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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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今清應了好,又被陳東君介紹著跟他姑姑叔叔兩家人認識,大家坐在客廳裡聊天打牌等吃年夜飯。

吃飯的時候,於今清和陳東君一直在不著痕跡地給何雋音捧場,而陳禹韋一直在非常高調地給何雋音捧場,導致其餘兩家人懷疑他們這一家是不是同時味覺失靈。

一頓飯吃到後麵,大家都喝了不少酒,陳東君的姑父有點喝多了,拿著酒杯跟陳東君說:「東君啊,姑父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啊。」不過他沒等陳東君開口就說,「不過姑父還是跟你直說了。」

他拍拍身邊的自家兒子,「阿禕是沒你成績好,但是幸虧聽了我的,學了金融。你們那個專業啊,不是我說,有點過時。現在搞什麼製造呢,你看啊,這個大量的工廠都在往國外遷移,基礎製造業,沒有前途的。那個叫什麼,什麼,有個金融術語啊,就是講這個問題。你們這些工廠啊,以後都要轉移越南啊,這種國家去。」

陳東君的姑姑在旁邊說:「你少說兩句。」

陳東君笑著說:「那您覺得乾什麼有前途。」

陳東君的姑父說:「這個,掌握資本的,有前途。你看你爸那麼大生意,你也不管一管。我跟你說啊,我有個朋友,天天坐飛機去打麻將,那才是人上人。」

於今清一不小心笑出聲,然後用手背捂著嘴,「不好意思。」

陳東君的姑父滿麵紅光,「有什麼想法,說說。」

於今清和陳東君對視了一眼,笑著說:「沒有,我就是覺得,我們現在挺幸福的。」

陳東君的叔叔說:「就是。他們家也不愁他賺錢,想乾什麼乾什麼唄。」

陳禹韋笑說:「不是都說,自己學商科,是為了讓兒子能學工程,讓孫子能學藝術嗎。」

過了一會,大家又開始笑著聊別的事情了。

吃完飯之後陳東君的表弟跟單獨拉著陳東君說:「我爸喝多了,你別理他。」

陳東君笑著說:「沒事。你去看電視吧。」

晚上於今清躺在陳東君床上,想起飯桌上的事,「哥,我高考拿到錄取通知書之後,於靖聲請了很多人吃飯,都是他的朋友,我都不怎麼認識。也有個叔叔,跟我說我選錯了專業,說未來是資本的天下。我當時在飯桌上跟他大吵一架,說未來是科技的天下,弄得於靖聲很沒有麵子。」

陳東君坐在床邊,給於今清順頭發,聲音裡有笑意,「今天你要是想和我姑父大吵一架,我就帶你出去住酒店,沒關係。」

於今清抓住陳東君的手,在他手背上口勿了一下,「可能是後來吧。我意識到一件事。在美國南北戰爭的時候,南軍將領robertlee,他本來是西點軍校的校長,北軍將領都是他學生,但他是南方人,所以回去帶領南軍打仗。後來南軍敗了,南軍裡很多人都要他不要投降,要他打遊擊,但是robertlee沒有同意,他說打仗是軍人的職責,不應該讓沒穿軍裝的人承擔戰爭。」

「我是可以指著那些說製造不重要的人罵他們傻逼,但是他們就像任何一個沒有穿軍裝的人一樣,他們不承擔國之重任,也不需要思考戰爭到來的時候一天上百駕飛機的戰損而所有國家對中國禁運武器及零件會有什麼下場。國家變得強大,就會出現天真的人民,這是一種幸福的表現。」

陳東君躺到於今清身邊,說:「嗯。國如雄鷹,堅硬如喙爪,也隻是為了保護柔軟的皮肉與內髒,不是為了取代它們。」

「被保護者,並沒有原罪,我們隻是功能不同。喙爪永遠依附在皮肉上,血液從柔軟的心髒中流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支撐喙爪的每一次攻擊與防禦。」陳東君說,「你說到robertlee,我就要提一句蘇聯,它就是被軍工拖垮的國家。隻剩下喙爪的那一天,也就是雄鷹死去之時。」

