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1 / 2)
還好這突然出現的兩個無名天魔是相互克製,正好方便蘇折展了蛇皮袋子一網成擒,若是它們屬性相近,能彼此吞噬融合出個新的鬼玩意兒,那可真是沒完沒了了。
蘇折念及此,想這長夜漫漫至此,也終要翻過去了,便手上一展火焰。
他指尖火焰飄到那些碧魄宗門徒身上,這些人的屍體瞬間燒成了灰燼,可這焰星子卻是精準打擊,完全沒有蔓延到其餘的棺材、壽衣、紙人,這之後,他扶著不能說話的陳小睡,一同回到了那鍾樓。
鍾樓,全華舟城最古老最悠久的所在,也是最高最廣的地方。
一個渺小的人站在上麵,就好像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由此被托舉到一個幾乎偉大的位置,得以眺望全城的高樓廣廈、大橋長河。
蘇折與陳小睡這二妖、借此登頂眺月,可瞧見晚間的燈火連綿似火焰上跳動的珍珠,亦可望盡那星羅縱橫的水道如棋盤上的黑白交錯。
看著這番安靜如畫兒的繁華盛景,誰能想得到不久之前,有驚天動地的呼嚕聲一陣陣催人睡去,還有震耳碎膜的白鼓聲一道道使人心裂?
蘇折看向陳小睡,指了指自己的喉嚨:「你這兒沒事兒吧?要多久能好?」
他的掌心縫隙倒是沒有再擴散,可陳小睡的咽喉上可是多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洞,陰滲怪森得很,幾乎能見到白骨與血管,都拜方才那無名天魔所賜。
蘇折這一問,陳小睡倒不急,隻神色淡淡地搖頭,示意自己沒大事兒,再從月要間掏一個白玉葫蘆瓶,往喉嚨上一倒,竟連續不斷地倒出一些極腥的黑血,那小小的葫蘆瓶看上去不如掌心大小,可倒血時竟像個無底洞似的,一倒就足足倒了半炷香(15分鍾)時間,而且還沒倒完!
更驚的是,蘇折分明瞧見陳小睡的那個血洞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互相縫合,斷裂的筋肉正在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生長補缺著,等倒完這巨量的黑血,頃刻間就要完好了!
蘇折立刻意識道:「這是光光的血?」
他若再想不到這是什麼,腦袋也可扭下來和孟光搖湊一對龍頭鳳腦了。
陳小睡點了點頭,竟然可以開口了。
「天下間隻有雪狼妖的血才能使天魔破壞的骨肉高速重生。而光光最近欠了我一筆債,所以我最近三個月每次碰麵都會向他要一點兒血,積少成多,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的聲音仍然顯得滯澀生啞,停折卡頓如生刀子磨硬石頭,可已經能發出清晰聲響了,讓蘇折不得不疑惑:「你這寶葫蘆不是凡物吧,裡麵到底積了多少光光的血?」
陳小睡老老實實道:「也不多,大概就十個光光的分量吧。」
「……」
這一個真敢要。
一個真敢給啊!
蘇折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該感慨陳小睡的早有準備(擅長苟著),還是該感慨孟光搖的慷慨大義(居然給出了相當於十個自己的血量!)。
陳小睡淡笑:「怎麼?你是覺得我敲詐光光太狠了?想向魔尊告狀麼?」
死裡逃生後,他似難得清醒,多了幾分暖樣兒,居然都學會開玩笑了。
蘇折卻是一挑眉,笑得又奸又精:「你要是把這血分我一點兒,我非但不告狀,我還要和你一起敲詐他呢。」
陳小睡笑得嘴唇一開,整個人的精神氣兒像是循環不休的風雷雨,閃亮鮮活得像一個個念頭在心裡亂放,他一說話就有點語出驚人了。
「我好像有些明白,為什麼魔尊這樣喜歡你。」
蘇折一愣,這怎麼忽然又明白了?明白啥了這就?
自古謎語人不可怕,但說情論愛的謎語人那可太可怕了。
他也不多問,就怕魔尊這個讀心行者還在聽方圓萬裡的心聲呢,乾脆話鋒一轉,道:「難得我們今日一起打了架,不如一起看看戰利品吧。」
對於兩個小偷或強盜來說,分贓的過程總是最令人心醉神迷的。
他們或許不是真分贓,但絕對是強盜中的強盜,小偷裡的小偷!
