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行路(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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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先生算盤打得響,辦事也利落,竟真的在欽差動身的當天硬又趕了回來送行。

欽差要走,本府官員再也不用裝病了,一個兩個統統病愈銷假回來給欽差送行,黃先生趕上了大隊人馬。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沒發現祝纓,心下納悶:鄭欽差花了這麼大的功夫,不能夠不帶他走呀!

捱到官員們與欽差告別完,黃先生佯裝回城,旋即快馬追上欽差隊伍。祝纓一家的大車跟在隊伍後麵,還在囚車之後,由祝纓駕車。聽到聲音,她先勒住了自家的騾子,跳下車來一看:「黃先生?!」

黃先生勒住了馬,道:「還好趕上了。來,老弟,一路順風,前程似錦。」送一隻大包裹放到了祝纓的手裡。

祝纓還要推讓,黃先生道:「一點心意,不值什麼錢,都是家鄉的土物。還有這個,是於大娘子說以前在家的時候給你置辦的,我也帶了來。我這裡還有於大娘子給小娘子捎的些東西呢。」

祝纓幾個月前給於妙妙當女婿時住在縣城裡,確實置辦了些行頭,上府城辦事時沒有全帶上。她問:「乾娘還好嗎?」

黃先生道:「你放心,她的心眼兒啊,足夠使,是個厲害女人。先前小瞧了她,別人選嗣子,選個老實聽話年紀小的。她倒好,選了個六親不認,怨親生爹娘偏心、與親哥哥爭產的。你說厲害不厲害?」

祝纓道:「朱丁旺?」

「對,是他,老弟你說,這個人行不行呢?」

祝纓道:「乾娘還有這個精神頭,還行。」

朱丁旺就像黃先生說的,跟親生的家裡沒一個處得好的,祝纓認為對於妙妙來說朱丁旺未必就不如「憨厚純樸」的小孩子了。不過她謹慎地沒有將意見說出口,而是指著黃先生馬上掛的另一個大口袋說:「大姐在前麵,與陳大娘子一輛車,你快走幾步上前吧,我也得趕上他們了。」

黃先生道:「好!對了,老弟你的事兒我已經辦妥啦。連於平我也好好說了他一回!」

「有勞。」

黃先生一拱手,快馬追上了沈瑛,先向沈瑛、陳萌說了自己辦事的進度,又說了給小娘子帶了東西,不知方便不方便交給她,還是由陳萌轉交。

沈瑛微笑著對外甥道:「你說得沒錯,他果然是個可靠的人。」

黃先生連說不敢。

陳萌問:「那一位有什麼話帶給小娘子不?」

黃先生道:「隻說要好好吃飯,到了京城跟家裡人好好過。」

陳萌道:「她在那車裡,你去對她說吧。」

說完便驅馬去隊尾找祝纓的騾車了。

祝纓坐在車轅上,她趕車的技術馬馬虎虎,幸虧欽差回京的隊伍走得也快,倒也能趕得上。她也沒怎麼照顧過牲口,想著跟隊伍裡的馬匹馱騾同行,一路也就差不多跟著老把式們學會了。

此時張仙姑還在說於妙妙:「哎呀,她過得好咱們也能放心了,花姐也能少惦記些。唉,她捎的這些東西,都是好貨呢,在家的時候咱們可用不起。」又說黃先生給的也是好東西,以前也是隻有眼饞的份兒的。

陳萌一來,祝纓就先招呼了一聲:「大公子。」

陳萌驅馬與祝纓並行,道:「剛才黃先生過來了。」

「是,乾娘托他捎了些東西,他去見大姐了麼?」

陳萌道:「我正是為這個來的。天意弄人,我們與妹妹本是親人,如今卻陌生得緊,我們對她也一無所知。我與舅舅都不大敢太親近她,現叫她嫂子陪著她,我來請教三郎些妹妹以前的事兒。」

陳萌是個白淨文弱的公子,模樣不說頂俊也是平頭正臉的,配上一身錦袍騎上高頭大馬,很有一些斯文貴氣。祝纓卻知道他不是個省油的燈,說:「我們與大姐在一起過活的日子也不長,知道得也不多,您隻管問,隻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說。」

兩人一邊趕路一邊說話,祝纓趕車的手漸漸穩了,對陳萌說了些花姐的事。都是心地不錯,也識字,於妙妙也教她算賬之類。陳萌是一箭雙雕,打聽表妹、考查祝纓。

祝家和鄭熹都以為這婚姻是默認作廢了的,哪知沈瑛見過祝纓之後將主意略改了一改,從打算離婚變成了「待考查」。那邊鄭熹連新戶籍都辦好了、舊戶籍都銷戶了,這邊沈瑛從黃先生手裡又拿過了於妙妙與張仙姑簽的那張契書。雙方都認為自己的打算穩了。

陳萌是個有心機的人,與祝纓說了好長時間的話,猛然間醒過味兒來:「我竟與這貨郎小子說了這許久的話沒覺得厭煩麼?」細細想來,這小子竟不是個粗暴無趣的人!還是舅舅眼力強,這小子禮儀上頭或許粗疏,人卻未必可惡。

那一邊黃先生也不能一路跟著上京城,他要回府城了,跑到隊尾,又與他們打了個招呼道別。陳萌與黃先生一邊拱手,一邊說:「這些年承蒙照看,什麼時候上京可要來尋我。無用的話就不多說了,得空捎封書信來敘舊。」

