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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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進了家門,於今清趕快拿過藥箱,「哥,你先把衣服脫了,我給你把傷口洗乾淨,再塗點紫藥水——」

「啪——」於今清話都沒說完,臉就被打得一偏。

大大的藥箱掉在地上,藥品棉簽散落一地。於今清呆呆地站著,看著陳東君的手掌。他的臉腫得老高,巴掌印在蒼白的臉上清晰又突兀。

陳東君眼中閃過一絲後悔和心疼,他想上去扌莫於今清的臉,於今清卻揮開的他的手,一口氣跑進了臥室,猛地摔上門。

陳東君站在臥室門口,「清清。」他抬手想敲門。

「你跟那些打我的人販子沒區別!」於今清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陳東君的手一頓,聲音壓得很低,全是火,「於今清,你給我把門打開。」

過了半天,門從裡麵打開了,於今清站在門邊,一臉的淚痕。他覺得他什麼都沒有了,連陳東君也留不住了。陳東君看見他半邊腫得老高的臉和掛在臉上的眼淚,嘆了口氣,「過來。」他轉身去洗手間,於今清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打濕一條毛巾,又擰乾。

「再過來點。」

於今清又走近一步,緊挨著陳東君。

陳東君一隻手放在於今清後腦勺上,一隻手用毛巾把於今清哭花的臉擦乾淨,然後放下毛巾,把被冷水弄得冰涼的大手覆在於今清腫起的臉頰上,「別哭了。」

於今清也拿過一條毛巾,打濕,擰乾,輕輕放到陳東君被劃破的手臂上,一點一點把上麵的血痕和汙跡擦乾,「哥,你痛不痛。」

於今清低著頭細細擦拭,陳東君看著他後腦勺上頭發的漩渦隨著他的動作晃來晃去,勾起嘴角,說:「特別痛,痛死了。」

「啊,」於今清拿毛巾的手更輕了,每一分動作都格外小心翼翼,就像捧著價值連城的易碎寶物,「哥,你打我打得對,都是我的錯。」

「以後,不準自己開門。」陳東君說,「聽見沒。」

「嗯。」於今清悶聲應道。

「想去哪跟我說,我陪你去。」

「嗯。」

「周五我陪你去看董阿姨。」

「嗯……嗯?」於今清猛地抬起頭,臉還腫得很難看,眼睛裡卻有星星,「哥,你不去和王什麼越談戀愛了?」

陳東君把手放在於今清腦袋上,好笑,「說什麼呢你。」

於今清又低下頭,「……哼。」

陳東君揉於今清的頭,「你周五下課來找我。」

周五最後一節是數學,離下課還差五分鍾的時候於今清就開始收拾書包了,他同桌大為吃驚,壓低了聲音說:「數學王的課你也敢這樣?」

「我也是被逼無奈。」於今清壓低聲音說,「我哥早戀,我得去抓現行。」

他同桌一臉不理解,「你乾嘛害你哥。」

「我怕他誤入歧途。」於今清神秘兮兮地說,「你沒看到思想政治課本上那句話嗎,萬一他把持不住自己偷嘗禁果,就將後悔終生。秋天的果實才是甜美的,要是他在春天就去嘗,隻會嘗到苦澀的滋味。」

他同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果然是上個學期期末考試思想政治滿分選手。」

「於今清——」

講台上的數學老師拍拍黑板,「你上來做這道題。」

於今清背著書包走上了講台,拿起粉筆,運筆如飛,行雲流水。在他落下最後一個符號的時候,不早不晚,下課鈴恰好響了。於今清回頭看了一眼講台下,大家都還在埋頭做題,沒人解出來。於今清又側頭看著數學老師,一臉尿急的樣子,「王老師……」