蘇折把袋子張開條縫隙,隻從袋口看,裡麵有被金線天魔困縛的琵琶天魔,兩個大白鼓一個小白鼓,一團糾纏不休的黑影與長刀,他拿手指了一指。
這一指,把陳小睡的笑容給指無了。
「小蘇,你還是惦記著這琵琶天魔?」
戰鬥都結束了,按道理是帶不走這天魔的。
可蘇折畢竟是蘇折。
他話多歸話多,話還偏偏很有說服力。
「這兩隻大白鼓天魔,肯定是由你來封印的。琵琶天魔要是也在你體內,把它倆給吞了,豈非直接加強成了一個樂坊?到時你還鎮壓得住它?」
所以,琵琶天魔他得帶走。
兩隻大白鼓天魔,就留給陳小睡封印。
陳小睡疑道,「你明知琵琶天魔有多邪門,還敢要它?」
蘇折想了想,道:「平時我會用金線去捆束琵琶,等到需要用到琵琶時,我就像方才打架時一樣,敲響這小白鼓天魔,以摧心的鼓聲去對抗催死誌的琵琶聲。反正,我不把它放我耳朵裡,它對我的影響就有限。」
陳小睡直勾勾地盯了他半晌,好像要拒絕,要否認。
結果忽然就來了一個大轉彎。
「那好,你帶走吧。」
蘇折一懵,剛準備好的說辭一下子就撞進了死牆。
「你這麼快就答應了?你就不問問我為何要帶走它?」
陳小睡無所謂道:「我方才把琵琶天魔給你,已違背了魔尊命令,反正都要被他打死了,再違背一次無非是打得更死一些,你就收著吧。」
……打死和打得更死一些是什麼區別?陳小睡的本體到底是個啥啊?
蘇折也不好意思多問,他帶走這幾個天魔的原因也很簡單——研究一下這些天魔的相生相克原理。畢竟之前魔尊看得嚴,他一直沒機會碰。
然後他指著那黑影與長刀道:「那關於這兩個天魔,你可有眉目?」
「我猜這黑影大概就是『不眠天魔』。」陳小睡眉目一冷,「它寄宿在人體裡,就會盜竊人的睡意,它自己是睡著了,被它盜竊睡意的人卻永遠睡不著。碧魄宗能帶著這樣的天魔過來,看來是熟知了我的招式了。」
「但這是它的特性,而並非殺人法則。」蘇折想了想,「我猜他的殺人法則是——一旦被打擾了睡眠,就要開始殺周圍的人?」
陳小睡目光一亮:「你倒聰明。」
蘇折扯了扯袋子:「這鬼東西起床氣兒夠重的,那這邪氣滿滿的長刀是怎麼回事?瞅著並不像是天魔。」
「可它確實具有天魔氣息。」陳小睡越瞅越覺得不對勁,「好像還不止一種,這刀上麵有足足三隻天魔的氣息。」
蘇折眉頭深鎖:「這三隻天魔的氣息分別分散在刀柄、刀身、刀尖……但刀柄刀身刀尖各自形製不一,天魔氣息也不夠完整、強大……就好像……」
「好像是從三隻天魔上拆了一部分肢體,各自拚接起來的混種天魔!」
說到這裡,二妖的神色都漸漸過渡到了一種悚然。
「拚接天魔的肢體?碧魄宗當這是在養鬼麼!?」
仙門和仙門可以差之萬裡,魔宗與魔宗也是迥然不同。
盜天宗在魔尊領導下,一旦捉住天魔,以肉身封印,以器物臨時收容,但絕對,絕對不可進行切割。
誰都知道天魔是具有成長分裂的特性的,一旦進行切割,就會各自成長為完整的天魔,所以天魔是越切越多,越碎越成軍。
可碧魄宗偏偏逆天行事,一旦捉住天魔,必先想法子切割、培養,把幼小期天魔放入人類體內,使一個普通人也能暫時承受得起天魔侵蝕,代價是天魔在人身上越長越大,如懷胎十月,幾乎耗盡人的血氣神精,收獲卻是能把一隻天魔切割復製成好幾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