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正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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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不去嗎?」

鍾宜依舊有耐心教導世侄:「我要去了,是抬了他的身份、證明茲事體大,他就該抖起來了。什麼樣的事,要什麼樣的人去做,不能叫對方覺得可以自抬身價,他一抬身份,這事兒就不好辦了。依舊是你們兩個,對那個文吏說,把人帶出來。他也就隻當是一件尋常事給辦了,再記不起來有什麼特異之處。明白了嗎?」

周遊聽了話,與他那姓時的小夥伴一起,派個人叫了文吏過來說話。不料這文吏聽了這件事,臉就苦了:「您二位早說半個月,我也就把人帶了出來、賬抹平了,現在出不來了!就算我想,牢頭也不答應啊!」

平空多了一個人,不得給他吃飯?不得給他一件囚衣穿?這些都是一個人頭,是可以報賬的,賬都報上了,怎麼平?再說了,人犯帶到是要交割的,哪怕是死在獄中了,也得有個記錄,再開個花賬冒領個裹屍的席子錢。現在這個人送到牢裡,你說要帶出來,誰簽字,誰畫押?最後誰認賬?

牢頭還怕以後查他的賬呢,怎麼肯替文吏擔責?

以前就撒謊說人犯丟了、死了,或者乾脆就承認拿錯了,本來要抓別的嫌犯的,現在弄清楚了,還他清白將人給放出去。這事就結了。大不了文吏拚著挨頓板子,替老上司的兒子把這件事頂下來,圖小公子日後提攜。

新的京兆尹,他不好糊弄!誰知道會不會一頓板子把他打死了呢?到時候讓小公子多給他燒兩刀紙嗎?

文吏一直擺手,說:「我勸小公子就算想放人也別在這個時候,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正憋著火氣沒處撒呢!別的還要個證據,您這個,一個大活人無辜被整進獄裡,他有的是話說。別上趕著讓他拿你們立威。」

兩個紈絝無計可施,周遊隻得回來請鍾宜再拿主意。

鍾宜道:「你們就這樣回來了?!你們平日的脾氣呢?這個還要我教嗎?讓他將這事兒扛下了,就算丟了差使,再給他尋一個安身處就不行了嗎?!這也要我教?無論如何,這個祝纓一定要盡早弄出來!鄭七就要回來了,難道要讓他到京兆去要人,把他們都掀出來嗎?」

周遊學到個技能,再去找了時朋友一道向文吏施壓。

就在這個時候,獄卒給祝家送信了,告訴他們可以探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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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探監,當然是個好消息。

張仙姑和祝大麵麵相覷,不敢頂著一張挨了打的臉去見閨女,托了金大娘子代為探望。而獄卒也答應了他們的拜托,不向祝纓提及此事。

萬沒想到,金大娘子是個有主意的人,她見祝纓次數雖少,見識卻比別人強些,覺得祝纓是個有數的人。難得的探監機會,爹娘一個都沒出現,托她一個外人?祝纓怎麼會不起疑呢?瞞著祝纓,保不齊以後落埋怨,還是老實說了吧。

一見祝纓,就把這事兒給說出來了。獄卒見勢不妙,咳嗽一聲跑了,留下金大娘子向祝纓說:「沈大人家也忒狠心了,你是怎麼得罪了嶽母嗎?我就說了,你金大哥也是個不曉事的,成天說,三郎是個有眼力見的,知道跟著誰前途好。你跟了鄭侯家,我們當然歡喜,你這嶽父家也不能太生份了呀,得哄著他們點兒。這些人吶,助你成事,他興許沒那個本事,要壞你的事兒呀,哎喲,他們的本事可大著呢!」

祝纓問道:「大嫂,我爹娘傷得怎麼樣了?」

金大娘子道:「我能叫他們再傷著嗎?我娘家,別的不敢說,祖傳的跌打藥還是能尋出些兒的,已經給了你爹娘啦。」又抱怨,怎麼金良辦事不牢靠呢?明明鄭熹的信已經捎回來了。

又拿了好些吃的給祝纓,說:「你放心,你爹娘那兒有我照看著。」

「大恩不言謝。」

「都是自己人,謝什麼謝?你金大哥不在京城,我也沒旁的操心的事兒。唉,三郎,別急,也別怨他們辦事慢,啊……」

祝纓笑道:「哎,托您件事兒。」

「你說。」

「您幫個忙,借您家一間屋子,把我爹娘捎過去養個傷。我怕他們不舍得看病又不舍得吃得好點兒。」

金大娘子痛快地答應了:「成。我也想接他們過來呢,免得他們掛心你,病急亂投醫的又傷著了。有你這話,我可就放心把他們接我那兒去了。」

「您別嫌我們事兒多,多也就多這一陣兒。」

金大娘子嗔道:「說這麼見外的話做什麼?再說,我就不管你們啦!」

祝纓笑笑。金大娘子道:「那我走了!我再給你催催去。」

「不用啦,鄭大人有正事兒要忙,我算什麼人物呢?哪值得連著催他給我辦事的?我等著就行,您看好了爹娘,叫他們也別急著往外跑。」

「成!」金大娘子見她不哭不鬧的,心裡就舒暢,「我在家裡啊收拾好了等著你回來!說不定啊,是咱們一道等你金大哥回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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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娘子一走,獄卒扌莫著鼻子進來,說:「咳咳,那個……」