數學老師看著黑板上的完美答案,板著臉點點頭。

於今清夾著腿,背著書包一溜煙兒跑出了初中部的教室。

於今清跑到高中部教室的時候高中部的學生還沒放學,正在倒數第二節課和最後一節課的課間休息。於今清站在走廊上,看見陳東君坐在座位上,身邊圍著一圈女生。於今清沒跑進去打招呼,他走出了高中部,跑到學校的打印店,花了兩塊錢印了薄薄一遝紙。

然後守在陳東君他們班門口,等人下課。

人陸陸續續出來的時候,於今清開始發傳單,他長得好看,白白淨淨,規規矩矩的,也沒人管他,真當他是幫老師完成任務的低年級學生。

「麻煩看一下。」於今清把一張紙遞給一個馬尾辮的漂亮女生,笑得乖巧。

那個女生點點頭,接了,邊走邊看,「早戀的十大危害?」

一個滿臉青春痘的男生走過,於今清對他乖巧一笑,但是沒有發傳單。因為平時要買什麼都是陳東君付錢,於今清身上隻有兩塊錢,隻印了二十張紙,他隻能有針對性地發給以圍著陳東君的數名女生為代表的陳東君潛在早戀對象。

又有一個短發的可愛女生走過,於今清笑著遞上傳單,「小姐姐,請看一下。」

過了一會又走來一個清秀帥氣的男生,於今清本來沒打算發給他,但不知怎麼的,潛意識裡就覺得這種男生也應該發一下,於是他走上前去,把紙遞給那個男生,「麻煩看一下,謝謝。」

那個男生接過,看了一眼,哈哈大笑,「哪兒來的小弟弟。」

恰好此時陳東君也走了出來,於今清趕快將手中剩下的紙往書包裡一塞。陳東君走過來,對於今清說:「等我一會。」

剛才接了傳單的男生說:「陳東君,這你弟?太搞笑了吧?」

陳東君挑眉,看了一眼於今清,明明乖巧又可愛,「哪裡搞笑。」

「你看,哈哈,你弟剛給我發傳單,哈哈哈哈——」那個男生把手上的紙遞給陳東君,「早戀的十大危害,哈哈哈哈哈——」

陳東君看了一眼那張紙,沒接,「挺適合你。」

男生:「……」

於今清嚴肅地說:「我們老師要我發的。」

「嗯。」陳東君點點頭,扌莫了一把於今清的腦袋,「清清,板報還差個收尾,大概還等我三十分鍾。你進來。」

於今清乖乖坐在陳東君他們教室裡,邊寫作業邊看陳東君和王楚越一起出黑板報。那時候正值載人航天飛船熱潮,神州係列飛船鼓舞了所有人,那一期板報叫「中國的載人航天器」。

王楚越畫得一手好水粉,黑板上有三分之一是她用顏料畫出來的航天器升空圖。此時她正拿著水粉筆在右上角漫畫版的航天員頭像。陳東君寫得一手好字,對航天知識也很了解,所以王楚越特意拜托他負責板報的文字部分。王楚越站在椅子上,拿著水粉筆的姿勢勾勒出發育良好的月匈部。陳東君半蹲著,在黑板下方,一行字從左寫到右,於今清眼看著陳東君的頭就要不小心蹭到王楚越的月匈部。

於今清猛地站起身,把筆扔到一邊。

正在寫字的陳東君轉過頭來,「有題不會?」

於今清點點頭,鼓著臉,「你教我。」

陳東君走過來,纖長的手指上還有粉筆灰,於今清從書包裡拿出餐巾紙,抓著陳東君的手給他擦乾淨。陳東君問:「哪裡不會?」

於今清胡亂一指,「這個。」

陳東君坐在他旁邊,耐心地給他講完那道題,準備繼續去出板報。於今清偷偷看了一眼王楚越,發現她還沒畫完,一把拉過陳東君的袖子,「這個也不會。」

陳東君看了一眼,「這不是和上一題一個解法嗎。」

「是這個。」於今清的手指微微下移了一點。

「於今清小朋友,這幾道題都在應用同一個知識點。」陳東君捏了一把於今清的臉,笑著說,「你剛才是不是沒認真聽。」

於今清拚命討好地點頭,「哥,我錯了,你再給我講兩遍吧,我這回一定認真聽。」

那天下午,陳東君發現於今清在一夕之間突然變笨了,等王楚越畫完了板報所有需要畫畫的部分,陳東君都沒搞定於今清,於今清不但什麼都不會,還一臉楚楚可憐地看著他,他隻好對王楚越歉然道:「王楚越,你先回家吧,我鎖門。」

