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穗(1 / 2)
[23]
到了祁嘉穗的公寓,客廳一團亂。
祁嘉穗站在其間,不慌不忙地折著衣服往打包箱和行李袋裡放,這場麵已經足夠叫陳淨野震驚。
祁嘉穗抬頭看他一眼,輕飄飄的,走過來,從發怔的陳淨野手裡拿過那份薄薄郵件,又走回行李袋旁邊。
郵件剛撕開一個角,她恍然回頭,同他說話。
「你還有很多東西在這裡,衣服和一些日用品嫌麻煩可以不要,台子上還有兩塊你的表,都不便宜,你看看要帶走嗎?」
淡淡的語氣,卻仿佛抓住陳淨野心髒在用力攥似的,他喉頭一哽,上前一把抓住祁嘉穗的胳膊問她:「你這是乾什麼?」
「搬家,我要回國了。」
回國是一早定好的事,是他們一起回,陳淨野有個無人機合作項目要國內開展,祁嘉穗去設計公司實習。
隻是日期在下個月。
現在提前了也無所謂,陳淨野想著,現在除了把祁嘉穗哄回來,什麼都能無所謂了,他不去在意,隻是有點委屈地問:
「我是說,你這是在對我做什麼?為什麼要這麼陌生地跟我說話啊,嘉穗。」
委屈一旦付之於口,由心及口,由口及耳,感官相通,乘倍放大。
祁嘉穗都沒有把自己的胳膊扯回來,由他像救命稻草一樣抓著,隻淡淡說:「我給你留的話你沒看到嗎?」
想到那張便貼,陳淨野更加難受了,他忽然固執,像把年紀生生削去十歲一樣,說幼稚的話。
「看到了,但那不算!」
「為什麼不算?」
陳淨野說不出來為什麼不算,如果要硬說為什麼,大概是,他打心裡無法接受祁嘉穗跟他說分手,在他這樣喜歡她,甚至願意為了她考慮結婚的時候。
「你還喊我honey,那不是……」他連分手兩個字都不想提,含糊帶過,固執又誠懇地看著祁嘉穗說,「嘉穗,那隻是你的玩笑,你生氣的玩笑,你隻是在跟我生氣對不對?」
他這張臉的優勢實在太強,祁嘉穗想起一個不恰當的比喻,美人顰眉,有禍國殃民的憂,誰能不心疼,誰舍得不順著他的意思來。
他是天生的寵兒。
祁嘉穗抿抿唇,沒有反駁他:「你以玩笑開始,我也以玩笑結束,這樣也很好。」
他搖頭,著急否定道:「不是!嘉穗,我不是以玩笑開始,那時候我們剛認識,又不了解,我沒有認真,也情有可原不是嗎?可是我後來真的喜歡你,我隻是一開始沒有想到……」
祁嘉穗打斷他,喊他的聲音,依然是那把他喜歡的清甜嗓子,柔和,沒有攻擊性,此刻也一樣。
她平靜地說出請求:「陳淨野,我們不要再聊這件事了好不好?我現在不想怪你,你也不用這樣解釋了。」
陳淨野會了錯意,嘴角剛有微微朝上牽起的兆頭,還沒來得及高興,隻聽祁嘉穗已然置身事外地點醒他。
「在波士頓的那個雪夜,你還記得嗎?」
祁嘉穗看著他微微一怔的樣子,說:「你前女友當著我的麵,對著你脫衣服,就在我們度假的房子裡,可你隨便哄一哄,我就不計較了,給你做飯,跟你上床,陳淨野,那時候我太愛你了,愛到昏頭,愛到什麼都可以不計較,什麼都可以原諒,而現在……」
「你明白了嗎?」
說完這句,行李袋長長的拉索被用力拉上,一拽到底,嚴密閉合,像是往事一筆勾銷般動作決絕。
手機亮起,嘉穗回復完房東的消息。
她看著自己的手機屏保,笑一下,想起什麼事來跟他說,便去翻了一張照片給他看。
那是他們剛開始在一起拍的合照,他在床邊煙霧繚繞地抽煙,嘉穗穿著他的浴袍,因不合襯而露出肩膀和鎖骨,靠在他懷裡,安靜專注地翻膝頭的一本資料書。
這照片嘉穗很喜歡。
陳淨野也用著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屏保。
「你知道那年我過生日,為什麼忽然要讓你把這張照片換掉嗎?」
他記得,她說照片裡是素顏。
那時候她說他就信了,可現在聽嘉穗一提,陳淨野隻覺得有種後怕,為什麼呢?竟忽然不敢問。
「你那個表弟梁空,家裡經常通宵辦趴,你叫我沒事過去玩,我後來也不願意去了,你也不知道為什麼對吧?」
梁空的房子跟陳淨野那套別墅挨得很近,有一次她過去玩,有個女模特,長相跟薑羽一類,初見嘉穗,就笑著跟她說:「你本人比照片好看唉。」
是在哪兒看到她照片的呢?
那女模特自己說:「那天晚上,陳淨野電話在床頭震了,他在浴室洗澡,我幫他去拿,你們的合照拍的挺好看的,太晚了,乍一下看到照片上的你,還挺刺激的,你說陳淨野是不是也喜歡這種刺激?」
她現在都有些難以想象,自己當時是怎麼壓著一肚子惡心回到家的,陳淨野回來問她在梁空那兒玩得怎麼樣,她扯幾分僵硬的笑,說挺好玩的,梁空趴上的那些人說話很有意思。
他不多做關注地上樓。
她一個人坐在客廳,渾身發冷。
那樣呆坐的冷,這三年裡有過很多次。
陳淨野迫切否認,這不可能。
他要解釋,卻被嘉穗打斷。
「沒有意義了,對錯是什麼,其實我們都很清楚,隻是……」嘉穗說著,沒忍住哽了一下,她立馬用更沉的聲音壓住情緒,「隻是我們之間太不公平了。」
「到此為止吧,什麼都不用再說了,我不想分開還要再糾纏辯駁,你給我的刻骨銘心真的夠多了,我真的很累,就……翻篇吧,以後不要再見麵,也不要再聯係,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給我最後這點體麵,可以嗎?」
聽到祁嘉穗說以後再也不要見麵,再也不要聯係了,陳淨野隻覺得月匈腔裡傳來一陣陣的猝然裂痛。
他完全不能承受這個結果,也無法想象,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眼前這個人。
「不可以……」
他失控地上前按住祁嘉穗單薄的肩。
那可能是陳淨野順風順水的人生裡,頭一回的誠懇伏低,多少是有點難得的。
他不管嘉穗的推拒,隻想抱住她,一疊聲地道歉:「我錯了,我錯了,我不對,我道歉都不可以嗎?嘉穗,你原諒我,你原諒我吧,嘉穗,不要說這樣的話,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要計較了行嗎?不要計較了,我們喊朋友來,我當著他們的麵保證,我以後絕不會再做讓你難過的事……」
祁嘉穗聽著,沒了掙紮,眼底漸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