「清清。」陳東君翻身撐在於今清上方,「我不認為和我們主張相左的人是,」他低笑了一聲,「你說的傻逼。」

他在於今清唇上落下一個口勿。

「但你要是想罵他們,我跟在你後麵收拾爛攤子就是了。」

第二天陳東君和於今清起床下樓,陳東君叔叔的女兒,他的小堂妹,坐在餐桌上一邊吃早飯一邊偷瞄於今清。於今清走過去,笑著說:「看什麼?」

小堂妹殷勤地給他拿了個墊子放在椅子上,「清哥,你坐。」

於今清看著小堂妹,在她一言難盡的表情中確認了她就是那個意思,臉差點飆血。

「咳,不用。」他略微尷尬地說。

小堂妹的嘴變成了小寫的「o」。

陳東君端著早餐過來的時候,於今清一本正經地接過早餐,還故意在陳東君看不見的角度虛扶了一把他的月要,並將陳東君引到小堂妹放了墊子的椅子邊,「坐。」

陳東君坐到椅子上,於今清把早餐擺好,笑得迷人,「辛苦了,多吃點。」

陳東君不明所以地開始吃早飯。

小堂妹的嘴變成了大寫的「o」。

吃完早飯,陳東君領著於今清去客廳。長輩們都起得早,正在客廳聊天看電視,電視裡正在放早間新聞。

「……從空軍優秀飛行員中選拔出艦載機飛行員並進行訓練。高海況下的殲擊機起降難度非常大……」

於今清一邊陪長輩聊天一邊頗感興趣地聽女主播講選海軍航空兵。

東君奶奶抓著他的手,笑眯眯地說:「清清怎麼不穿新裙子啊?」

於今清沒想到老人家第二天早上還記得這事,不由求救似的看向陳東君。

陳東君卻沒看他,而是表情凝重地看著電視。

於今清扭頭一看電視屏幕。

一張熟悉的英俊臉龐在屏幕上劃過,畫麵閃得太快,整張畫麵裡又有好幾張臉,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電視機屏幕的下方是新聞的標題——

《艦載機飛行員在高海況起飛時發生意外不幸犧牲》。

陳東君的姑父拿起遙控器換了一個台,「別看了,看了難受,電視台怎麼能大年初一播這個,不吉利。」

陳東君什麼也沒說,站到電視機機頂盒前,直接不通過遙控器返回了剛才的頻道。

他姑父說:「怎麼又看這個,你奶奶還坐在這兒呢。」

奶奶好脾氣地拍著於今清的手,「小孩想看什麼就看什麼,過年還不讓看電視啦。」

可是那條新聞已經過了,陳東君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於今清坐在沙發上,手還被老人家握著,眼睛卻一直盯著陳東君的手機,他幾乎可以從長輩的聊天聲中分辨出陳東君手機裡傳來的機械聲,一下又一下,又或許那根本不是電話裡傳來的聲音,那是他自己的心跳聲。

他屏住呼吸,拳頭也不自覺地捏緊了。

「餵。」

於今清好像聽見微弱的一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你在哪。」陳東君說。

「不能說啊大兄弟,反正船上唄,年前我就上艦了,也沒見你問候一聲,現在過年了跟我顯擺你有假是吧。」爽朗的聲音伴著呼嘯的海風,跨越半個中國傳到了溫暖的房間。

於今清跑過去搶了陳東君的手機,「空哥,我在新聞上看到你了,我還以為那是遺像,嚇死我了。」

「都戴著頭盔和防護鏡看得清麼你。」丁未空大笑,笑完又有點嚴肅地說,「不過聽說前幾天是出了事,但不是我們這邊,是另外一邊。」

於今清說:「你千萬注意安全,你還說過等我和我哥去了北京請我們喝酒的。」

丁未空聲調上揚,「得令。」

「新年快樂!」於今清朝電話那邊大喊一聲,又把手機貼到陳東君耳朵邊上,「快說新年快樂!」

陳東君低笑了一聲,「新年快樂。」

電話那頭傳來奇怪的響動,丁未空也不知在對誰說:「人民群眾發來新春問候,各位同誌快跟人民群眾打個招呼。」

於今清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幾聲參差不齊各色口音但特別有力的「新年好」和「新年快樂」。丁未空在電話那頭笑罵:「喊聲『新年快樂』都喊不齊啊你們,繞甲板跑五十圈去。」電話那頭又傳來其他笑罵聲和響動,丁未空大喊:「反了你們!把我放下來!我掛了掛了——」

