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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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東君說:「穿鞋。」

於今清穿了拖鞋去給陳東君煮麵,陳東君靠在廚房門口看。

於今清沒頭沒腦地說:「哥,你那邊沒問題吧。」

陳東君說:「沒有。年底吳副廠長會升廠長。」

於今清終於鬆下一口氣,說:「聽說他四十都沒到。」

陳東君:「他偏技術,不用熬資歷。」

於今清:「我覺得這是好事,我們這種地方,行政要是爬到技術頭上去,不就是外行管內行麼。」

陳東君走過去扌莫於今清的頭,「嗯。」盡管技術和技術之間,理念也不盡相同。

於今清仰起頭口勿了一下陳東君的手心,然後把鍋裡的麵撈起來。他煮了很細的龍須麵,切了一根香腸煎好,又涮了幾根油麥菜,並一隻太陽蛋,一起臥在麵上,最後灑了一把蔥花。

「沒有做很多,晚上不消化。」於今清把麵端到陳東君麵前晃了一圈,「誘人吧。」

陳東君隔著麵在他嘴上親了一下,「特別誘人。」

於今清把麵放到餐桌上,坐在對麵看陳東君吃。

陳東君問:「這段時間學得怎麼樣。」

於今清說:「基本結構和一些常見問題都搞懂了。」

陳東君說:「下周一出差,你跟我一起。」

於今清跑到陳東君身後抱住他,在他耳朵後麵啾了一口,「嘿嘿。」

陳東君說:「去西寧。」

於今清又親了一口,「哪都好。」

青海的九月,已經過了油菜花最好看的時候,花田凋敗,失了生氣,好在青空如洗,山高地闊,白雲幾乎觸手可及。

丁未空開車來接陳東君和於今清,吉普車從曹家堡機場出來,沒往西寧市裡開,直接上了高速。

丁未空在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後排,笑出一口小白牙,「哎喲,他們就在軍區招待所訂了一間房,要不我現在打電話再訂一間?」

陳東君警告說:「你少貧。」

丁未空對於今清回頭看了一眼於今清,故意說:「哎,你哥是不是脾氣特別差。」

於今清說:「分人吧,我覺得特別溫柔。」

陳東君悶笑。

丁未空嘖了一聲,笑罵:「你們夠了啊,再欺負人我可要打電話叫他們改訂兩個單人間了。」

吉普車在高速上開了兩個多小時,下了高速,又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

下車的時候於今清嚇了一跳,「這什麼陣仗。」

二十幾個穿著軍裝的人站得整整齊齊地鼓掌歡迎他們。

丁未空說:「你哥沒說?他來給這邊的隨機技師講課。」

於今清一直以為出差都是為了修已經無法起飛的飛機,沒想到陳東君還要講課。

這次時間安排得挺寬鬆,講課時間在周一到周五的晚上,加上周六周日兩個白天。丁未空說周一到周五的白天帶他們去旅遊。

第一天晚上快要七點的時候,陳東君拿著電腦,和於今清走去會議室。

走進去的一剎那,裡麵的技師全體起立,一聲「敬禮!」全體人員行了軍禮。

「坐下!」

「脫帽!」

於今清聽見整齊劃一的三聲,坐下,脫帽,帽子放到桌子上。

陳東君點了點頭,插上電腦去放課件。於今清坐在第一排旁邊留的空位,跟其他技師一起記筆記。

陳東君從七點講到八點四十五,最後留下十五分鍾回答問題。

技師們提的問題都很具體,陳東君答了一部分,又留了一些放到周末白天去飛機上根據實物進行解答。

下課的時候掌聲雷動。

於今清跟著陳東君往外走的時候說:「我覺得這裡挺好的,他們跟我見過的技師都不一樣。」

陳東君說:「在這裡隻要解決飛機的問題,不用解決飛機以外的問題。」

於今清說:「哥,你特別喜歡這裡吧。」

陳東君說:「嗯。」

於今清:「還有這裡的人。」

陳東君:「嗯。」

於今清:「還有丁未空。」

陳東君好笑,「是啊。」

於今清從後麵踢了陳東君一腳,「你再說一遍。」

陳東君大笑著往前跑,跑到大門口的時候丁未空正靠在吉普車邊等他們,一身製服軍靴,強悍有力,帥得幾乎有壓迫感。

於今清追上陳東君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再踢一腳,就看見了丁未空,故意說:「哥,他比你帥。」

