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場(續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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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至極。兩天了,妻還是昏迷。成來到主任室,誠惶誠恐,汗往下滴,抖抖地說:「我愛人一直昏迷……」主任不理,邊走邊關門,成走在走廊邊上,結結巴巴幾次詢問乞求,主任用眼睛餘光看他,徑自工作去了。

隔著玻璃,醫生們坐在計算機前敲著字。成被人攆了出去。

「公家」的醫生,與眾不同,平庸的有公共開支養著,悠閒地發著牢騷;有名的,大夥得求著,不是隨便哪個病人能看得上。用著公共的投入,還不斷獲得公共的「資助」,由公家遮擋著難題,自己掙著穩定的「收入」——而且不斷增長。他們有「尊嚴」地活著。

在私營醫院,即使有高的收入,沒有這麼高的「尊嚴」生活,高超的醫術要為院方盡心工作,為患者全力服務。私營醫者為「上帝」工作,公立醫生自己是上帝。公立醫院的醫生,公家給的工資不是報酬,那是應得的福利待遇。乾活兒當然要有報酬——額外的報酬。

公立醫院像個衙門,越大的衙門越有身份。國家編製的穩定和大醫院的優越條件,吸引著人才,技術力量集結,民眾對公立醫院特有的信任,是私立的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可是,公立不為公。俗話說,人不為己天地不容。公共體係打造不公:集中公共資金建重點,還有更重點,形成金字塔。高處不是寒,是熱。高者,少也。醫療體係規模再龐大,還是資源不足,好資源總是稀缺,缺「優質資源」。在塔式結構中,山上、山下處於不同地理位置,等級分化,固化,醫院沒有競爭,患者沒有選擇,隻有求。我國許多事情是人為製造差別,製造著尊嚴和沒有尊嚴。教育也是如此。就業也是如此。

按理,醫療格局分布,隻有人口、患病率與醫療服務及地域範圍匹配,沒有其他;公立醫院,是公共服務,隻應有體係,不應有等級,更不應在患病的人中分出貴賤。病人還有什麼高貴的病人和卑微不幸的病人?這哪是人道?醫界還有救死扶傷的意義嗎!用金錢來平衡,是經濟;用特權來獲取,是政治。

每天,成呆在兩個病區過道,他害怕離開片刻發生情況不能及時簽字耽誤處置。這裡聚著和他一樣的家屬,大家交流情況,愁眉不展,偶爾聽到某人家屬好消息讓大夥兒羨慕不已。

沒事兒成想自己的事,慨嘆自己命不濟,想手術前的奔波憂思恐懼,幾個月的預約,等待,辦理……

想起手術前的談話,「做不做?」痛苦的抉擇,驚恐的猶豫。不如當初放棄。以前醫生總是說可以治,應該手術,臨了卻說有風險,讓考慮。回想一段段情節,回味一次次問話,風險是有,但是否有別的意思呢?

「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一位大姐問:「給了嗎?」成問:「什麼?」她搓搓手指,拇指擦點食指和中指。

「人沒要。」「少了!」「給兩千。」「得五個!其他的人還得另給!」

成聯想幾次見到人家臉不好看話不搭理,事聯係起來,恐怕不是巧合吧?

名醫,也許當初並不勢力,但時間造化,漸漸地,他需要與其身份名聲相稱相配的身價與回報。

成聽妻說過曾單獨見了主任。妻給了錢,主任沒要。成問給了多少,兩千,成覺得不少,當時成覺得大醫院規範,不興這些。或者以為主任不缺錢,圖名。現在看來是錢少。

一位業內人士稱,多年媳婦熬成婆不易,好時光不多。手術活,尤其是顯微手術,上了年紀根本做不了。

多年投資投入,到了收獲的季節哪能空耗。大城市房價格高哇,工資夠乾啥?大家都吃這口兒。如果你沒有表示那就是不敬,讓人家心中不爽。

他並不會存心往壞裡弄,隻是他收了錢後,就有了一份責任。

天天呆在一起,大家彼此同情。原來同病房的一位家屬悄悄說,她看見手術那天,主任在病房;如果去做手術的話,也沒做多少時間。

主任高傲,因為水平高,知名度高,人人求,求的人多,笑臉多,巴結的人聚在眼前,養成了他的「錚錚」傲氣,不苟言笑,莊嚴肅殺。據說先前也不這樣,即使從今天判斷,也還遺留些痕跡,如地質學考古,可以找到幾件化石,或者,生物學發現活化石,看到還活著的古老珍稀物種。例如,主任見到一個特熟的彼此可以「爾汝」的「壯士」,開玩笑,拍後背,握手臂;當見到某上級,滿臉微笑,殷勤陪同,領導不苟言笑,他亦步亦趨。