「嘟——嘟——」電話那頭傳來忙音。

於今清把手機還給陳東君,「哥,我要高興哭了……好像不應該這麼高興,但是我真的很高興。」

陳東君在他頭上揉了一把,神色溫柔。

因為年初六的時候陳東君要值班,所以他們坐年初五的飛機返回了成都。

春節過完,079出了兩個通知,一是不對外公開的,於今清心心念念的選拔,名單裡沒有他的名字。二是一則公告,關於房屋分配製度的補充與修改。

公告出來的時候,薑工說要請陳東君喝酒。

那時候於今清正抑鬱地窩在臥室裡,陳東君把他拎起來,給了他一個深長的口勿,並指揮他做一個用於任務匯報的殲擊機簡易裝配3d模型,這個任務沒什麼難度,但是比較繁瑣,需要全神貫注。於今清在電腦麵前坐了一個小時以後,身上的黴氣全消,又是一副小太陽不停請求發光發熱的樣子。

陳東君倒了一杯水放在於今清桌上,並給他每隔一小時定了一個鬧鍾,「注意休息。我出去一趟。」

於今清頭也沒回,右手操作鼠標,左手從鍵盤上飛快地舉起來揮了揮又馬上返回鍵盤,「早去早回。」

薑工把陳東君約在一個大排檔裡,陳東君到的時候他已經喝醉了,趴在桌上。桌上的串幾乎沒有動,隻有幾個空酒瓶子東倒西歪。陳東君坐下來,讓服務員收拾了瓶子,然後說:「你看了公告了。」

薑工撐在桌子上,抬起腦袋,眼睛是紅的。

「陳工,對不起。」濃重的酒氣從他嘴裡噴出來,大概是來之間已經喝了很多,不止桌上幾瓶的量。

陳東君說:「對不起什麼。」

「我得走了。」薑工通紅的眼睛裡有水光閃爍,「陳工,我得走了。」他不停地重復著「我得走了」四個字。

陳東君看著他,「走到哪去。」

薑工也看著陳東君,然後拿起桌上一瓶啤酒,咬開蓋子,他動作太猛,甚至劃破了嘴唇,但他卻滿不在乎地往喉嚨裡灌酒,等他灌了大半瓶的時候又被嗆到,不停咳嗽,狼狽至極。

陳東君從他手裡拿過酒瓶,「喝酒解決不了問題。」

「我不痛快。」薑工一邊咳一邊說。

陳東君說:「越喝越不痛快,別喝了。」

薑工脫力般地塌下肩膀,頭也跟著低下去。

「陳工,我得走了。有一家民飛挖我……做客機座椅和內部配件的。」薑工的聲音越來越低,好像連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他們效益好……說工作三年就給房子。」

「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薑工抬起頭看著陳東君,眼睛裡的狼狽一覽無餘,像一隻剛被鬥敗的野獸,遍體鱗傷下是連自己都投降了的頹敗。

「沒有。」陳東君說,「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尊重。」

「你說要我跟她談,我談了,她特別好,特別好,沒有這麼好的女孩兒,真的。」薑工的眼淚從眼眶中流下來,悄無聲息,「她說,工作幾年,能憑一己之力在大城市買房的,沒有幾個,那些能買的,很多都是舉全家之力買的,她不覺得有什麼光榮的。她有一句話,說:『脊梁這個東西,很多人一開始就自己打斷了,還嘲笑挺直背的人被高處的障礙撞得頭破血流。』」

薑工又咬開一瓶酒,嘴唇已經凝固的傷口被扯破,又有細小的血絲從傷口裡滲出來。

「你說,她是不是特別好。」

陳東君沒說話。

「過年她帶我去她家,他父母也特別好,沒說不同意,他們倆也就是一般的工薪階層。有天晚上,她已經睡了,她爸來客房,偷偷跟我說,他就一個孩子,不想要孩子吃苦,也不想要孩子傷心,願意出錢付首付,寫我們倆的名字。她爸特別怕我人窮氣傲,還不停地跟我說,他就是想讓他女兒過得輕鬆幸福,別的意思一點兒沒有。他就想要我對她女兒好。」