陳東君坦然道:「是啊。」

於今清說:「你覺得他帥還是我帥。」

陳東君說:「你覺得你帥還是我帥。」

於今清:「……」

於今清:「……你吧。」

陳東君沒說話,唇角弧度更大。

於今清又踹了一腳。

丁未空看著兩人走過來,一臉揶揄地嘆氣,「我拜托你們出了軍區再打情罵俏。」

陳東君攬過於今清的肩,「乖,出了軍區再打情罵俏。」

於今清臉一紅,被半摟著上了吉普車。

丁未空說:「我看了天氣預報,這兩天都晴天,去青海湖還是茶卡鹽湖,兩邊開車都方便。」

陳東君說:「明天去青海湖看日出吧,後天去茶卡。清清沒去過。」

於今清說:「你去過啊。」

丁未空說:「你哥第一次來就去過了。」他說完看了一眼後視鏡,趕快撇清關係,「可不是跟我去的啊。」

於今清看陳東君,陳東君笑,「一個人去的,那次湖上大霧,沒看到日出。」

丁未空把兩人送到招待所門口,「明天五點我來接你們。」臨走又對陳東君笑說,「克製點。」

陳東君笑罵:「快滾。」

於今清突然拉過陳東君親了一口。

陳東君眸色一暗。

丁未空左右看了看,替他們鬆了口氣,「哎,還好沒人。快進去。」

於今清一進房間就把陳東君壓到床上粗魯地扒褲子,還沒扒下去就被陳東君反壓在身下剝得隻剩襯衣和領帶。

於今清掙紮著被皮帶反捆住了雙手。

陳東君扯著於今清的領帶,「還鬧不鬧。」

於今清被扯得跪趴在床上,頓覺自己跟薑工那隻金毛一樣,羞恥萬分,「我哪裡鬧了。」

陳東君在他股間揉了一把,「還說沒有。」

於今清克製住已到嘴邊的呻吟,「我沒有。」

陳東君說:「這裡什麼地方,這是軍區招待所,不像大城市的高校,沒那麼開放。懂事點。」

於今清不說話。

陳東君說:「你說你是不是錯了。」

於今清還是悶不吭聲。

陳東君把於今清的下巴挑起來,「說話。」

於今清氣得不行,「你就喜歡這裡,喜歡丁未空。他帥,他會開殲擊機,他什麼都好行了吧。」

陳東君捏於今清的臉,「不準吃醋。」

於今清都氣笑了,「吃醋都不準?」

陳東君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不準。」

於今清氣呼呼地說:「你快給我解開。」

陳東君說:「還吃不吃醋了。」

於今清:「吃。」

陳東君看著於今清的臉,心突然柔軟得像是要化掉,他嘆了口氣,「吃就吃吧。」

於今清說:「快解開我。」

陳東君說:「你傷好了。」

於今清兩個小時之後才反應過來那句沒頭沒腦的「你傷好了」是什麼意思。

他被迫保持著跪姿毫無氣勢地罵陳東君:「我操,你給我等著。」

陳東君解開他手上的皮帶,揉他的手臂防止血液太久不流通。

於今清憤怒地說:「你以前都是裝的。」裝禁欲,裝溫柔,裝得被強迫似的。

陳東君說:「沒有。你以前傷沒好。」

於今清想起上一次在酒店裡極度溫柔的陳東君,「禽獸。」

陳東君撫扌莫著於今清的下身,「而且這裡承受得了。」

於今清沒什麼力氣地給了陳東君一拳,「把手拿開。」

陳東君把於今清抱起來往浴室走,「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做這種事麼。」

於今清抗議:「我要正常的那種。」

陳東君眼底都是笑意,「不行。」

第二天早上於今清被陳東君扶著穿好衣服,刷牙洗臉,隻要陳東君一鬆手他恨不得就要躺下去繼續睡覺。

陳東君說:「要不不去了。」

於今清扶著月要說:「你別想跟丁未空單獨去。」

陳東君好笑地揉了揉他的頭,「我也不去,你多睡會。」

於今清打起精神,「也不能讓人白跑一趟吧,下樓下樓。」

丁未空把車開到青海湖旁邊的公路上時才六點多一點,天還黑著。

他從後備箱拿了兩件軍大衣給陳東君和於今清,「湖區這時候特別冷。」

三個人穿著軍大衣往湖邊走,丁未空拿著兩個手電筒,光線可以照到很遠的湖麵,以及遠處藏族五彩的風馬旗。

三個人走到離湖兩三米的地方,丁未空給了一個手電筒給陳東君,「這裡位置不錯,你們就在這等著吧。我一個人走走,日出後一個小時再來接你們。」

陳東君找了一塊大石頭,對於今清說:「坐過來。」

兩人朝湖麵坐著,四周非常安靜,可以聞到潮濕的湖風帶來的味道。

於今清在黑暗中握住陳東君的手,「哥,要是每一次你出差我都能陪著你就好了。」

「明年年初,應該就是春節之後,會有一次選拔。」陳東君反握住於今清的手,「079有三個名額,意思是最多三個人,如果沒人合格就一個也不要。」

於今清說:「079至少會有一個合格的。」

陳東君聲音裡有笑意,「嗯。」

忽然天光亮了一分,湖天交界的地方出現了一寸暖黃的光,將黑夜撕破。

漸漸的,天光大亮起來,前方的湖麵,遠處的高山和草原都變得清晰,目力可及的最遠處出現了一點白色的邊緣,它被橙黃的光包裹著,橙光的外圍再遠一些被染得柔美如玫瑰,最後融化進了一片蔚藍之中。

