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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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東慌起來了:「你站住!!!你站住!!!!」

眼看李姿意都要出去了,他心慌得不行,她是真的要做,到時候孩子受傷了自己為了讓她救孩子,還是得說的。不如就現在說……李姿意看上去不像那種人,可萬一呢……她說話時的表情,即便看上去溫柔,可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怪異,他在社會裡打滾多少年,那種看上去不凶的人,下手是最狠的,因為人家根本不需要虛張聲勢。

他實在不敢賭:「我說我說。」

李姿意走回來。

「但你得保證讓我見兒子。」

「行。」

米東一開口就說蘇黎問他的事:「陳主任當時帶隊進去之後,我就在他們身後跟著去了。後來他們發現我了,但因為已經深入腹地,他們不放心我一個人回頭,就帶著我往前麵走了一段,但快要進殿的時候,沒帶我進去,把我綁在外麵了。我被綁了幾天想辦法掙脫,沿著他們走的方向去找,隻看到一尊金身像,想搬又搬不走。一整快,割又沒東西割得動。硬得像什麼一樣。我就跑出去,出錢請了幾個人,跟他們說我是收藏奇石的,帶他們進山幫我搬。結果再進去的時候,沒找著路。後來又下大雨泥石流。」

「你叫這幾個人幫你去搬金子?你就不怕他們看到金子,生什麼變故嗎?」李姿意問。

米東說:「那怎麼辦?我又搬不動。」

李姿意看著他無話可說。

「其他的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陳主任他們那麼多人,我能對他們做什麼??他們去哪兒了,我怎麼知道??!」米東說:「我真的就想,吊一吊蘇家的胃,我想見我兒子。」

他生怕李姿意不相信:「我聽到之前他們叫你李小姐,你是湖心李是吧,我知道你是湖心李我就不敢騙你。你們家會讀心,我知道的。我真的沒騙你,關於這件事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讀什麼東西?李姿意好險當場白眼翻到天上去。

「行吧。」李姿意敲敲桌子:「可心結的事你也得講清楚,光給我講了這有什麼用啊?那你女兒還不是不肯來嗎?」

米東說:「你把我兒子弄過來不就好了。米又能有多大的力氣?你們還搞不過她?」

「你把這話說了,都不願意說你和你女兒有什麼心結。看來事兒挺大。」李姿意沒走,坐在那兒敲敲桌子看著米東。

米東坐在那兒,背習慣性地佝僂著,但顯然是怎麼也不會開口的。

「那我問別吧。」李姿意站起來。這兩個人又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隻要在這世界上生活過,就一定有認識他們的人。協會不知道,不代表本城就沒有,米東敢篤定自己就一個熟悉人也沒有被協會發現嗎?

「不過你可想清楚,既然是這麼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從其他什麼人嘴裡說出來的話,對你絕對是很有偏見的。」李姿意說。

米東像被逼到牆角的狗:「我不是說了嗎,你直接把他帶過來。」

「那可不行,我是遵紀守法的公民,可不能乾違法亂紀的事。」李姿意說。

米東死死盯著她。

「你愛說不說吧。」李姿意站起來。

「是因為我兒子。」米東終於開口。

李姿意坐回來:「你兒子?你兒子的病不是天生的?」

「是天生的。」米東說。

「那你什麼意思。」

米東說:「 從生了米祖德之後,米又就越鬧越厲害。」

「因為重男輕女?有一個殘疾兒童在家的話,父母會格外關注他是很正常的吧。」李姿意說。

米東說:「醫生說是產後抑鬱。」

李姿意有一會兒沒能回轉過彎來:「啊?」

「就是,生了孩子後,心情不好。」米東解釋。

「啊?!!」李姿意以為自己聽錯了。

「醫生要讓她吃藥,還不是為了騙錢。他們開藥麼有回扣的,心情不好,自己多調整一下心情不就好了。她就是仗著我疼孩子。所以開始常常發瘋,還大半拿著菜刀站在我床邊。把我嚇死了,我看在孩子的麵子上沒有動手,也沒再跟她計較,就搬出去住。後來去協會上班,我就搬到海城來了,每個月的工資都給她了。」米東像是急於想證明自己,不停地說自己為米又做過什麼:「賺的錢都給她了。她對我沒好臉色,我也沒再過手。隨便她打罵。我沒有什麼對不起她的。我什麼都給她了。」

