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酊(1 / 2)
王熙鳳垂著頭,縮在賈璉的懷中,不斷湧出的淚水濡濕了她的下睫毛,因為掙紮而散落下來的幾綹頭發隨著夜風飄起來,拂在賈璉的臉上。
賈璉臉上癢癢,但他一動不敢動。
他心裡的癢癢倒是早就平息了。
被沁涼的夜風吹了一會兒,他也開始覺得,為了一時的欲望,惹懷裡這個漂亮、大方還懷了他的孩子的女子生了這麼大的氣,有點不值當。
他箍緊了王熙鳳的肩膀:
「二奶奶,小的知錯了,原諒小的吃裡爬外,有眼無珠,見利忘義……」
王熙鳳微微偏了頭,表示不想理他。
他如果不是我的領導之一,掌握著我的人身自由,我也不想理他了。
他說了那麼多,唯獨沒有說過下次再也不犯了。
賈璉知道王熙鳳氣得不輕,他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而此刻的主要任務,是處置害他露餡的同黨。
他抬起頭,看見孫姨娘畏畏縮縮地縮在門邊,精心描畫過的眉毛都蹭掉了半邊,一身紗衣在這有風的春夜裡什麼也擋不住。
「……」
賈璉張了張嘴,覺得有點罵不出口了。
但是沒辦法,為了開脫,罵還是要罵:
「你……」
賈璉話沒說完,清兒已經忍不住了:
「你不好好回二奶奶的話,倒對二奶奶動手動腳的,二奶奶要是不舒服,要是嚇到了二奶奶腹中的孩子,你有幾個腦袋賠罪?!」
清兒的話漸漸帶了哽咽,雖然沒人怪罪她一個丫鬟對姨娘不敬,她自己也說不下去了,後怕地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
有人替賈璉說了他該說的話,賈璉很欣慰: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瞧瞧這伶牙俐齒的。」
因為這句話,場麵再次冷掉了。
賈璉想扌莫鼻子,但他沒有多餘的手了。
王熙鳳始終垂著眼睛,賈璉像個小醜,清兒顯而易見地很憤怒,平兒暗暗地憤怒,隻有我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場鬧劇。
還有孫姨娘。
或許賈璉給她的寵愛真的讓她有恃無恐,她雖然看起來很害怕,但是她一句道歉的話也沒有說。
賈璉瘋狂地給她遞眼色,她才不情不願地作勢準備跪下:
「二奶奶,奴婢……」
王熙鳳卻打斷了她的話。
「璉哥哥,我……肚子痛……」
賈璉大驚失色,連忙一疊聲地喊:
「傳太醫來!抬春凳來!來人啊!還有姓孫的!給我跪下!」
平兒一步都不想離開王熙鳳。我隨著清兒去找春凳,忙亂中看向跪在門邊的孫姨娘,卻捕捉到了她唇角的一絲笑。
那笑容太過瘮人,我大駭,一顆心此時才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難道孫姨娘,真的為了爭寵,起了十分歹毒的念頭?
這一切都不是臨時起意嗎?
王熙鳳的房間裡並沒有春凳,我和清兒隻好把她常搬來搬去的藤椅抬了過來,清兒又忙著找小廝傳太醫去了,賈璉親自扶王熙鳳坐了上去。
臨走之前,賈璉吩咐院子裡的人,今晚發生的事,一句話也不許往外說。
然後他吩咐平兒把院門落了鎖,親手拿過鑰匙,揣進自己的荷包。
一行人沉默地往咫尺之遙的院子中走去,我跟在後麵,心中疑惑。
不是說錢姨娘和孫姨娘被關在一起嗎?今天院子裡這麼大的動靜,錢姨娘真的睡得那麼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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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太醫來得沒那麼快,小廝也不方便進內院。賈璉同我們親自把王熙鳳安置在床上。
還沒喘勻氣,王熙鳳就把除了平兒之外的所有人趕了出去。
賈璉想留在裡麵,被王熙鳳一記眼刀一飛,扌莫著鼻子走了。
片刻,平兒拿著一團手帕,臉色很差地出來了。
賈璉忙問怎麼樣,平兒嘆口氣,屈了身,語速很快地說道:
「二爺,您快點兒去傳太醫吧。」
賈璉此時才真的著了急,話也不說,邁著大步出去了。
我、清兒和得了消息早候在房中的齊兒連忙圍住平兒,七嘴八舌地問王熙鳳如今究竟怎樣。
平兒沒說話,隻是把手中的帕子掀開一角給我們看。
裡麵是王熙鳳的中衣,上麵洇著一團血跡。
誰也沒有相關的經驗,大家都無法判斷這程度究竟多嚴重,但大家都知道,這不是件好事。
清兒咬著牙:「那姓孫的,心也太黑了。」
平兒小聲提醒我們:
「剛才房中昏暗,二奶奶沒看真,被我搪塞過去了。這血跡的事,誰也不許在二奶奶麵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