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2 / 2)
對方朝他丟了一把刀,叫他把心剖出來,剖出來就還給他。
陳淨野驚醒,一身冷汗。
臥室昏暗寂靜,被麵上的手指下意識攥緊了,握成拳,抵消著力氣,掌心仍有冰冷錯覺。
他感覺自己真的握過那把刀,朝自己的心髒捅了進去,太真實了,以至於夢醒後,他覺得月匈腔裡是空的。
窗外月色淡淡,泳池映著淺薄的光。
他下樓喝了一杯水,放下杯子苦笑,這樣輾轉反側,祁嘉穗是真會折磨他啊。
事過一周,陳淨野都懷疑祁嘉穗是不是回國去了,祁嘉穗主動把電話打給了他。
一個賭氣的女朋友該怎麼說話?
陳淨野睡不著的時候,滿腦子都在想祁嘉穗,他想她要是氣消了一點,可能會問他要解釋,那他就好好跟她說。
如果她氣沒消,可能會硬聲硬氣跟他撇清關係,那他就好好哄,什麼都由著她,她想怎樣就怎樣。
她要是懷疑他現在對她的喜歡,那他就求婚,跟她保證,他真的收心了,她是他唯一一個願意結婚的姑娘。
陳淨野設想了無數可能。
這些可能,讓陳淨野安心,讓他覺得他依然有掌控局麵的能力,讓他覺得一切都還可以挽回。
他沒想到,祁嘉穗會主動打電話給他,在他欣喜若狂,想問她去哪裡了,這一周過得怎麼樣,是不是難受了,一堆問題要問的時候。
一句平靜到極點的話從聽筒裡傳來。
「我國內的實習通知是不是在你那兒?你今天方便拿給我嗎?」
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淋下來,他喉嚨間所有熱切的關心,在那種平和到如同在陌生人說話的語氣裡,瞬間被澆熄。
一點熱氣都不剩。
沒有賭氣,不怒不怨,好像一切真的像那張貼在床頭的便貼一樣,被揭下,就翻篇了。
陳淨野這時才一下慌懵,臉色蒼白,原先所有的邏輯思路都在他腦子裡亂開。
他根本沒有猜中她。
他良久不能說話。
電話裡,祁嘉穗又說:「如果你今天不方便,明後天也行,或者寄給我。」
陳淨野愣怔著,聲音有種沒有著落的浮軟:「東西就在家裡,你怎麼不回來呢?嘉穗,你在哪兒,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擔心你,擔心得睡不著覺,我很想你。」
祁嘉穗平靜地回答一句。
「我現在公寓。」
「那我來找你。」陳淨野幾乎迫不及待,惴惴著,怕祁嘉穗會拒絕。
祁嘉穗沒有,依舊保持著平和禮貌:「好,那拜托你把我的實習通知也一起帶過來,謝謝。」
這種客氣疏離又平靜至極的語調,讓陳淨野渾身別扭。
就像一個古代死刑犯在等午時處斬,日光熾白,午時未到,劊子手烈酒噴刀,高舉在死刑犯脖子上,那一刀終究要來,卻遲遲不落,還悠悠同你談論,這天氣挺好,曬得人舒服。
「你別這麼說話,我知道我不對……」
他忐忑到有些茫惑,舌齒囁嚅,無論怎麼措辭都叫他覺得不妥。
他怕電話裡語氣態度不夠誠懇,於是不敢再說,隻補了一句:「那我來找你,嘉穗,我們見麵說好嗎?我真的很想你。」
最開始相識,那時兩人不熟,但是陳淨野總有了如指掌的傲氣,他猜她,總是一猜一個準。
可此時,他們相戀三年,他卻像從未了解真正過她一樣,她的所有的反應,都讓陳淨野措手不及。
像淩遲,永遠不知道下一刀會割在哪裡。
但他全身都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