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行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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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良沒理她這一句,對眾人道:「你們也是,以後就知道了,都好好的,不許淘氣。三郎?」

祝纓道:「好。」

金良放心了:「行了,吃吧,哎,不夠了再添,想吃什麼叫他們再上!你正長個兒的年紀呢,多吃點肉!」

「好。」

他這一通話說完,在各人心裡又起了些波瀾。祝纓捏著筷子像是吃不下飯的樣子,對陸超開玩笑道:「他這一來,我的人緣兒就完了。本來麵子上還說得過去,以後處著就知道為人了,現在就要扒開了露出裡子,那可就看不得了,真的也像假的了。」

凡事就怕坦盪,一旦挑明了說,就能免了許多因為「不明」而產生的隱晦猜測。

眾人本有點疙瘩的心,因這一套話熨平了許多,道:「金大哥為人響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很關照我們。」同時也覺得祝纓也有點坦盪了。祝纓道:「我明白的。」

坦盪人祝纓自此算是在鄭熹的仆人群裡落了腳,能不能站穩就看她自己了。

張仙姑很緊張,時不時問她與這些人的相處,祝纓心裡有數,並不總與他們混在一處而是保持一點距離,借口是要照顧祝大的傷。

晚上在驛館安歇的時候,她跟金良要一個單間,一家三口住,說為了方便照顧祝大。其他的再不要什麼特殊的照顧。

金良道:「這個方便,讓大嫂先收拾屋子安置,你隨我來,你得學學行禮!」

祝纓道:「哪個大嫂?」

「不是你娘嗎?」

「你管我娘叫大嫂?」

金良道:「不然呢?我這年紀叫她嬸子?各論各的!少囉嗦,快隨我過來!」

金良將祝纓帶到鄭熹麵前,鄭熹道:「左右無事,你來給他說一說。」

金良也不推辭,將祝纓帶到隔壁,親自教見禮怎麼見、問好怎麼問、如何稱呼一類。

祝纓這待遇是府中仆人們所沒有,大家都在猜,難道是沈瑛的囑咐?可看著又不像,如果是照顧,就不該讓她跟仆人們混在一起呀!

這些事兒祝纓都不放在心上,她隻想全力應付了鄭熹,好叫盜墓案最終結案前別把祝大又給扯案子裡去。

鄭熹看祝纓本來就有那麼點兒喜歡,不出三天,凡金良會的禮數,祝纓就都學會了。鄭熹嘴上不說,心裡卻很喜歡,途中無聊,不免技癢,又親自教了點進出皇城的常識——大理寺在皇城的前半部分,所謂前朝後宮。

這個祝纓學得更快,鄭熹心情極好,還要故作不經意地問:「陳大郎總與你說話?」

「嗯,問大姐的喜好、經歷之類。不像是懷疑身世。」

鄭熹道:「你又知道了?」

「嗯。」

鄭熹被噎了一下。祝纓就添了一句:「還問了乾娘和死了的那位,問有沒有忌諱的事之類。」

鄭熹臉色緩了一下,道:「你要為她好,陰私事就不要告訴陳大。」

「好。」

沒過幾天,祝纓已經學會了一個「吏」所需掌握的所有禮儀了。鄭熹又拿出一本律法書讓她:「識字麼?」

祝纓道:「識得。」

鄭熹道:「拿去看,不懂的,不認識的來問我。本該將律令格式都學會,眼下沒功夫叫你先學個三年五載再做事,你先將大致的條目通讀,也就勉強夠用了。這是一套律條,你先讀第一本,看完這一本,回來交功課,我再給你下一本。」

「好。」

祝纓白天趕路,晚上吃完飯就看書。張仙姑心疼女兒,又想驛站不用她自己花錢,隻要女兒看書,她就給女兒單點一盞燈,點兩個燈芯!都挑得亮亮的!

祝纓讀書很快,記性也極好,三天後就將書拿去給鄭熹「交功課」去了。鄭熹詫異地問:「都看完了?」

「是。」

鄭熹也不翻書,隨口抽問:「何為十惡?」

「謀反、謀大逆、謀叛、惡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義、內亂。」

「何為八議?」

「親、故、賢、能、功、勤、賓、貴。」

「笞五十,贖銅幾斤?」

「五斤。」

鄭熹問道:「你以前讀過律條?聽人說起過?」

祝纓道:「沒有。」

金良、陸超陪在鄭熹身邊,兩人都側目——這記性也忒好了!