王楚越猶豫了一下,她知道陳東君喜歡機器人航天器還有一些與科技科幻相關的東西,她作為宣傳委員特意麻煩陳東君幫她一起出了一期板報,然後就有理由請他看電影作為答謝。她書包裡有兩張《變形金剛》的電影票,可是她問不出口,因為陳東君已經低下頭去繼續給於今清講題了。

「那……下周見。」王楚越說。

王楚越走了以後,於今清很快地就搞懂了所有問題。陳東君用筆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頭,「你剛才搞什麼鬼。」

於今清扌莫著被敲的腦袋,「我沒搞鬼。」

陳東君站起來拿著粉筆到黑板前繼續寫剛才沒寫完的字。於今清支著下巴看著他的背影,教室窗戶外的斜陽把光照在高挑清瘦的少年的身上,半個身影隱在暗處,半個身影卻在發光。「哥,你喜歡王楚越嗎。」於今清輕聲問。

陳東君轉過身,光將搖曳的樹影映在他臉上,起起伏伏。

「不喜歡,怎麼了?」陳東君用食指摩挲著被用得很短的粉筆,於今清看不出他的情緒。

「那你喜歡誰?」於今清站起身來,上身前傾,好像這樣就可以盡快得到他想聽到的答案,可是,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聽到什麼答案。

「喜歡誰啊。」陳東君轉頭看著窗外,「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

在於今清打開門抱住他月要的那一刻。

在於今清輕輕牽起他的手帶他進門的那一刻。

在於今清坐在自行車後慢慢收緊手臂,牢牢抱住他的月要的那一刻。

在於今清拉著他的袖子,說:「哥你教教我。」的那一刻。

在他站在人群裡,以為自己又把於今清搞丟的那一刻。

在於今清坐在長椅上,整個人浸在陽光裡,沖他喊:「東君哥哥,我在這裡!」的那一刻。

失而復得,就像再過了一個四年。

「不知道啊。」於今清喃喃,「嗯,那你知道的時候告訴我啊。」

陳東君笑起來,「告訴你乾什麼。」

「我,我幫你追唄。」於今清鼓著臉說。

陳東君不笑了。

他轉過身去,繼續寫板報。

「但是哥,早戀是不對的。」於今清小聲說,「除非,除非你真的很喜歡。」

陳東君拿粉筆的手一頓,「嗯,除非很喜歡。」

陳東君出完板報,讓司機張叔帶他們去董聞雪的墓地。

車開了很久才開到。

於今清默默地跪下來。陳東君沒有打擾他。於今清需要時間。

過了很久,於今清才站起來,說:「哥,我好了。」

陳東君說:「你去車上等我一會。」

於今清說:「我在這裡等你。」

陳東君說:「我有話要對董阿姨說。」

於今清點點頭,陳東君看著他走進了車裡,才緩緩跪下。

「董阿姨。」陳東君輕聲說,「我要跟您說一件事。」

他說完這句話以後,久久沒有再出聲。他看著墓碑上董聞雪的名字,幾乎有些說不出口。

「您拿我當兒子,我卻,喜歡您的兒子。」

所有的少年,心頭都有一顆朱砂痣,窗前都有一抹白月光。於今清就是那個會讓他心裡隱隱發痛的朱砂痣,同時也是他失而復得的白月光。

而所有的少年,在成長到十幾歲的時候,同時也難以收服他們胯下的東西。他們會在睡夢中見到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或者,男人。