「我看見了,他上廁所,解開褲子……」一個男家屬透露「絕密」信息,「他掏出那東西……」看來人們平時對他像神一般的敬畏在經歷一些事情之後從高峰跌落到穀底,流露一些情緒,不屑與揶揄。高人讓人景仰,是因為有些神秘;仙人被人看透,是因為他混跡塵世。

有一個小大夫,剛剛畢業。這麼小的年紀,就能在「大師」的身旁,幸運跟著喝點湯,實屬不易。分到這個醫院,又到這個病區,在高人身邊,當然得有什麼關係,不是一般人。但是,年紀輕,沒資歷,上台少,隻能打個下手,乾些雜活,得慢慢增長閱歷。和大師在一起,偶爾得點兒贈與,如小毛孩開葷,嘗到滋味,常想常思,忍耐不住。如果不給享受一下待遇是很不舒服的。

成在妻做完手術後,到處找大夫,求爺爺告奶奶,為昏迷的妻子「尋醫問藥」。小大夫在辦公室,一句話不順就大發脾氣:「誰讓你進來的?你xx什麼東西!」稚嫩的臉一付猙獰相。

成知道這人也進手術室了。

朋友們同事們,陸續得到消息趕了來,都聚在走廊裡。嘮來嘮去,也就那麼一點信息。無能為力。大夥幾番出去吃飯回來擠在一起陪他。

「回去吧,大家都挺忙的。」成勸眾人走,「在這也做不了啥。」擠擠擦擦的,鬧鬧哄哄的。

不知是哪位醫生說,脫離了危險期,讓成妻移到病區。病區也有個監護室。

病區走廊大門緊閉,上著門鎖。病區監護室每天允許一次探視,隻有十分鍾,親人中隻能去一個代表。成讓妻的姐姐去,姐姐大老遠來的,想見妹妹。

成扒門看姐姐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到盡頭,換上白大褂,走進監護室。十分鍾,姐走出,淚順著臉流下,說「人咋這樣……」。

成心如刀絞,心急如焚,怎麼能看一看呢?他趕在垃圾車通行時擠進去,在清潔工嗬斥、追趕下跑到監護室門前。成透過門玻璃,看到妻昏睡,他想看監測儀器數據,卻被趕到的清潔工不客氣地推搡,——那女人被激怒了,臉紫紅地。

他被拽了出去。

病房就不能看一看嗎?醫院說要隔離,怕感染。隔玻璃門窗觀看也不可以嗎?

親人惦念病人,人之常理,應該給個方便,允許時時看看,從法理說,是知情權;從情理說,情感珍貴,人之情不要阻斷。不接觸,是技術要求,親人也理解,然而人需換位思考,況且,情沒有貴賤。我們常看到一些特殊人物就有特殊待遇。

書者代言:如果新建醫院,設計上要考慮,人性化,應允許親情探視,可安置內外視的玻璃隔離。可說話的,設置方便的通話設備,安裝可控的開關。親人相互掛念,病人也需要溫暖和情感激勵。

成病區進不去,廁所也去不了,得到外邊去。回旅店的廁所洗臉洗手,順便在外邊買報紙,從外邊打盒飯。

醫院周圍有許許多多小「旅店」。成租的那間屋子黑暗破舊,每天50元,——沒辦法,這裡方便,也算便宜。

醫院有名了,發達了,帶動了「地方」經濟,形成產業鏈。說是旅店,其實是附近居民舊房和搭建房,主人不住,另買房了,或者搬到更便宜的地方去住。好的地理位置,和醫院沾了親,可以出租,多掙錢。醫院掙病人錢,花店禮品店掙探視者情感錢,喪服店掙死人錢,旅店飯店掙病人家屬錢。旅店,很多不掛牌,不辦執照,不繳稅。屋子不收拾粉刷,門窗破舊,有的不見陽光。店主到時催款,一天不拖欠,一分不能少,沒錢就得走人。店主多是瘦小的男人,或胖大的女人,一色凶惡相,霸氣十足,像過去的治安,滿臉陰雲,嗬斥罪犯。爐灶可以用,但是得另交錢。房子盡可能隔出更多間,以便收容更多人。爐灶隻有兩個,大夥兒串換用。有一次,成給妻燉雞湯,被來查房的老板娘撞上,罰了10元。有一位大娘晚上走,清了房錢後,東西放一白天也不行,老板娘要往外扔。