李姿意有好一會兒,都感覺一切都不真實。

她不懂,米東怎麼能坐在這裡理直氣壯地說出「沒有什麼對不起她」。

「她是你女兒。」

「是。她媽媽生下她就跑了。我找了十多年。」米東說:「我到處找她,工作也做不成,就為了找她。我跑了好多地方。」

「那米又呢?」

「老太婆帶嘛。」米東說。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反而有一種坦然,完全放鬆了似的。坐在那裡像在談論一件完全不重要的事。

「後來老太婆過世了,我就找不成了。我就把她帶出來。就找到處找活乾嘛。為了養活她。我在工地,月要都累出毛病來了。現在都直不起來。」米東甚至用全是老人斑的手,把衣服掀起來,露出鬆垮老邁的皮囊給李姿意看。

「米又出生的時候你多大?」

「五十出頭。她十三歲的時候她奶奶過世,我回去辦喪事就一直帶著她了嘛。」

「她媽媽生她的時候呢?」李姿意問。

「二十出頭。不到二十。她腦子有病的。」米東說。

「什麼腦子有病?」

「傻子嘛。」米東說:「腦子不好。我就給她口飯吃。我們鄉裡,沒人家願意要她。她爸媽想給她找個出路。我缺個婆娘。就剛好。」

「傻子能結婚嗎?」李姿意問。傻子沒有自主能力,是不能結婚的:「怎麼不送到福利院去?」

「送福得院去乾什麼?」米東一臉莫名:「那麼好送的嘛?再說,她能在福利院過一輩子?那她父母都老了,管不動了她怎麼辦?那福利院對她不好呢?」

「你對她好?」

「她不犯錯我也不會無故打罵她。」

「那誰決定她錯沒錯,你啊?」

米東說:「做錯事肯定要教。難道不管她?你跟她說她也記不住。」

「我兒子是五年前生的。我是想賺點錢給他的,我就是想盡辦法想搞點錢,但一直就是不順,運氣就是不好。有個老家的鄰居,認識五十多年了,生下來就是鄰居嘛,他說,可以帶我投資。我就借了高利的那個貸款。」

「你老鄉帶你投什麼資?」李姿意問。

「投電影。」

「電影???」

「看的電影嘛。你沒看過電影?」

李姿意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一個跟他一樣的農民有投電影的門路。

「結果說資金鏈斷了,錢給了那個明星了,就是那個,樓德華你肯定知道吧?這個電影能賺幾十億的。但要等編劇有時間,編劇很重要的,就是寫故事的人嘛。結果耽誤在那裡。錢還是要還的,我就把主意打到協會裡,但倉庫裡也沒有值錢的東西,有值錢的那些倉庫我也進不去。就想說,他們出去辦事的時候,跟著看,能不能撿點什麼。所以才跟陳主任去的。」他說一說又說到這件事上來。

「我是為了什麼?我是為了什麼才落成這樣,還不是為了米又和我兒子。」他說著,甚至老淚縱橫:「我這麼大年紀人了,聽說她有了,我真的,我真的哭了。我沒有想到自己會有後的。」李姿意甚至能在他眼中看到,生命被延續後的狂喜。

他抹了一把眼淚:「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日子麼,我又沒有害人。我是跟她有那種關係,可我又沒有害人。」

「沒有害人??」李姿意不理解,米又現在也隻有十九,四五年前,十四五歲,被六十歲的生父xq。甚至這可能還是一個長期持續的狀態。

「她總是要出嫁的。」米東說。

……

「我又不是不好。我們自己人,我會對她不好?」米東質問李姿意。

「她讀書了嗎?」

「讀啊。讀到職專了嘛。我供她讀書。」米樂說:「我對她不好?」

「我看她現在沒讀書。」

「那我不知道。我進來的時候她在讀書。要不是我照顧她,她讀得到書?她長得大?」米樂有些憤憤不平:「我對她不好?我沒有對不起她。我就是用了一下。我養她那麼多年,隻是用了一下。那又不是……又不會壞。」

「是一下還是長期。」

米東沒有直接回答,隻是說:「我既然有了兒子,就當她也不欠我的了。她自己要神經病。我不跟她計較。」飛快地瞟了李姿意一眼,說:「你不懂。」

李姿意突然在想,他也不是因為羞愧而不肯說,也許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很正常沒有什麼不對,隻是這些人理解不了自己,會冤枉他。

李姿意出來的時候,他再三地說:「她自己要神經病,我都沒有跟她計較,但兒子是我的,他見不到我很快不記得我了。我要見我兒子。」

李姿意從監獄出來,就看到蘇黎站在停在懸崖邊的車前。風衣被海風吹得鼓鼓的。

李姿意走過去,直接上了副駕。

蘇黎上車發動車子,看了她一眼。她全程沒說話,扭頭望著外麵。

「怎麼了?沒有進展所以不高興了?」蘇黎問。

「不是。隻是突然搞不懂,這世界怎麼了。」

「這世界有什麼問題?」

李姿意看看外麵的一切——夕陽下,碧海藍天,怎麼看都是絕美畫卷,並且這是二零年,不是一零年,更不是八零七零年。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為什麼沒有人管?