薑工灌了幾口酒,「可是,可是我要是接受了,不就成了我女朋友嘴裡斷了脊梁的狗麼。」

「這麼好的女孩兒。」薑工扯出一個慘淡的笑,「怎麼就遇上了我這麼個東西。」

陳東君再次從薑工手中拿走酒瓶,還叫服務員收走了桌子旁邊所有的酒。

陳東君說:「現在房子已經解決了不是麼。」

薑工慘笑著喃喃:「是解決了,解決了……」

陳東君說:「你不用有心理負擔,沒有人會怪你。」

「但是我會問我自己,我是從哪兒來的,我是怎麼走到這兒的。我怎麼就站在這兒了?我扌莫著我的月匈口,」薑工把手放在自己左月匈上,手指幾乎要掐進自己的肉裡,「這裡還沒死。」

「陳工,我上大學的時候,我們《大學物理》那門課的老師是個老太太,我每次上課都睡覺,真的,就最後一節課沒睡。那節課她說:『科學的盡頭是哲學,哲學的盡頭是信仰。』我嗤之以鼻。我一直不知道信仰是個什麼狗屁玩意兒,但是現在,我知道,我要失去它了。」

陳東君站起身,薑工自嘲地說:「我喝多了,你聽不下去了吧。」

陳東君說:「你等我一會。」

薑工趴倒在桌上。等他被推起來的時候,發現麵前擺了一串鑰匙,一共五把,五把一模一樣。薑工不知所措地看了一會那五把鑰匙,又看了一會陳東君。

「做你想做的。」陳東君說。

「這,這是你的房子?」薑工沒有碰鑰匙。

「年底分的。」陳東君說,「我習慣住宿舍。」

薑工搖搖頭,「我不要。」

「你今天要是真心要走,我不留你,還給你寫推薦信。你今天要不是真心想走,我就得把你留下來。」陳東君看著薑工,眼神坦然,沒有保留,「房子不是079分給你的,是飛機修理中心分給你的,技術主管覺得你值。」

薑工捏緊了拳頭,眼淚再次決堤。

「留在這邊,還是明年跟我去發動機,你自己選。」陳東君站起身,「我回去了。」

「別給我遞辭職信。不簽。」

陳東君回到家的時候,於今清還在建模,陳東君從他身後抱住他。

於今清回過頭,像他給陳東君發的表情包一樣,說:「畫圖苦,求陳工香口勿。」

陳東君給他一個口勿,於今清一本正經地說:「戰鬥機今清-20與空中加油機東君-18對接成功,現已成功加油,可惜時間過短,隻能再續航兩小時。兩小時後請務必再次加油。」

陳東君好笑地捏他臉,「今清-20,東君-18,你在暗示什麼。」

於今清一臉正直地說:「隻是編號而已,不要在意這麼多細節。」

陳東君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編號與實際情況誤差較大,審核部駁回該編號,請重新編號。」

於今清捂著額頭,「加油機東君-18,你就是為戰鬥機今清-20服務的,不要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陳東君把於今清從椅子上拎起來,扔到床上。

「東君-18——唔!」

一個小時之後。

「東君-18,上峰命令你退出戰鬥,馬上從該空域撤離——唔!」

「啊——」

兩個小時之後。

「東君-20,東君-20,今清-18已經是一架廢機了。」

陳東君撐在於今清上方,汗水從他的鎖骨流淌到月匈膛,於今清忍不住伸手去扌莫。陳東君的左月匈下,有力的心髒將跳動傳到於今清的手心。

「太美了。」於今清輕聲說。

他拉著陳東君隨便套了一條褲子,兩人走到陽台上。

陳東君從於今清身後抱著他,079還佇立在夜空下,它已經不像一隻臃腫的怪獸,而像一個新生的老嬰兒,這個老嬰兒有很長的過去,但也會有更長的未來。

放眼這片廣袤的土地,也是一樣。

於今清看著前方,說:「這片土地。」他又回過頭看陳東君,去觸扌莫他有力的心髒,「土地上的人。」

他深深地看著陳東君,像是要將他永遠留在眼底,留在心底。

「如果有人問我,為什麼要守護這些。」

「我隻能說——」

「為什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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