成很少去旅館,每天他都守在病區門口。晚上人少了,他能坐在一排硬塑椅子上休息。他不能離開,妻子在裡邊,不知死活呢。

他很難再進去,那些可以出入的人似乎都對他保持警惕,冷峻的目光,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他看著門裡,漸漸扌莫清「規律」,那些穿藍衣的女人是早晚交接。她們是護工,她們經常出入病房,搞衛生,換床單。成隔著門,從縫隙同一個年紀大些的藍衣女子交談,讓她給捎些東西,比如妻平時喜歡的酸奶,並塞給她200元錢,讓她多去看看妻子怎麼樣,麻煩她照顧。其實,監護室由專門護士護理。家屬這種焦慮焦急的心,讓人利用,也慫恿醫護人員出問題,慣出脾氣,醫生的紅包可能也是這麼形成的。

「藍衣天使」,受人之托,不得不裝裝樣子進去,悄悄找事做然後再出去。

一天夜裡,藍衣說病人醒了,可以吃點東西。成跑到外邊買了一堆東西,托她送了進去。

病區一周有兩次開放,稱探視期。每次半天時間,門大敞開,人來人往,亂紛紛,鬧嘈嘈。隨禮的人來了,各種做生意的也趁機發廣告。這時候醫院也不怕傳染了,禁忌都沒有了。

這個時候監護室還是不讓進,但成心存感激,他可以長時間站在監護室門外,透過玻璃窗注視著妻。裡邊一位白衣天使,一臉嚴肅,坐在桌前寫病歷或者做著什麼,妻翻身,被子掀開,裸露著身體,天使不理不睬。

成忙準備了一個信封,探頭向護士招手。走廊過往的人很多,他想拉護士到僻靜處,哪知那女人尖叫甩開手,弄得他紅了臉,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走廊的人都看著他。

又是一天結束。人漸漸少了,成坐在走廊椅子上睡著了。

一聲長嚎,從走廊裡傳來,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瘮人。家屬們站起來,扒門去聽,聽到裡麵醫護人員嚇阻,那個聲音停歇。有人說「嚎者」是一位已經登記就要結婚的新娘,手術「不成功」,她看不見任何東西了。

書者進言:國家有關機構應組織各大醫院研究替代傳統手術的方法。手術,應弄清能達到什麼效果,全方位開展研究。開創,試驗,選擇。實驗當然要有犧牲,要有自願者,包括捐贈解剖,形成成熟技術,普及推廣,不宜學徒式傳遞。人類進步,依靠發明創造,依賴技術傳播。

人一旦進入醫院,人就不是自己的了,尤其進行手術,整個人交給別人,命運掌握在他人手裡,冥冥之中,一切都在偶然裡。大家為什麼給紅包,是一種恐懼,如同求神時上香燒紙。

生死場,過去有位女作家寫過一篇以此為名的小說,其實用它形容醫院這個地兒,很合適。人大多在這裡出生,在這裡死亡。

醫院主樓前,幾個男女長跪,白布係頭,係月要,但是,醫院沒人受理。有人說是「醫鬧」,為了要錢。他們白色衣衫上有大字血書:「還我親人」,「討回真相」。中午太陽當頭,這些極度疲憊虛弱的人,汗水掛滿臉,浸透脊背。他們被人群圍著,圍著的人不斷更新,一波一波,一撥一撥,暗淡了目光走了,新來的總是充滿驚異的目光。

有人說醫生是故意的,因為沒上態度,製造了事故,「殺一儆百」。那是不可能的,謀殺,不是醫學道德領域了,將歸於法律。

個別製造小麻煩,如縫上屁股眼,那是個別,代表不了整體。醫生作為人,有人的良心,職業道德,除了恩怨或買通,不會有意害人。

可是,如果是醫術問題,技術不到家,怎麼辦?成功率不高,是否還做手術?如果不做就是死,怎麼辦?

書者言:做了不如不做,甚至加速了,那不如不做。不如保證生命時光和生活質量,哪怕是短暫的時光!