而這個女人,或男人,與朱砂痣無關,也與白月光無關。

他們宣示了本能。

在陳東君心裡,他的本能與他的愛情,還沒有建立上任何聯係。他隻是恰好發現,他的本能與他的愛情,性別相同。

這曾讓他驚懼,讓他掙紮。

「我答應您。如果清清沒有喜歡我,如果他喜歡女孩子,那麼我就好好地看著他長大。」

「我什麼也不做。」

「我什麼也不告訴他。」

陳東君向著墓碑重重磕了三個頭。

「萬一,清清也喜歡我。」陳東君嘴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像是在設想一件最美好的事發生,「請您同意我們在一起。」

「我會保護好他。」

「一定。」

陳東君說完,又磕了三個頭,才緩緩站起身,離開了墓地。

於今清看見陳東君回來,從裡麵打開車門,「哥,你說什麼了,這麼久。」

「沒什麼。」陳東君坐進車裡,扌莫扌莫他的頭,「說你最近表現不錯。」

「這些我都跟我媽說了。」於今清說,「你知道嗎,我好像聽見我媽告訴我,說她沒走,說她還在看著我。」

「嗯。」陳東君握住於今清的手。

「哥,她說謝謝你陪著我。」於今清也握緊了陳東君的手。

後來的日子裡,於今清每天和陳東君一起上下學,寫作業,他經常喊陳東君陪他去圖書城買書,去看陳東君打籃球,看陳東君的名字出現在年級第一的光榮榜上。

長大後的於今清再回想起那段時光,覺得一切都被濃稠的,柔軟的,溫暖的蜂蜜包裹著,甜得化不開。

又是一年春去秋來,於今清初二的時候,過了他的十四歲生日。

他在許完那個「以後能成為一個像陳東君那樣的人」的願望之後,咬了陳東君一下。

是咬的嘴。

咬完之後,於今清小心地退開一步,仰頭看陳東君的眼神中滿是惶惑,陳東君的嘴柔軟美好得近乎甜蜜,他卻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陳東君,輕聲喊他:「……哥。」

陳東君的目光過分溫柔,他把於今清抱進懷裡,俯身繼續了那個口勿。

少年的第一個口勿,來得青澀。

陳東君的舌頭輕輕滑過於今清的嘴唇與牙齒,彼此呼吸交錯。那個口勿很長,那時候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接口勿,不知道親到哪一步,就需要停止。

過分早熟而敏感的少年察覺了陳東君身體的變化,而陳東君隻是抱著他,悶聲說:「等你長大。」

後來於今清問陳東君,為什麼沒有惶恐,沒有掙紮,沒有拒絕,那麼自然地就接受了。陳東君想了想,說:「不為什麼。」

因為在他還是於今清這個年紀的時候,就把於今清的心情全部經歷了一遍。那些在圖書館查資料的日子,那些上網瀏覽同類經歷的時光,都已經過去了,無需再告訴任何人。

他早已看到自己的前路,可若前路有白月光照著,他撫上心口,荊棘岩漿,仿佛也沒那麼難跨越。

陳東君對懷中的於今清說:「吹蠟燭吧。」

於今清閉上眼睛,說:「剛才那個願望不算,我要換一個願望。」

他不想成為一個像陳東君那樣的人了,他想成為陳東君的人。

於今清吹滅了蠟燭。

那天晚上,他們坐在於今清家的陽台上,於今清突然問:「哥,你以後要考哪個大學,我跟你考一樣的。」

陳東君看著遠方的星空,「還不知道,但大概本科會讀機械。」

於今清突然想起很小的時候陳東君拆機器人的樣子,他轉過身趴在陳東君身上,輕輕地在陳東君嘴唇上親了一下,「那我也讀機械吧。哥,你是不是對飛行器什麼的很感興趣,以後會不會去修飛機哈哈。」

陳東君笑著說:「說不定啊。」

於今清說:「那我以後陪你一起修飛機啊。」

陳東君揉他頭,「給我快點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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