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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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意識如同陷進了層層蛛絲之間,世界扭曲變化不停,找不到一個出口,渾渾噩噩的不知西東。

身體像被放在蒸籠上蒸著,窒悶的高熱,酸軟的四肢,混沌的神誌甚至無法調動一根手指。

他還以為自己會就此迷失,無邊的霧氣之中,卻忽然伸出一雙手,將他狠狠地拽了出去。

酸澀的眼皮慢慢睜開時,陸清則對上了一雙疲憊的眼睛。

見到他睜眼的瞬間,那雙眼睛霎時熠熠生輝,明亮得璨若星鬥。

耳邊也傳來喜極而泣的哭聲:「陸大人,您總算是醒了!嗚嗚,奴婢真的好擔心您,幸好您沒有染疫……」

昏迷了好幾日,陸清則的腦子還有點亂,眩暈不已,遲鈍地分析著那道聲音和近在咫尺這雙眼睛的聯係,忽然就被身前的人俯身抱住了。

是個小心翼翼的擁抱,仿佛他是件珍貴脆弱的瓷器,需要輕拿輕放。

眼前還在發花,熟悉的氣息湧入鼻端,陸清則眨了一下眼,感覺到少年灼熱而細碎的氣息燙過自己脆弱的咽喉,雖然對方一言未發,那種得救般的慶幸卻清晰地傳遞了過來。

陸清則又眨了一下眼,垂下眼,抬手,慢慢拍了拍他的背,嗓音沙啞得如同被砂礫磨過:「別哭。」

幾日的昏睡讓他十分虛弱,落在背上的力道輕若鴻毛。

寧倦本來沒有想哭,感受著那股力度,喉間反而一下哽咽了:「……我沒有哭。」

「是嗎?」陸清則的唇色依舊蒼白,喉嚨稍稍牽動一下就會發痛,所以說話的聲音很低,幾乎是氣音,帶著些許柔和的笑意,「讓我看看。」

少年埋頭在他頸窩間的腦袋頓了頓,半晌,終於抬起了臉。

熟悉的俊美臉龐映入眼簾。

也就過了幾日,少年的氣質似乎又變了些許,大概是成長了,變得更成熟鋒銳,眼底泛著微微的青黑,神情是掩飾不住的疲倦,漆黑的瞳孔卻極亮,浸在泉水中的黑曜石般耀眼。

陸清則認真觀察了半晌,微微彎了下唇角:「嗯。」

輕撫著少年背脊的手往上順了順,又扌莫了扌莫寧倦的腦袋:「老師沒事了。」

熟悉的手掌撫扌莫著自己,寧倦難以抑製情感,忍不住又收了收雙臂,將腦袋重新埋回去,喃喃道:「老師,你再不醒,我當真要瘋了……」

徐恕估計陸清則晚上喝完藥,隔日一早就能醒,但現在是下午。

比徐恕預估的時間要晚了半天。

從昨夜到現在,這煎熬的十數個時辰裡,他腦子裡劃過無數個念頭,望向那幾個誤診的太醫時,眼底的神情都無比駭人。

萬幸,陸清則還是醒了。

長順縮在一邊,看著這幅畫麵,眼皮跳個不停,簡直多看一秒都害怕,知道陛下這會兒大概也不想見到他,腳底跟走針尖上似的,提溜一下就跑出了屋,小心掩上門。

陸清則安撫了會兒寧倦,自個兒也逐漸找回了昏睡前的記憶,落在寧倦後腦上的指尖一頓,往下一滑,擰著寧倦的後領,用力提了提。

他實在虛弱,用足了力氣,也輕微得像是狂風裡搖曳的燭火。

寧倦壓根不敢有任何抗拒,順著力道抬起腦袋,茫然地看向陸清則,看著那張沒什麼血色的臉龐,聲音放輕:「老師,怎麼了?」

陸清則冷下臉:「還敢問我怎麼了?」

寧倦:「……」

躺著罵人很不方便,還得仰著看這兔崽子。

陸清則越回想越火大,試圖撐著半坐起來,卻因為實在沒有力氣,撐了兩下也沒能撐起來。

陸清則:「……」

丟臉。

寧倦愣了一下,看出他的意圖,殷切地伸出手,半扶半抱著陸清則,將他扶成半靠在床頭的姿勢,然後乖順地半跪在床頭,仰頭望著陸清則。

一雙眼亮晶晶的,活像隻做錯了事搖著尾巴無辜賣乖的小狗。

陸清則的心軟了一瞬間,理智又將這絲心軟壓了下去,嗓音冷下來:「我同你說過什麼,你轉頭便忘了?你是君王,行不履危,坐戒垂堂!在不清楚我又沒有染疫的情況下,誰讓你沖動進來的!」