黃先生道:「大郎哪裡話?大郎此去,海闊天空,前途無限!」又對祝纓道:「保重。」

祝纓也與黃先生道別。陳萌心中感慨,對祝纓道:「我去看看妹妹,萬一有事兒,少且不得勞煩三郎。」

祝纓道:「大姐以前照顧過我,有什麼事大公子隻管開口。」

陳萌縱馬趕上沈瑛,如此這般一說,沈瑛道:「不要驚動他,再看他幾天。我記得是他先說這婚約他不留戀的,怕也對我們有什麼誤會,以為我們必是嫌貧愛富的,又畏懼我們權勢,他又要自保。真是個伶俐人兒。哪怕最後婚事不做數了,也不必就結仇或是不相往來,有機會時也可栽培一二。」

沈家離京近二十年才回來,京城早就物是人非了,想重新崛起,人才是必須的。祝纓聰明,但是出身實在不好,他想先吊著,這一路看一看。將祝纓與花姐路上先隔開,路上相中了,到了京城,外甥女、外甥女婿一起帶走,鄭熹也不能搶人家的女婿。相不中,隨鄭熹安排,沈瑛也會再給祝纓封個大紅包,結個善緣。

陳萌道:「那鄭大人那裡……」

沈瑛輕笑一聲:「先別提,到時候我自有辦法。」

「是。」

陳萌又去看了花姐,花姐才哭了一場,已收了淚,沉默地坐在車裡打絡子。陳萌道:「前麵不遠就是驛站,我們該休息了。妹妹也別忙了,以後這些事兒不必自己做。」

花姐道:「手上做點兒東西,心裡安穩些。我身無長物,身體發膚都是父母所賜,做些針線女紅,好歹是心意。」

陳萌對表妹漸有憐惜之意,道:「那是心意,不講活計多少。」

「哎。」

陳大娘子問道:「你不陪舅舅麼?」

「舅舅說,我年輕,叫我跟妹妹說話呢。」

「呸!你還年輕了?」

夫妻倆鬥了幾句嘴,花姐安靜地打著絡子,陳大娘子道:「妹妹打的這個花樣,府裡都少見呢。」

花姐道:「也有的。嫂嫂喜歡,我再給嫂嫂打一根。」

「好,我那兒還有一盒旁的樣式的,拿來妹妹挑,看中哪一根,我與你換。」

「好。」

陳萌想了一下,沒找著與花姐聊祝纓的話頭,驛站又到了,隻好先用飯休整。他與沈瑛、鄭熹一處用飯,還在想著祝纓,找了一回才想起來——祝纓又不是他妹夫,沒資格一處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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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與陸超、甘澤等人在一處吃飯,她本來想一家三口隨便對付一點就在車邊兒吃了。三個村裡受白眼、外出跑江湖的神棍,飯食好賴都是尋常,有得吃就算不錯了。

陸超卻讓驛卒拿些酒食送到車上,說:「三郎,這些給叔、嬸兒吃,你來,咱們一處吃。嬸兒,都是以後要共事的,我帶三郎認認人。」

張仙姑就覺得陸超說得對,對祝纓道:「老三,你去吧,還要趕車,別喝酒,以後要乾正事的,端正些,別勾肩搭背的。快去吧,這兒有我呢。」

仆人、差役等各有自己的小圈子,祝纓與陸超、甘澤等人到了一桌,這一桌七、八個人,算上她,九九歸一了!

祝纓笑笑,陸超給她介紹了一圈,除了他和甘澤,旁人也都是鄭熹的隨從,成份乾淨,沒有沈瑛那邊的人。又將她介紹給同伴:「這是咱們大人新招來的三郎,以後都是自己人啦。」

互相認識了,祝纓在個邊角坐下,陸超道:「來,坐兒這兒,咱們一道吃。」

祝纓吃飯不挑食、吃得也快,長個兒的時候食量也不小,比起成年男子隻略差一點,陸超等人看了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出門在外的人,吃得都不慢,一會兒就有七成飽了,驛卒又上了兩大盤菜,再端了一盆飯出來,這些人吃飯的速度才慢了下來,有心情說話了。

陸超道:「吃得還行嗎?」

祝纓道:「很好。」

「還想吃什麼?」

「這就很好了。」

幾句下來,陸超道:「你的話比以前少了很多了。」

祝纓無奈地道:「有事兒的時候話多,沒事兒的時候我就少說兩句,攢著。」

「噗——」一個年輕的仆人口中的飯噴了出來,撲了一桌子,含著半口飯說:「話還能攢?」

祝纓眼疾手快捧著碗又將桌上離自己最近的一盤比較滿的菜端了起來,險險沒被他噴到。等他噴完飯,又從容將菜盆放下,接著吃。

肇事者被同伴拽離桌子捶了一頓。

陸超道:「話還攢?還是懶得應付咱們?」

祝纓道:「二哥,你都說『應付』了,真要我應付?」

陸超道:「瞧瞧他,我還好心帶他來呢,他跟我說話就這樣。」

「他跟誰說話都這樣。」金良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他可是這些仆人心中的榜樣,仆人出身,雖然是因為運氣,但也是自己努力,都做上官了!老婆、房子、兒子都有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金良往祝纓頭上敲了一下:「以後都是自己人,他們沒壞心,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你告訴他們,我叫他們賠禮,不許暗中坑他們!」

祝纓道:「說清楚,我什麼時候坑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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