鄭熹又問了幾個問題,越問越細,祝纓都答了上來。鄭熹就給祝纓換了一本:「繼續讀。」

祝纓一走,鄭熹眼風一掃,見金良他們吃驚的樣子,問道:「怎麼樣?」

陸超道:「記性也太好了!」記住主人的吩咐,是合格仆人的必備技能,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能記得大概意思就算不錯了。能記得一字不差的,就有很大的機會成為貼身仆人。而識字、看書極快,還是這種枯燥的學問書,還能記住,放眼讀書人裡也是少數。

金良就說:「怪不得他念著馮小娘子的好。」

金良知道祝纓「私塾窗戶下偷聽」,當時隻道是尋常,如今一看,他這「偷聽」恐怕比別人正經學的還要強!於妙妙和花姐許其偷聽之恩,對祝纓和對資質平平的人意義是不一樣的。祝纓「偷聽」是魚躍入海,普通人偷聽,可能就是喝口涼水解一時渴。而有的人正式坐在課堂裡聽課,都像是一口冰水灌下去,叫他跑肚。

金良自己有兒子了,也讓孩子讀書,讀得如何真是不說也罷。他說:「要是我有這樣的兒子,寧願挨祝大那樣的打!」

鄭熹心道:嗯,那我揀到了。

第二天,金良就把祝纓叫去跟自己同桌吃飯了。祝纓道:「乾嘛呀?」金良道:「叫你吃飯還不好?跟他們在一桌坐,他們還要打趣你,我不打趣你。」甘澤等人道:「我們怎麼打趣他啦?都答應你了,要好好處的,怎麼會說話不算數?」

祝纓也斜著眼看金良,道:「你有古怪!」

金良提著她的領子給拎到了自己的桌子上坐了,這張桌子隻有三個人,另兩個也是軍官,都是正經的朝廷低級武職,並不是豪門親隨出身。他們隻是出趟差,回去依舊在自己的營裡當差,對祝纓就隻有一點點好奇,並不熱絡也沒有競爭。

這一桌吃飯比那一桌要清淨許多,菜色也更好,量也足。

吃完飯,金良就安排了甘澤就去趕祝纓的騾車,自己揪著祝纓說:「你別自己趕車了,得學學騎馬。趁著有驛馬,路上練練。上京以後一定用得到的。」

祝纓於是白天學騎馬,晚上讀書,心情好得不得了,對上京也沒了怨言,她很珍惜這樣的機會,愈發用功。心底的警惕一點兒可也沒放鬆:鄭熹這麼待自己,本錢可是花了不少,不曉得要找她要多少利息呢!

她並不知道,這些對鄭熹而言不過舉手之勞,根本不用花他一文錢。正如於平、黃先生給她辦戶籍,連費的紙張筆墨,都是衙門的。然而這些對她而言,是上天入地求也求不來的。

祝纓再珍惜,也架不住老天下雨。下雨,就不適合她這樣的新手再練習騎馬,雨天趕車也比晴天難不少。虧得是在走官道的情況下,她還能湊合,否則隻會更難。

甘澤依舊過來幫她趕車,讓她進車裡坐著,張仙姑十分過意不去,一迭聲地道謝。甘澤道:「不礙事兒的,我本來就是要趕路的。」祝纓也穿著蓑衣戴著鬥笠坐在車轅上陪著他,說:「我學著點兒,明天再下雨就能自己上手了。」

甘澤道:「美的你!下雨可不同晴天,晴天上手快,雨天可不行。進去吧,這鬼天氣!這個時節怎麼還下雨?這會兒都快冬天了,下雪都使得了!」

當天晚上雨停了,第二天趕路的時候又下了,第三天依舊是白天下雨夜裡停,十分邪門!

第四天的時候,沈瑛看著天上落雨,有些躇躊,問鄭熹:「要不,今天就不走了?」他們還沒什麼,女眷們也有車,淋也淋不著他們。但是雨天路滑實在難行,再出個翻車的事故就不好了。

鄭熹道:「再走一天,走慢一點。明天還這樣就在驛站住兩天,等天徹底放晴。」

沈瑛道:「好!」又說天氣邪門。

鄭熹道:「就這幾天,應該不致成災。」

「那倒是,秋糧已經收完了,隻要不黴壞就不是大問題。」

兩人聊了幾句,又趕了一陣路。在下一個驛站停下的時候,沈瑛道:「還是不要趕路了吧?這雨總不停,有驛站就先歇下,為趕二十裡路,被困在路上就不值了。」鄭熹對沈瑛道:「今天趕路很值得,瞧,那是誰?」

那邊簷下蹲著個百無聊賴的身影——周遊!

周遊是與鍾宜一路的,他們比鄭熹等人早幾天動身,走的時候鄭、沈二人還出城送行的。知府死了的時候周遊就想走了,鍾宜硬是等了幾天,等知府出殯了才走,這樣顯得自己並不心虛。但又得比鄭、沈二人回京早,因為他出來得也早,不能回去的太晚顯得比晚輩無能。

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就沒料到天公不作美,一場雨將他們困在了這裡,而鄭、沈二人冒雨趕路又追上了行程,這下要一起回京了。

兩路欽差的奏本早就已經一個賽一個地送進京了,奏本中各自陳述,已隔空在禦案上小小爭搶了一回功勞。

鄭、沈二人不急,他們出京晚、差使辦得也利落,鍾宜就不行,他出京早,還是個爛攤子,乾得看手段雷厲風行看效果是拖拖拉拉。

如今又遇到了,眼見又是一場暗流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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