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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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君鎖門向外走,手機響了。

「薑工。」陳東君問,「任務沒問題?」

「陳工,你怎麼招呼都不打走一個多月。前幾天,就高溫假放假前一天,於今清被機床切斷了手指,當時我們馬上給他打急救,冰鎮手指,找緊急聯係人,結果他緊急聯係人是你。我天天給你打電話,天天關機——」

「行了。他在哪。」陳東君開始向廠區外的停車場跑。

薑工報了醫院名,又說:「手術做完了,應該沒大問題,隻剩下養傷。」

「人醒了?」

「醒是醒了——」

「馬上就到。」陳東君掛了電話。

陳東君開車去醫院的過程中腦子裡什麼都沒有,他想理智地思考一下之後怎麼處理他和於今清的關係,想去考慮怎麼把於今清趕快送走,但是所有的念頭隻出現了一瞬間,就變成了心痛。

陳東君停好車以後,沒有下車,而是坐在駕駛座上,一直坐到薑工又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怎麼還沒到。

「到了。」陳東君拔下車鑰匙,腦子裡還是一片空白。

他太清楚現在直接上去的結果是什麼了,如果他不在上去之前做好決定,他看見於今清的第一眼就會投降。

陳東君在醫院樓下站了一會。

不斷有人從醫院中出來,又有人進去,他們與陳東君擦肩而過。行走的,坐著輪椅的,支著拐杖的,被擔架抬著的,他們長著不同的臉,但是臉上寫的都是一樣的東西。不遠處響起救護車的聲音,那裡麵可能躺著一個生命垂危的人,他會被送進急救室,三個小時後,他可能會躺在五樓的普通病房裡,或者六樓的icu,或者負一樓的太平間。一周之後,他可能在五樓的普通病房裡休養,也可能被家人包圍著出院,或者,成為一抔骨灰,一塊墓碑。

「等他死了,你就會發現,你根本就是個傻逼。」丁未空的聲音在他腦海裡響起。

「我們沒到那個地步。」陳東君當時如是說。

他們不是軍人,不會隨時麵臨生死。

在陳東君的想象中,就算麵臨,也是在於今清垂垂老矣的時候,拄著拐杖站在陳東君的墓碑前,為他放一束花。

可是——

「我當時也以為我們沒到那個地步。」

失去這件事,隨時都會到來。

那天他站在海島上,看著丁未空緩緩站起身,朝著醫療隊的方向敬了一個軍禮。

一個醫療隊的護士朝丁未空跑過去,她拿著一根鏈子去找丁未空,說除了軍牌以外,還有一個別的鏈子,問他怎麼處理。

那個鏈子上穿著一個很小的相框,相框裡有一個小嬰兒,一雙眼睛明亮如星子,粉嫩的嘴唇向上翹著,微微張開,好像在喊什麼。

丁未空拿著那條鏈子,半天說不出話。

陳東君站起遠處,看著他緩緩走到醫療隊那邊,膝蓋跪下去,輕輕將鏈子掛回了那位飛行員身上。

陳東君閉了閉眼,走進了醫院。

他走上五樓的普通病房,站在一間病房門口。

他看見於今清靠在病床上,整個右手手掌被紗布裹著,支在一邊。薑工在旁邊跟他說:「陳工已經到了,應該馬上就上來了。」

「我不想麻煩他。」所以也沒有再打那個不屬於「師父」的電話。於今清看了一會自己的右手,臉側到一邊,看著窗外。他的臉頰比一個多月前瘦削了不少,整個人裹在病號服裡,顯得有點無助。

