反倒激起民怨。

他試圖學朱元璋給百姓們分田,隻是和歷朝歷代一樣不禁止買賣,並非復刻井田製。

分了一圈田後,羅本出外打探消息,發現百姓的田剛到手就變成了富戶的田,百姓都變成了佃戶。過倒是過得下去,就是人身自由綁定了富戶的佃戶們,無法為張士誠提供兵源。

他試圖嚴整軍籍,讓張士誠重新掌控軍隊,而不是讓將領們以作戰要挾張士誠。

可張士誠對屬下一個都下不去手,無法殺雞儆猴,最後整頓不了了之。

張士誠的仁命再次遠播,無數詩人歌頌張士誠的美德。給張士誠出主意的羅本,倒是落下了一個刻薄寡恩的惡名,不得不退出張士誠核心謀士團。

羅本以前也是歌頌張士誠美德的其中一人。

現在他變成了被友人們「割席斷交」的惡棍之時,他問友人,問主公,也是問自己,「僅僅靠著美德,能成為帝王嗎」。

沒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隻有關上的門扉。

施耳冷靜下來時,羅本跪坐在地上,仍舊不斷垂淚。

施耳視線放空,半晌,緩緩起身:「去找敬初吧。敬初應該也收到信了。」

施耳晃晃悠悠站起來,羅本也趕緊站起來,扶住了醉酒的老師。

施耳頹然道:「去找敬初,再去找道源……」

羅本扶著施耳,師徒二人踉踉蹌蹌往前走,往外走。

施耳的老奴為馬車拴上了老馬。施耳在羅本的攙扶下,慢吞吞爬上了馬車。

爬上馬車的時候,施耳兩眼無神,嘴裡還在叨叨:「找了道源,再一起去找找介之,找明甫……然後一起去找主公,找張士誠……」

找張士誠,獻上他的最後一策。

張士誠舉辦中秋宴會的庭院裡,擺放了無數珍稀菊花。

有的菊花栽種在貴重的白瓷盆中,有的菊花在生長得最嬌艷的時候被摘下,編進翠綠的藤蔓中,被能工巧匠們做成一棵世間並不存在的菊花樹。

這些菊花樹都是用金桂樹做成。中秋滿月的銀輝中,菊花和桂花在樹葉中相映成趣。

歌伎們吹拉彈著絲竹小調,溫婉的吳儂軟語唱得人的骨頭都酥軟了。

張士誠嗅著桂花的甜香和菊花的淡香,酒還沒喝多少,人已經微醺了。

這時候,有人稟報,施耳、陳基、劉亮、饒介等人聯袂求見。

張士誠還沒回過神,他身旁摟著兩個月要肢纖細歌伎的張士信破口罵道:「這群迂腐老不死又來掃興嗎?以前元朝強盛,我們接受招安是沒辦法的事。現在元朝自己亂成一鍋粥,弱成那個吊樣,難道我們還要屈居於下不成?」

潘元紹推開身上歌女,整了整衣服,道:「泰山大人,如今你是士林中名聲最好的明君。士林中人人期盼你稱王稱帝,好光明正大歸順你。看朱元璋那小人得誌的模樣,怕不是他都快自稱吳王了。難道泰山大人要將吳王的稱號讓給朱元璋?」

張士信捏了一把歌伎的屁股,擠出了兩滴眼淚:「想我那可憐的哥哥就死在朱元璋手中,大哥,我們怎麼也不能將吳王的稱號讓給朱元璋啊。」

這兩人開口後,其他醉醺醺的名士們也紛紛勸說張士誠,如今元朝內亂,正是稱王的最好時機,可千萬不能被小人阻攔。

張士誠擺了擺手,低頭看著酒杯中倒映的圓月,酒杯晃動,圓月盪開,他將細碎月輝一飲而盡,淡然道:「他們為我出謀劃策多年,倒也不會害我。姑且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吧。」