成離開了人群,走到醫院邊上去吃東西。

醫院帶動了一係列「產業」,但是沒有規範。附近有的是黑店,舊屋,飯店,小鋪。看病難,患者家人難,老百姓生存難,屈大人在,一定會長嘆,哀民生之多艱。

這裡就業的都是「外來務工人員」,熬米粥,蒸包子,炒菜。大鍋,一天不停,在熬。飯店就是靠一麵黑色的牆,其餘沒有遮擋。包子蒸籠,高高幾層。在這吃飯的人,隻要廉價省錢,隻要填飽肚子,無心無力考慮更多。富貴的人考慮挑選新鮮高檔稀少時尚的東西和空間,生活能四平八穩的人鄭重其事地研究飲食健康。眾人和媒體一起熱議的垃圾食品,瘦肉精,添加劑,農藥殘留,地溝油,和困苦中人沒有「關係」。什麼是主食、副食?被生活所迫的人,沒有區分。什麼便宜選擇什麼,是沒有選擇的選擇。食鋪什麼賣得最快最多,包子!包了一起,是主食,又是副食,吃得方便,吃得快,站著吃拿走吃都行。吃什麼餡的呢?肉餡好吃,價也沒貴。肉是什麼肉無暇細看思考,無心去擔心,更不會去檢舉索賠。店家是有意害人嗎?也未必,但買貴的原料肯定不行,賠本,好的東西價高賣不出去。買什麼料?什麼便宜買什麼,便宜不問出處。地溝油流向哪裡,流向低處,水往低處流,社會下層。

誰也不喜歡地溝油,喜歡的是便宜,店家不清楚什麼油,但什麼價格他清楚。為了利益,為了生存,沒有道德,清醒的麻木,聰明的糊塗。

在陰涼處,成把一袋包子吃完。人為了省錢,人家就不把你當人。你如果坐進乾淨飯店的屋子裡,不點菜,人家損你,不拿好眼看你。

這附近,有的店專門加工手術後的補湯。什麼排骨湯,烏雞湯,鱉湯,滋補湯,人參,鹿茸,靈芝,蟲草,有多少?真真假假,搞不清楚。花錢仔細的人,自己到小市場,在小巷深處,有本地雞,鴿子,現買現殺。衛生防疫城管,也時不時來查處攆趕。他們一到,弄得小巷小院雞飛狗跳。

有的人和店,專做各種中藥名貴藥材推介銷售,他們的名片能發到病人床頭掛袋裡,同檢查的片子放在一起。醫院隨處可見帖子、印刷品,院內路上時常有人招攬生意。

回到了普通病房,巧了,又是6號床。成妻的病情「穩定」了,遷出重症監護室。普通病房的病友親屬有的熟,她們看到成妻,都搖頭惋惜,「來時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

人們說些安慰的話,也交待些護理注意的事。

在病區裡了,不能不說護士長。一提起護士長,人們談虎色變。成與她沒有直接接觸,但隨著人們談論和指指點點,認識了這個權力人物。

成到醫護辦公區,隔著玻璃偷偷觀察她:細眉,當然是描出來的;狼眼,索命的神態;大嘴,大嘴能說,而且嘴大吃八方;翹臀,性感;窄胯,生孩子難——不過看神態應該早過了這個年紀;走路外八字,應有交際空間。

人們說,走上這個位置,可不那麼容易。護士掛長,不易,到特殊科室就更不易。有權利的肥缺,得有「十八般手藝」。

能不能入院,有沒有床位,全在她。成妻住進這家醫院就是通過人找她。和她見麵不易,病區進不去,人見不著;找人打了電話,約了會見,左等右等,才出來。給了「介紹」信和信封,就辦了手續,就這麼神奇!幾個月的苦等,搭上往返車費,搭上各種開銷,煎熬,終於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倒出床位。從以後的事情上看,她有很好的記憶力,清晰掌控著一切事情,幾號病床空,哪個病人調動,包括家屬安排,了如指掌。

每個病房都安排一個藍衣護理,住進來的人要交費,來負擔她們的工資。錢交給了院方,額外還得給護理一點兒表示。你不明事理,她們會提示你,先跟你親熱,熱情幫忙,然後說自己不容易,活多,忙不過來,事情總有輕重緩急。她們先耐心啟發你,急了威脅你,200元是必須的,遇到什麼危急誰管你。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後見之於行動,主動給你送來一套乾淨的病號服。付了錢,一切又歸於平淡。重症患者,家人忙不過來,給她加錢,她倒盆,幫翻身,幫換紙,一分錢一分活,得經常表示。

書者言:腐敗不僅是源於權力,還有需求的心理;勒索不光依靠能力,更有無能的潑皮。風氣可以傳染蔓延,管理趨於同一,環境影響人,形勢造就人,利欲改變人。

成想留下照顧妻子。他收拾床頭櫃,擺放東西。突然,門口出現高個女人,頭紮白巾,有綠條,厲聲叫:「怎麼這麼多人?」正是前文說的護士長駕到。成兩手垂立。

「說你呢!還不出去!」

成出去,躲到廁所裡。等了老長時間,從蹲位站起,悄悄回到病房。屋裡有幾個家屬,成問:「你們咋沒走?」他們笑了笑,沒說話。有個老太太拉成到一邊,「留人,剛才那個是護士長,她說得算。」使一個特殊眼神。