陳東君敲了敲門框,「薑工,辛苦。你先回去休息吧。」

「沒事沒事,我拿於今清當弟弟,應該的。」薑工笑著給陳東君搬了張椅子,「都一起一個多月了,是吧。陳工你這是去哪了曬成這樣——」

「那是我弟弟。」陳東君站在門框邊不動。

薑工一愣,走到陳東君那邊,「陳工,你搞什麼啊?」

「把門從外麵帶上。」陳東君把門讓開,看著薑工。

「你這種人遲早有一天要被人民群眾武裝力量鎮壓。」薑工憤憤不平地關上門。

病房徹底安靜下來。

於今清轉頭對陳東君露出一個笑,一口小白牙,陽光得遮掉了傷病帶來的虛弱。

「哥。」他這麼喊。

陳東君走過去,坐在他病床邊,捏著他的下巴,輕輕口勿了一下,小心翼翼得像一隻蝴蝶落在一片薔薇花瓣上。

於今清瞬間睜大了雙眼,然後在陳東君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翻身把陳東君壓在身下,左手直接大力地把陳東君的短袖製服襯衣扯開,露出大片的飽滿月匈肌。他不像一個病人,更像一個溺水者,力氣大得驚人,像是絕望的時候看見了最後一絲光。

陳東君小心地捉住他的右手手臂,低喝:「你乾什麼。」

於今清身體一僵,別過頭去,聲音低啞,幾乎哽咽,「哥,你又騙我。」

陳東君感覺於今清要從他身上起來,他把於今清按住,一隻手抓著於今清的右臂保證他的右手掌不被碰到,一隻手從他的後腦勺扌莫到他的後背,一下又一下,就像小時候那樣。

「哥,你又要乾什麼。因為我傷了手,你安慰我,施舍給我一個口勿。然後又把我打回地獄?」於今清偏著頭,陳東君在他的顫抖的睫毛上看見水珠。水珠從睫毛上落下來,掉在陳東君嘴唇上,灼熱鹹澀。

「你把我當什麼,哥。」

陳東君想,這就是沒做好決定就上來的下場。

「當我弟弟。」陳東君聲音低沉。

又一滴滾燙的眼淚砸在他嘴唇上。

「當我要保護的人。」陳東君舔了一下嘴唇,天氣太熱了,眼淚裡的鹽分蟄得乾裂的嘴唇有點發疼。

「當……我愛人。」算了。陳東君想,輸了就早點投降吧。

於今清的眼淚劈裡啪啦地落了陳東君一臉。

「哥,你是不是因為我傷了手……」於今清還沒說完,自己就搖了搖頭,臉上又是淚又是笑,「那根本不重要。」我從來不問你為什麼喜歡我,就像我不問你為什麼是我哥。

於今清的人生裡從來沒有一個問題叫作「陳東君喜歡我什麼」,他從會走路起就跟著這個人,那份感情走到現在已經超過了崇拜,親情,愛情,混雜了羨慕,性欲甚至偏執。如果他沒有再見到陳東君,他可能會變成一個想著十七歲的陳東君一直自慰到七十歲的糟老頭。

於今清過去人生裡沒有「男朋友」或「戀人」這種認知,他隻有陳東君。

他不停地啃陳東君的臉,「哥,這次你不能再騙我了。」

陳東君「嗯」了一聲。

於今清的眼睛亮得驚人,「就算你騙我也沒關係。」反正我還是每次都會信你啊,哥。

陳東君在於今清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怎麼傷的手。」

「盧工讓我去物資供應中心拿兩根軸,結果我一去,那邊說還在車床上,沒拿下來,說我要是急的話自己去拿。」於今清回想了一下,「我就拿了,不知道怎麼突然車刀動了。隻切了小指。」

