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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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嘉穗是土生土長的蘇城人,口味偏好清淡軟爛。

她以前就聽陳舒月說過,她哥哥在飲食上很挑剔,對日料很有幾分偏愛,家裡聘的廚師也特意照顧他的口味。日料講究時令新鮮,所以三天兩頭有空運的食材到家裡來。

這家在由港城人開的日料店,陳淨野是老主顧,跟店裡的人都熟。

這家餐廳剛從上一次的米其林評選裡殺出一騎絕塵的好成績,據說目前是西海岸日料屆的扛把子,祁嘉穗對日料沒研究,她從小胃不是很好,也不愛吃生食,以她水平,講不出正不正宗之類的話。

但這店是不是也太愛創新了?

刺身配芥末和醬油還不夠,據說老板娘有獨家自製的辣椒醬,風味獨特,新鮮食材僅簡單處理,保持著生肉餘溫,輔以佐料,便擺盤精致地被端至食客麵前。

這個季節最適合吃的是黑鯛和鯖魚,竹莢魚配韭黃和小片檸檬是他們家的招牌特色。

可老板娘再怎麼推薦好吃,嘉穗也隻笑笑不納諫。

她不太能分辨,隱約記得竹莢魚是鯖魚的一種,初中吃過一次,有些腥,當時胃裡一陣翻湧,惡心得腦袋都難受,遭了不少罪。

自那之後,潛意識裡便有一種敬而遠之的畏懼心理。

老老實實要了一份鰻魚拌飯,嘉穗推開旁邊的鋪著紫蘇葉的小碟子。

「我不敢吃這個,有點怕。」

就像鰻魚飯裡混著粘稠湯汁拌開來的米粒,她的聲音也是糯的,之前哭得眼睛泛紅,這時候在燈下瞧都像隻受了驚的兔子。

對麵凝視的眼神叫人渾身發熱,祁嘉穗便低下眉眼。

直至一雙金繕的烏木筷子探進眼簾,往她狹窄的視線裡,送來一塊軟塌塌的生裡脊,擱在靛藍鬆紋的餐盤邊。

據剛剛老板娘說,也是特色之一。

祁嘉穗捏著筷箸,抬眼看他,又說:「這個也不敢……」

陳淨野彎起唇,傾身給她斟上一小杯清酒說:「笨蛋,你不識貨啊,這種級別的小牛,最快也是半個月才能到一批貨,裡脊就那麼點大,多少客人在排隊等,這還是我上周預定的。」

東西好不好吃,對不對胃口另說,且說難得,少有,他卻想著帶自己來,嘉穗就立刻感動到勇氣十足。

筷子朝探前去,夾了一小塊送進嘴裡。

哪怕能嘗到一點檸檬和醋味,咀嚼的肌理感和腥氣也會叫初嘗者不適,多新鮮祁嘉穗沒嘗出來,吃完表情有點不對勁,停了兩秒,反芻似的嗆了一聲。

陳淨野又笑,俯身過去輕拍了拍她的背,遞水給她漱口:「不喜歡就不要勉強。」

她不說自己不喜歡,用餐巾輕按了按嘴角,同他講:「我可以吃別的,其實這家店環境還蠻好的,掛畫都挺漂亮。」

好像生怕他下次來這家店,因彼此口味不合,就不會再想著帶自己過來了。

後來多少年,祁嘉穗看見日料店都會想起陳淨野,想起這人,是真的徹頭徹尾愛新鮮。

有一回和朋友玩酒桌遊戲,半醉半醒,爛俗真心話的橋段,有人煽情地問什麼是愛情,什麼是喜歡啊。

嘉穗便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些精致的腥,那些包裹在做法嚴謹、擺盤考究裡,最最時令的腥氣。

她後來跟人說:喜歡就是魚生沾醋精,別人吃的是一口新鮮,你明明難以下咽,還覺得那種惡心是一種甜。

從日料店出來,靠左就是一條迎坡而建的長街,老舊燈牌有種別樣韻味,簇擁艷色霓虹,陳淨野就站在其中。

說站有點不合適,說融入或者隱匿,似乎才恰當。

行走夜間,他與那種暗沉艷麗的光,仿佛有種與生俱來的契合。

半個小時前,他電話響了,看過來電顯示去旁邊接,叫祁嘉穗在門口等他。

身後的日料店,入門暖簾掛了一副浮世繪,富嶽三十六景係列之一,摹著葛飾北齋筆下矛盾的東瀛美學,極具侵略性的鷹爪巨浪,處處都寫著危險,而身處其中的漁民,卻神態平靜,一副順應天意的模樣。

什麼是天意呢?

他終於打完電話,從路邊走回來,迎著風問她想去哪兒。

好像已經等了很久了,迎著四散的浮光,周遭繁華,嘉穗卻獨獨望著他。

風吹著,好像不會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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