她不理解,甚至覺得,一切都很荒謬。

米東這個人,就是一個荒謬的實體,他邏輯自成一派,壓根就沒有任何負罪感。當然也不會有任何歉意,他甚至因此而得利實現了人生最大的願望,也並沒有受到真正的懲罰。

李姿意有點懷疑,就算是判死刑他也會覺得值了。因為……他有兒子了。他覺得太值了。

她心情又沉又煩。想到那老朽的皮囊是怎麼汙染年輕天真的生命,她就感到惡心。

甚至真的心跳加速,胃中翻湧。

蘇黎把車子靠邊停下,她沖下車撐著膝蓋乾嘔了一會兒。

蘇黎拿水過來,半蹲下問:「怎麼了?」

「我不知道。」李姿意說。說完又乾嘔了起來。她覺得自己想把什麼吐出來,但卻一點也用不上勁,也找不到那東西在哪裡。也許它遍布全身,隨著她聽的話,像病毒一樣,紮根在她每一個毛孔。

蘇黎把她擁在懷裡,她沒有拒絕。

下巴抵在對方肩窩,閉著眼睛努力想要平緩自己的呼吸,想說服自己,並不是真的想吐,隻是心理不適而引發了生理反應。

兩人在晚風站了很久。

「我要叫一輛車。」李姿意保持著那個姿勢,埋首在他頸間。

「要去哪兒嗎?」

「不知道。」李姿意有一種迫切地想遠離一切的沖動。一切,任何人。

車子十五分鍾後就來了,李姿意鬆開蘇黎,鑽進車裡。出租車揚長而去。蘇黎站在原地,手搭在車蓋上,靜靜地看著車尾燈消息的方向。過了一會兒才回到車裡。

助理過來的時候,他車子仍然在原地。

「我以為李小姐和您一起。」

「我是後來來的,去的時候她已經進去了。」

「剛才不是說一起回程了嗎?」助理意外:「為什麼您沒進去?米東這邊的信息也挺重要的。」

「本來想都休息一天,但她執意要過來。」蘇黎簡短地說:「又不願意我跟她一起來。我就沒堅持。」

「為什麼?」

蘇黎沒回答,對他說:「米東這邊來看,應該是沒有說謊。他知道的確實不對,但他也確實去過大殿附近。得想辦法把他帶上。」

「好。我馬上去辦。」助理立刻說:「要通知李小姐嗎?」也就是問這件事還需不需要李姿意參加的意思。他當然是傾向於不要。這件事對蘇家來說,特別是對蘇黎本來說,非常……重要。

「不用。」蘇黎說。

助理鬆了口氣。

他早知道蘇黎對李姿意的不同,所以很不想在這件事上也受到影響。

兩人上車,蘇黎坐在駕駛座好一會兒就沒發動車子。他看見了助理的筆記本。

在來的路上,助理已經在記任務備忘錄了,所有必須要準備的東西裡,有一樣東西是寫在最前麵的。

助理問:「您怎麼了?」

蘇黎收回目光,起手發動車子,可又停下來,似乎拿不準。

沒來由地說:「我好像做什麼都不對。我完全不理解她有時候在笑什麼,有時候又為什麼生氣,這次又為什麼把我丟在這裡,要自己走……」

他沒有說不行,沒有堅持非要讓她坐自己的車,隻是不想讓李姿意不高興。

「我希望她高興。如果她喜歡去,就讓她去吧。」蘇黎說。

-

李姿意坐出租車回到市區,隨便停了個地方下來,漫無目的到處閒逛。中間小媽給她發了幾次消息,問她工作怎麼樣了她沒有回復。

她說清自己是怎麼回事,那種上煩躁、厭惡、惡心、骨髓裡都是骯髒的感覺。

最後慢慢平靜的時候,已經是快十點了。

吳露跟她發了張照片,拍的是她的新工牌,還有協會的大門密碼寫在紙上:「我明天去得遲,你們上班自己輸密碼進去。」

大概這消息還是群發的。

李姿意改了主意,找了個出租車:「去步行街。」

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辦公樓肯定沒人,她想去看看路堯的工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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