「你戴手套了?」陳東君問。

「怎麼會?」於今清解釋,「安全條例我都背了,以前也不是沒學,我要是戴了手套,跟著紡織線攪進去的就不止一根手指,肯定整個手都沒了。」

「我知道了。」陳東君說,「交給我處理。」

「有什麼問題嗎?」於今清問。

「去物資供應中心拿東西不是你該做的事,這事歸調度管。零件誰負責加工,誰負責取下來,也不是你該做的事。」陳東君把於今清小心放到床上,站到一邊,扣好襯衣的口子。

「哥……」於今清看著陳東君的背影,這個時候的陳東君好像又變回了一個多月前的陳東君,不,比那更難以接近。

「我打個電話。」陳東君走出了病房。

「怎麼回事。」

「……動手……就晚了。」

「……把握,可是……必須要做。」

等他再進來的時候,臉上一點剛才抱著於今清的溫和都不剩了。

「哥,是我的錯嗎?」

陳東君過去揉了揉於今清的腦袋,「以後給我小心點。」

於今清用左手抓住陳東君揉他腦袋的手,在陳東君手心上親了一下,抬起眼小心覷陳東君,「哥,沒變吧?」

「沒有。」盡管這個時機真的太爛了。

四年前,他可以選擇帶於今清離開。甚至半年前,形勢都沒這麼差,他還可以選擇把於今清放在自己麵前看著。而現在,他才離開了一個多月,「陳東君的弟弟」就被整成這樣。讓於今清去乾他本不該乾的事,可能是示威,而車刀突然轉動,是意外還是別的,細思之下,就讓人不寒而栗。

鐵腕之下,必有暗箭。

這麼一個偌大的工廠,就像一個機關遍布的密室,隨便一個角落,任意一個東西,都可能在頃刻間要了一個人的命。

「其實,哥,我特別高興我手被切了。」於今清覥著臉,「我本來怕你覺得我是個麻煩,沒想到你還挺心疼我。」

「瞎說什麼。」陳東君捏於今清的臉。

「哥。」於今清又抓住陳東君的手,「我想出院。」

陳東君問:「醫生怎麼說?」

於今清說:「反正在哪養著不是養著。」

陳東君:「那就給我在醫院養著。」

於今清:「哥,你帶我回家吧。」

陳東君:「……」

於今清:「你帶我回家吧。」

於今清抓著陳東君的手重復了幾十遍,陳東君終於拿他沒辦法,問了醫生意見和注意事項,拿了藥把於今清打包回宿舍。

於今清坐在陳東君的車上,看著車快開到宿舍區的時候,說:「哥,你停下車。」

陳東君把車停到路邊,「乾什麼。」

於今清伸出左手,「錢包。」

陳東君說:「你要買什麼,我去買。」

於今清的手懸在空中,「錢包。」

陳東君看了他一會,「於今清,你不要以為現在身份變了,就可以撒野了。」

於今清臉一紅,「錢包。」

陳東君把錢包放在他手上,「注意安全。敢亂跑,小心挨打。」

陳東君下車幫於今清打開車門,看他進超市,他右手的白紗布舉在空中,還挺歡脫地往超市跑,顯得特別傻。陳東君覺得自己渣得徹底,居然還有這麼個小子不離不棄,明明剛才還在哭,但是你隻要給他一點陽光和愛,他就會馬上對你笑,特別容易滿足。

隻一會,於今清就提著超市的袋子出來了,那些東西在透明袋子裡特別明顯,陳東君站在副駕駛門邊,「你要乾什麼。」

「哥,你知道的。」於今清站在他麵前,臉上泛紅。

陳東君盯著那個袋子,「二十盒。」

於今清低聲說:「每盒隻有三個,那五個大的是潤滑劑。」

陳東君幾乎氣笑了,「這麼說你還買得挺少?」

於今清:「沒沒,夠了夠了。」

陳東君打開車門把於今清拎進副駕駛,「你看看你的右手,是不是找打。」

於今清小聲辯解:「哥,就是因為右手傷了才需要你的幫助。」

陳東君開車回地下車庫,「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

於今清說:「裝的都是你啊。」

一個小時以後。

陳東君說:「技術爛,以後還是我來。」

於今清把頭埋在陳東君懷裡,「哥,真這麼差?」

陳東君低低笑了一聲,「沒事,有我。」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塑料袋,「這麼一想,你買得是有點少。」

於今清很是羞惱地靠在陳東君身上,陳東君給了他一個深深的口勿。

他一下又一下地用手指梳於今清的頭發,能感覺到他肌膚的溫熱,甚至後頸血管的脈動。

兩人都久久沒有說話,隻能聽到彼此呼吸的聲音。

這一次,於陳東君而言,與技術無關,甚至與性愛也無關。

他從死地而來,需要被蓬勃躍動的生命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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