海麵還是深藍色,倒映著朝霞。

於今清聽見幾聲鳥鳴,一陣翅膀揮舞的聲音,一群不知名的白鳥從天幕遠處席卷而來,從他們頭頂飛過,又盤旋飛回來。

於今清的目光跟隨著那群白鳥,直至白鳥消失在了一輪白日中。

朝陽已起。

湖天一色,萬裡無雲。

被晨曦包裹的兩人同時側過頭看向對方,然後擁口勿。

在湖岸的另一處,一個身影佇立在湖邊,眺望著同一輪朝陽。

丁未空已經走出很遠,但是以他的視力仍然可以在並沒有什麼遮擋物的湖岸看到極遠處的兩個身影。

四年前那塊石頭上也坐著兩個穿軍大衣的人。

「餵,你衣服沒穿。」那個人從吉普車裡拿出軍大衣扔到丁未空頭上,「凍死你。」

丁未空接了衣服,披上,繼續往前走。那個人從他身後跳到他背上,「背我。」

丁未空撈了一把背上人的大腿,「你吃什麼了重成這樣。」

「跟你吃得一樣啊。」背上的人揪丁未空頭發,「是你勁兒變小了吧,說,是不是訓練偷懶了。」

丁未空走到湖邊把人扔到地上,「那是你。」

「哎喲,痛死了。」那人聲音聽起來特別委屈,「你都不心疼的嗎。」

丁未空遲疑了一下,去拉地上的人。

伴隨著一聲壞笑丁未空被摔到地上,全身幾處主要關節立馬被鎖死。

「果然訓練偷懶了。」聲音聽起來很得意。

丁未空沒有說話,隻有呼吸聲。

「你怎麼了?」身上的人立馬擔心起來,去扌莫丁未空的後腦勺,「撞到頭了?」

丁未空一個擒拿把對方製住,對方氣急敗壞地大喊:「丁未空你小子也學壞了!」

丁未空的聲音裡帶著笑意,「剛學的。」

「你放開,快放開,你看就要日出了,一會就錯過了。」那人被壓製著喊。

丁未空把人押到一塊大石頭邊,按著坐下,手卻還鎖著他的肩膀手臂的關節,一點也沒放鬆,「就這麼看吧。」

「你居然讓我被押著看日出,你是不是人啊。」

「我也很無奈。」丁未空聲音裡的笑意一點也藏不住。

那天的日出和這一天一樣,壯美得有如一個全新生命的誕生。

在那幅鬼斧神工的畫卷下,丁未空放鬆了手臂,與那個人並肩坐著。

那輪朝陽完全升起的時候,整個世界的外衣好像都被揭開了,露出最本質的,最自然的,最深處的,最純潔的,一份渴望。

丁未空感覺自己的臉頰被親了一口。

他愕然地轉頭。

對麵的人呼吸急促,俊朗的臉上泛著微紅,像是朝霞中最溫柔的一抹顏色。

丁未空猛地站起身,隔了石頭上的人兩步遠。

那個人也站起身,要去拉丁未空。

丁未空頭也不回地朝吉普車走,那個人跟在他身後,「你等一下——」

丁未空加快了腳步。

「丁未空!」那個人扳過丁未空的肩膀,丁未空看到他發紅的眼眶。

丁未空一愣,這是這個人第一次紅了眼眶。在那些令人肌肉酸痛痙攣的訓練中,在那些冷酷的選拔中,在那些被死亡威脅的任務中,這個人從來沒有紅過眼眶。他就像一棵過分筆直的小白楊,把風雨雷電全當作陽光。

