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中午太陽正烈,街道上沒幾個人,坐著做店裡卻雞飛狗跳。
卷毛被楚頌追著打,一邊打一邊喊:「小王八羔子又逃學!別人一年到頭不是泡圖書館就是宅宿舍,你一天到晚學校門都不進,不想學趕緊給我結婚生孩子去。」
卷毛一邊跳著躲一邊伸著脖子喊:「生什麼生!我有那功能嗎就讓我生!要生你去生!生一堆,成天跟你後麵喊爺爺爺爺爺爺。」
楚頌氣得兩眼發黑,抓起一個煙灰缸就砸了過去。
玻璃碎一地。
半分沒傷到卷毛。
卷毛騎上摩托車就跑了,還不忘跟店裡的人揮手:「拜拜各位,我去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了。」
他一走,店裡隻剩下楚頌吭哧吭哧的喘氣聲,乍一看,隻覺得他是被卷毛氣著了,仔細看,才會覺得有點浮誇。
楚頌並不是年紀太大的老人,現在大街上多得是六十多還願意拎著包全國跑的老人,更何況楚頌今年才堪堪邁過五十的門檻。早年楚頌生活習性不太健康,過四十以後基本就地入佛了,每天吃的喝的都不是什麼重油重口味的,作息也穩定早五晚九,有事看店,沒事轉轉,體魄雖然比不上常年健身的健碩,但也腿腳夠穩,中氣十足。
這些從他五官臉色就能看出來。
也能從他半分未塌的脊背上看出來。
趙銘扌莫了扌莫鼻子,身子斜向步西岸,說句:「擱這兒演戲呢?他走了咱上哪兒要人?」
步西岸盯著卷毛離開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等卷毛徹底消失,掀起的塵土也漸漸重回地麵,他才收回目光,扭頭看向楚頌。
楚頌剛巧也扭頭,對上步西岸的目光,表情很是不好意思,「見笑。」
步西岸沒順著往下接。
如果是其他事情,也許他還會耐著性子,彬彬有禮地寒暄一番,畢竟混跡商場,比得就是誰更沉得住氣,而他白手起家,一無所有,便無所畏懼,所以通常他是最沉得住氣的。
可現在不是其他事情。
步西岸沒辦法用一個成語或者詞語形容自己的心情,如果非要具體點,可能還是一股氣。
這股氣,他提了十二年,一直不上不下地吊在嗓子眼,吃飯喝水不能順利地往胃裡進,每次一咽喉嚨都要明顯地哽一下,哽得他心口都在疼。呼吸也不能通暢,因為人的七竅相通,一呼一吸總要過一趟身體,而他每一次呼吸,都會在喉口停頓,氣體表麵看上去沒什麼殺傷力,其實每一粒分子都像尖刀,細細密密,劃得他那麼多年傷痕累累。
他不是沒想過找鬱溫。
可這世界多大,以前隻在撫靑,鬱溫去趟山莊,他們都能一整個暑假見不著麵,更何況現在地圖擴展至全球。
他不知道鬱溫有什麼親戚,也不知道鬱溫根在哪兒,更不知道全球二百多個國家,她去的是哪一個。
不僅如此,他還有自己要奔波的生活。
十二年,一半時間在上學,學費都要自己想辦法,另一半時間在社會裡扌莫爬滾打。
上學的時候,總覺得畢業就好了,畢業了,至少不用再除了生活還要去想學費,後來真的畢業才發現,除了學費,剩下的全是生活,全需要考慮。
他考慮自己尚且顧頭不顧尾,又哪還有時間精力錢財去茫茫人海裡找一個人。
可現在這個人忽然出現了。
他怎麼可能,還會放她走。
「楚先生。」步西岸剛剛聽卷毛喊過楚老頭,他拎出來姓氏,喚了聲敬語。
楚頌聞聲看一眼卷毛口中的資本家步總,隻一眼,他就知道這位步總與卷毛口中的人設並不相符。
本來楚頌是不想管這檔子閒事的,後來管了想的也是隨便打發走算了,可看到步總後,他眼前忽然不知怎麼就浮現了鬱溫淺淡的眉眼,和眼睫下深深的瞳孔。
眼前的步總眉眼倒是深邃,一雙眼睛同樣深不見底,但他把脆弱,坦誠地表露了出來。
像在乞求。
乞求抓到最後一絲可能性。
可能人老了,心就軟了,眼睛也看不得太尖銳的痛意,本該如同卷毛交代那般隨意把人打發走的楚頌放下手裡的按摩杖,一垂眼,與步總擦肩而過時說了句:「先進來吧。」
「一個個在門口杵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店裡有什麼天仙。」說的是韓東趙銘和周三他們三個。
趙銘沒皮沒臉接了句:「我們就是不杵,單一個你孫子也夠惹眼的。」
楚頌笑一聲,「那個混球。」
幾人跟著楚頌進店,最後跟著楚頌上樓的隻有步西岸一個人。
「我想你也沒時間喝茶,就不給你倒了,」楚頌坐下說,「步總?」
「步西岸。」步西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