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巹(1 / 2)
兩日後便是婚禮的日子,嫁衣改好了,嫁妝齊備。
王熙鳳把待客應酬之事一概推給她爹娘,自己在房中享片刻的清閒。
「老爺太太,女兒就要出嫁了,再待客未免羞澀,而且也想再多逛逛這將軍府……」
這是她對爹娘的說辭。
「賈府就在兩條街外,你想回來逛什麼時候不行!」王熙鳳他爹吹胡子瞪眼睛。
她娘想了想,倒是眼圈一紅。
「去吧去吧,我的鳳兒以後就不能天天陪在我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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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天陪著笑臉,煩都煩死了!」
這是王熙鳳對我們的說辭。
做姑娘的最後兩天,就像她最後的假期。
王熙鳳半躺在床上,盯著窗外光禿禿的大槐樹,一看半晌。夕陽斜斜地穿堂入戶,穿過她家常帶的貂毛昭君套,在她背後的牆上留下毛茸茸的剪影。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用手遮了遮直射到臉上的陽光,一骨碌坐起身,不耐煩道:
「好悶。不如跑馬去!」
她果然還是閒不住。
我默默地扶她坐在妝台前,替她把垂散的發辮重新梳整齊。
早有人牽了她的白馬,等在院門口。她披了羽緞鬥篷,拿了掛在牆上的弓箭,翻身上馬,挑了冷清無人的夾道,慢慢向花園行去。
我捧了手爐,在後麵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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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這個花園子屬實沒什麼好逛的。
天色將晚,朔風凜冽,滿眼所見都是磚土堆的城牆,一點兒旖旎的情致都沒有。
但是王熙鳳顯然不這麼想。
盡管隻搬來幾個月,她還是認真地遊覽了半天,在很多段差不多的城牆邊上駐足沉思。
「金陵的城牆,大約在這裡,有個矮洞。」
她瞥我一眼,好像是意識到我並沒有參與過她在金陵的記憶,便剎住話頭,不再開口。
在冬天的傍晚陪領導逛花園,領導騎馬我步行,怎麼想也不算是好差事。
然而她久久不語,我便放鬆了腦子裡時刻待命的那根弦,腳步也閒適了下來,隻當是飯前散步。
然而才放鬆了幾步,她突然揚鞭策馬,在林中奔了起來。
眼看著她的身影逐漸縮小,我也跟著跑了兩步,感覺到速度的絕對差距,便不再追。
「咻——」
弓弦之聲劃破長空,遠處一群鳥驚起四散。
然後又是接連的射箭聲。
許久,她挽弓折返,手中執了一枝含苞的梅花。
「回去吧。」
到了我身旁,她讓馬放慢腳步,將那花枝擲進我懷中,坐在馬上彎身靠近,取走我抱了半天的手爐。
她麵無表情,我也揣測不出她的心情。
是緊張嗎?還是興奮?
就算上輩子做了那麼多人物小傳、閱讀理解,現在活生生的人就在我麵前,我還是沒有答案。
回到房中,我取出日常用的梅瓶,將那支未開的梅花插進瓶中,擺在案上。
就算等不到花開了,這麵子功夫還是要做足。
雖然因為天冷,每位主子的小廚房中都備好了餐食,但是王熙鳳還是去了她父母的院子,一起吃晚飯。
我因為才在外麵吹了半天的冷風,便央平兒、齊兒跟在他身邊。
收拾妥當,自己自自在在吃過飯,王熙鳳還沒回來,我便坐在房中繡荷包,順便看著滿屋子的燈火。
前日送給平兒的荷包被賈璉帶走了,平兒央我再繡一個補上,她說她喜歡那樣子喜歡得緊。
一邊繡一邊想著這些事情,反應過來的時候,嘴角已經不自覺地揚了起來。
總體來說,我覺得這輩子活得比上輩子值多了。
別的不說,上輩子就沒有漂亮姐姐眨巴著眼睛求我幫她繡荷包。
求我借她們考前筆記抄的倒是有一堆,但都被我罵走了。
所以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幫別人做點什麼小事,自己心裡會很快活。
「你對著你的針笑什麼呢?」
我頭也不抬:「不是對著我的針,是對著姐姐的荷包。」
「謝謝我的好妹妹——」
平兒嘴裡這麼說著,卻把她在外麵凍了半天的冰鎮小手貼近我的脖子。
自從分享了八卦之後,她跟我也熟悉了許多。
玩笑一會,我一邊撥開她的手,一邊問:
「小姐怎麼還沒回來?」
「小姐叫我先回來,準備她一會兒沐浴。齊兒跟著她呢。」
說到工作,平兒就立刻收斂了笑意,開始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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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熱氣騰騰地沐浴出來,臉上的麵無表情變成了稍微柔和的麵無表情。
我硬著頭皮輕聲慢語,生怕觸了她黴頭:
「小姐,要帶的東西,今晚可要再打點一遍?」
「為何是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