寧倦低著頭,抿了抿唇,不吭聲。

一副「我錯了,下次還敢」的模樣。

陸清則的語氣重了一分:「抬頭看我。」

寧倦抬起頭,如言將目光緊緊鎖在他臉上,眼底是隱晦的炙熱,臉上露出笑容:「老師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順子應當把大夫請來了,我叫他進來給你看看。」

陸清則給他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寧倦!」

寧倦怔了一下。

這似乎是從小到大,陸清則第一次連名帶姓地這麼叫他。

分明知道陸清則是在生氣,寧倦卻感到了一絲詭異的滿足——坦然直麵內心深處那絲絲縷縷見不得光的欲望之後,他反而渴望陸清則不要再叫他的小名了。

那代表在陸清則眼裡,他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小孩兒。

他不想那樣。

但他還是很快反應過來,連忙順了順陸清則的背:「老師別生氣,我知道錯了,要不要喝點水?餓不餓?」

這小兔崽子,敷衍他敷衍得一套套的!

陸清則怒極反笑:「你當真知道錯了?那下次再有類似的情況,你會怎麼做?」

寧倦一下收了聲。

他不太想向陸清則撒謊。

陸清則火更大了:「說。」

要不是他現在沒力氣,他簡直想把寧倦拎起來抽一頓,讓他長長記性,但現實是他發了幾句火,腦子就又開始發暈了。

寧倦張了張嘴,忍不住道:「若當日是我生了病,有染疫的風險,老師難道不會想進來看看我、親手照顧我嗎?」

「我想。」陸清則麵無表情道,「但我知道不該。」

寧倦臉色難看,身側的手無聲握了起來,半晌,起身道:「我去叫大夫。」

在他轉身的瞬間,陸清則闔了闔眼,提醒道:「陛下,不要忘記,您是皇帝。」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寧倦沉著臉走到門邊,拉開了房門。

長順已經把徐恕請來了,但又擔心靠近屋子會聽到什麼不該聽到的,特地把徐恕引到對麵屋簷下,見房門開了,寧倦的臉色卻不好看,無聲打了個寒顫。

這、這是怎麼了?

難道是陸大人發現……

長順相當謹言慎行,把徐恕引回房門前,半句話也不多說。

寧倦淡淡掃了他一眼,帶著徐恕回了屋裡。

陸清則才醒來就發了通火,精力用去大半,徐恕進來的時候,他已經又接近昏睡狀態了。

寧倦仔細地將他扶著躺回去,反倒讓原本不太在意的徐恕多看了一眼。

皇帝陛下看起來很在意這個老師啊。

他給陸清則把了把脈,點頭道:「脈象好些了,隻是仍十分虛弱,需要好好修養,等回頭我再開服藥調理下陸大人的氣血。」他皺了下眉,「年紀輕輕的,怎麼身子糟蹋成這樣,簡直一塌糊塗。」

寧倦握了握陸清則冰涼的手:「這些年朕讓人調養著,比以前已經好些了。」頓了頓,他望向徐恕,「你有法子能調養好老師的身子?」

徐恕直言不諱:「陛下如果是說調養得與常人無異,那不可能,但增強體魄,延年益壽,還是可以的。」

寧倦靜默片刻:「有勞了。」

徐恕也沒多待,便繼續去忙活疫病的方子去了。

陸清則這一覺睡下去,斷斷續續地醒了兩次,意識不清地被寧倦餵了點水,又喝了藥,便又昏昏沉沉地繼續睡著,好在是退了高熱。

等到真正醒來,已經是隔日巳時了。

寧倦這幾日提心吊膽,見陸清則又昏睡過去,即使徐恕說沒關係,也還是不放心,仍繼續守在床畔。

陸清則清醒的時候,扭頭就發現寧倦趴在床邊小憩著,眉宇深蹙,呼吸淺淺的。

他一動,小皇帝就警敏地醒了過來,直勾勾地看向他。

陸清則還沒散的餘火都被看得消了小半。

但他火氣還沒消完,寧倦反而又鬧了小脾氣,看他醒來了,悶聲不吭地起身離開,片刻之後,端來碗肉粥和藥,藥擱在一旁,手貼在粥碗邊試了試溫度,舀起一勺遞到他嘴邊。

廚房的人將肉糜剁得很細,盡量把油星子都撇去了,還放了菜中和肉味兒,但陸清則嗅到味道,還是一陣止不住地反胃,擰著眉別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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