成來到醫護辦公區,那高個女人正和一些人說笑,成耐心等,等他們說笑完,人走開。他走過去,笑了笑:「護士長,我想和您了解了解6床的病情。」

她愣著眼看他。成忙說,這人多,到你辦公室。

護士長跟著來到走廊,走到前邊,走到一個門前,掏鑰匙開開門。這不是什麼辦公室,裝著許多醫用品,看來這是儲物間。屋裡有一個上下鋪的床,隻有床板。成說感謝你的照顧,然後把一個信封放在床上,跑出來。他怕人不要,或追出來。他站在走廊門口,長長噓口氣,如釋重負,謝天謝地。

他每天在病房護理,沒有人驅趕。吃飯也應時了,可以定病號飯。說是病號飯,並沒有什麼特色,多是病人家屬吃。但有人送飯,不用去外邊了。

病區有一專職打飯的,正式名稱叫營養員。她高大粗壯,大眼睛,說話甕甕響,手中有數兒,手上有「權」。這個角色不一定有尊嚴,但有威嚴,有話語權,隻說上句。大家笑臉相迎,取悅於她。她高聲大氣,心情好就多給一飯勺。她平時在大門邊上的工作室,執掌鑰匙,她可以放人進來,或給出去的人提供方便。

住院處的樓門加了門衛,因為來人太多。院子進口加了保安,管理並收存車費。還有人專門排診掛號,還有住院患者做儀器檢查設「導引員」。院裡還有幾家食雜店、花店,東西賣得很貴。

名醫院養了很多人。他們不是服務,他們附在名氣的周圍,形成利益鏈、寄食團。連今天的寺院都能組成股份!

沒有服務,隻有權和錢。患者家屬必須對這裡每個人陪著笑臉。這裡除了「剝」「奪」,沒有服務。

天下起了雨。病情危重不穩定的患者,經常做儀器檢查。患者和家屬乘電梯繞道地下室,走長長的甬道,地麵凸凹不平,這是連接樓與樓的地下通道。已入晚秋,外邊刮著風,淅淅瀝瀝下著淒冷的雨。如果走兩樓之間的空地,打兩把傘也遮不住患者車。電梯,沒有專用,患者的推車與其他人擠在一起。出入接觸紛雜的人群,沒人擔心傳染感染,院方沒人理。人群高峰時段,患者的推車甚至走垃圾車通道。

儀器室,為什麼不在病區設置?術後病人不能動,要求靜臥,卻「長途跋涉」,「車馬勞頓」,剛做了大手術的人如何禁得住這般折騰!

病人,不能動的病人,比常人沉,家屬抬不動,要從床上移到車上,從車上抬到儀器裝置上,又怕抻著傷口,忙得大汗淋漓,昏天黑地。ct室裡,室溫奇低,病人隻讓穿單衣。在儀器間門外,有幾個人,穿著破舊,畏畏縮縮,醫院趕他們,他們不敢明著掙錢。成讓他們幫忙抬人,每位給10元,其實就是雇人。

大醫院,「人滿為患」。名醫生,忙不勝忙。人往多處去,愛聚堆兒。也不光是這種心理起作用,據醫界朋友講,醫生的成長,經驗非常重要,見多才能識廣。在大醫院,醫生什麼樣的病都見過,有豐富的經驗,尤其是手術,臨床經驗是非常重要的,紙上談兵不行,有名人指導,還得真刀真槍地上。小醫院的醫生,原來再好的醫學基礎也沒用,理論都明白,就是沒實踐。小醫院沒有大醫院的條件,沒有知名度和信任,一次失敗,將會斷送一生前程。醫界,交流培養嚴重缺失,醫療結構分布不合理,因此形成了惡性循環。其他醫院門可羅雀,更何況「社區醫院」。

書者言:疑難病症的手術,國家有關機構要組織推廣傳授。我們的醫界現狀:學手藝,秘密;慢慢扌莫索,重復;損失,病人承受,醫生承擔,這是醫患關係惡化的原因。醫界要改革陳舊的帶徒製度!

過去的藝人,拜師學藝,「薪火相傳」,今天師父帶徒,盡量延長周期,使得聲名最大化。這是一種利益保障體製,老師給徒弟機會,在他名義下出力,慢慢獲取利益——至少不影響自己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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