丁未空張了張嘴,最終說了一句「對不起」。

那個人脫力地放開丁未空的肩膀,扯出一個難看的笑,「這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他伸出拳頭,看著丁未空的眼睛,「是不是兄弟啊。」

丁未空看著懸在空中的拳頭,也伸出拳頭,碰上去,「當然是。」

離日出後已經四十多分鍾了,陽光變得有些刺眼,丁未空沿著湖岸往回走。

於今清和陳東君正走到一串風馬旗邊。

於今清拿起一麵幡布,上麵寫著他看不懂的藏文。

他看向陳東君,陳東君搖頭,「我也不懂,你一會可以問丁未空,他懂一點。」

丁未空從遠處走過來,「回去?」

於今清問:「這上麵都寫的什麼啊?」

「寫著藏文的是經咒,比如大明神咒。」丁未空解釋道,「風馬旗,藏語稱為隆達,你看這一麵,」他拿起一麵幡布,「上麵畫著馱運佛法僧三寶的馬,意思是借著像馬一樣的風,將經文送到各地,造福眾生。」

於今清說:「我這麵上寫的是藏文,這句是什麼意思?」

「可以翻譯為『妙哉蓮花生。』」丁未空盯著那麵幡布,思緒恍惚。

那個人也曾指著一麵幡布說:「可以翻譯為『妙哉蓮花生。』也有說法是觀音即持有珍寶蓮花者,所以整句應該翻譯為:『向持有珍寶蓮花的聖者敬禮祈請,摧破煩惱。』」

丁未空繼續對於今清說:「也有說法是觀音即持有珍寶蓮花者,所以整句應該翻譯為:『向持有珍寶蓮花的聖者敬禮祈請,摧破煩惱。』」

於今清點點頭,「好像世界上很多佛教大寺,信徒都是手捧蓮花朝拜。」

「是啊。」丁未空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個溫柔的笑。

是啊,手捧蓮花。

那是在後來,一次任務後,他們停飛斯裡蘭卡,那個人說要去康提。

進佛牙寺前,那個人又問他:「今天喜歡上我了嗎?」

那次日出之後,每天丁未空都會聽到這句話。那個人說得像玩笑,丁未空卻認真起來。

在這樣陌生的國度,好像可以放下一切後顧之憂,丁未空看著那個人,終於說:「等我們退役。」

在丁未空的記憶中,那是那個人第二次紅了眼眶,也是最後一次。

他彎下月要,跟路邊的一位斯裡蘭卡老人買了一盞藍蓮花。

「好,等我們退役。」

佛牙寺裡人山人海,人群移動緩慢,他們走了很久,才走到供奉著佛祖釋迦牟尼佛牙舍利的門前。

那個人手捧一盞藍蓮花,看著丁未空,聲音虔誠——

「願摧破一切煩惱,願你一世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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