施耳等人前來的時候,已經整理好衣冠,用醒酒湯驅散了醉意。

這次來覲見張士誠的人都是張士誠親自邀請出山的名士,羅本沒有資格前來。

羅本替代馬夫,親自驅使著馬匹送師長們來這座極盡典雅的園林前,現在正躺在馬背上,嘴裡叼著一根餵馬的稻草,看著天空發呆。

張士誠宴請的人都醉醺醺的,施耳等人則表現得很清醒。他們來到張士誠麵前時,顯得很是格格不入。

張士誠忍不住坐直了身體,臉上露出了慣常對待文人的和藹笑容:「幾位先生一同前來,可是有什麼大事?」

施耳拱手作揖,道:「主公既然已經決意稱王,我等也不再阻止。隻是主公兩叛元朝,恐怕對名聲有礙。我等有一策,可讓主公順利脫離元朝,還受世人交口稱贊。」

施耳話音未落,一名士怒喝道:「你這是何意思?!主公名聲……」

那名士話還未說完,施耳月要間長劍脫鞘而出,劍鋒準確無誤地落在了那位名士的頸側。

那名士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似的,頓時啞聲。

看著施耳如此動作,一些名士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落,一些名士尋找衛兵,一些名士則怒喝施耳以下犯上。

施耳收回長劍,劍鋒還鞘,道:「耳之上僅主公一人,便是把你們全砍了也不算以下犯上。主公,事關主公名節,是非對錯,主公心裡應該明了。此刻阻攔我等之人,其心可誅。」

施耳暴起時,張士誠雖嚇了一跳,但還算冷靜。

他畢竟是身經百戰之人,即便現在耽於享受,倒也不至於被一介老書生嚇到。

張士誠掃了一眼眾名士此刻姿態,起身作揖道:「請先生教我。」

施耳看著張士誠謙恭的姿態,目光軟化了一瞬,但很快又被寒冰封閉:「請主公屏退左右,此計絕不能被他人得知。特別是……」

施耳隨著張士誠的目光掃了一眼場中之人:「特別是某些居心不良的人。」

張士誠在該從諫如流的時候都從諫如流,隻是偶爾不按照諫言做。

他不蠢,雖然此刻被說動,很想稱王,也知道如今叛離元朝,恐怕對名聲有礙。

張士誠已經完全被「名聲」二字套牢,特別愛惜在士林中的羽毛。若既能稱王,又能占據道德製高點,他當然樂意,於是欣然同意。

張士誠與施耳等人離開,去書房單獨議事。這中秋宴會,自然是開不下去了。

張士信和潘元紹相約去其他地方繼續玩樂,其他名士紛紛回家。

有些名士急匆匆回家後,立刻寫信讓人帶離平江城。

他們背著手站在門口,舉頭望著天上一輪明月,心中忐忑極了。

……

張士誠等人舉辦中秋宴會的時候,陳家也正在過中秋節。

朱元璋先給城中留守的養傷的將領們過了個節,吃了頓飯,然後直言道「中秋節該和家人過,你們快滾回去與家人團聚」,然後賜下大筆賞賜,自己迅速回到陳家。

朱元璋的下屬們捧著大筆賞賜,嘻嘻哈哈,回家的速度不比朱元璋慢。

顯然,所有人都不想在中秋節還與同僚們應酬。

朱元璋回到家時,陳標已經指揮著家丁在家裡掛上了燈籠,擺上了菊花盆和桂花樹。

馬秀英道:「是不是有些浪費?」

陳標笑道:「娘,咱家裡這些東西,到了明日就會賣出去。不要小看我這個豪商啊!娘你知道現在富戶家流行一種叫菊花桂花樹的東西嗎?把桂花樹上劃條口子,把菊花枝插進去,基本第二日,菊花和桂花就都枯得差不多了,需要換上新的。所以這幾日的菊花和桂花特別好賣!」

馬秀英笑眯眯地揉了揉陳標的腦袋:「好。是娘的錯,小看了標兒。」

馬秀英先展露笑容,然後臉色瞬間一冷,訓斥道:「陳棡!」

正往桂花樹上爬的陳棡立刻原路滑下來,轉身背著手對馬秀英憨笑。

陳樉牽著陳標的手,對陳標道:「哥哥,你看,三弟還是那麼傻。不像我,我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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