祝纓翻了個白眼:「行啦,別做出那個樣子啦,你比我大好幾歲,怎麼還是這個樣子呢?不怪你瞞我的,我知道的,我人在這裡就算知道了除了乾著急又能做什麼呢?白白急壞了身子。」

如果無事發生,獄卒還要取笑一下祝纓小小年紀就有了老婆,現在就不好說了,順著話說:「就是!哎,咱們走吧。今天燈節,等會兒我給你捎個小燈進來瞧瞧?也算過節了嘛!」

「好啊!」

「行,你先回去等著。」

祝纓回到了牢房,獄卒又得安排別人家探監了。

牢門一帶上,祝纓聽著外麵的腳步聲走遠,冷笑一聲。

爹娘被打傷了,我在牢裡不能做什麼,那我出去不就行了?!

不能再在牢裡呆了!

祝纓通開了鐐銬把金大娘子送來的竹籃打開,裡麵除了豬蹄還有米糕之類。掰了米糕,抽了兩根鋪床的竹子,做了個簡易的捕鼠器,抓了幾隻牢房的土產——老鼠。

晚上分飯時,撕了兩塊竹籃裡墊襯的布沾了點燈油帶了回來。獄卒說話算數,給她弄了盞小花燈,然後就跑去街上看花街玩了。祝纓點著燈,等天黑透,聽對麵的牢房裡傳出鼾聲,抓出一隻老鼠,將破布捆在了老鼠尾巴上,提著老鼠在燈上點著了老鼠尾巴,透過窗戶住對麵的窗戶一扔!

對麵的布置,祝纓略看過兩眼,有帳有幔,床上錦被堆著,椅子上都套著保暖的罩子。裡麵還有蠟燭、有炭盆。

接連扔出幾隻著火的老鼠進去,老鼠一躥,對麵閃出更亮的火光出來了。

一開始的時候,對麵還沒什麼動靜,就在祝纓想把剩下的老鼠都扔過去的時候,對門傳出了驚惶的叫聲:「失火啦!快來人吶!!!」

對麵越來越亮,顯然火勢不小,祝纓聽著動靜,拆了捉老鼠的竹片重新安回了床上,撈起鐐銬來。

牢頭沖過來大吼:「都給老子老實點兒!不準亂動!」開了祝纓的牢門,說:「你,小子,我信你,你給我看好了,不許叫他們趁亂逃獄!」

祝纓道:「叔,別急,我看別處都沒著火,不是大事兒。你別大聲喊叫,叫得聲越大,人心越亂。」

牢頭認真地點點頭,說:「你幫我看著他們,我帶人救火!」說完,跑出去敲鑼,喊人取水滅火。

祝纓真的出去跟老馬、老穆他們聊天:「都別叫啦!正月十五,財主放燈,咱們安靜看著就是了。」

老馬笑了:「你怎麼不去看呢?你那屋離他們近哩!」

祝纓道:「我是看景兒的,景兒裡有個肥仔就壞了興致,就不想看了。」

老馬和老穆都捶著木柵笑了,老馬說:「後生,回你屋去,叫他們看你一個囚人在外麵走動,當你逃跑給你打一頓就不值了。」

祝纓笑道:「好。」

祝纓才回到自己屋裡,那邊滅火的就提著水桶進來了!對麵牢房裡已經燒著了一半,開了牢門,虞立安就一臉黑黢黢地跑了出來,他睡覺脫了的外衣都被燒沒了,身上衣服也燎壞了,頭發也烤卷了一半兒。

祝纓還要說:「叔,給他鐐銬戴上!別查出來你們私下……」

牢頭趕緊給虞立安把鐐銬又給拷上了,再看祝纓,祝纓已經理著兩隻手臂讓他看清了雙腕之間的鐵鏈。牢頭道:「還好……還好……」

祝纓道:「不太好,你看他這屋,傻子一看也知道他之前過得好了。」

一句話提醒了牢頭,又急忙指揮把虞立安房裡的家具往外搬。不幸的是,這一天是元宵節,能放假的都放假了,牢頭親自過來,是因為照顧著手下人,他值班,讓年輕人出去快活。京兆衙門裡留守的人就不多,救火,可能來幫忙,乾別的活他們就不樂意了。

牢頭找人時,人已散了一半,反因這鑼聲把京兆尹給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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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雲鶴才做的京兆尹,預備著出了正月全家搬到京兆府的後衙,他自己先提前把鋪蓋行李搬了進來,帶了兩個仆人,正月裡就在府裡開始辦公了。

不為別的,就為京兆衙門離皇城近,五日一朝,他不用像以前起那麼早,上朝前能多睡一會兒真是太美妙了!

王雲鶴也不願在大正月的時候惹事,這點人情他還是有的、這點民俗他還是懂的。這些天他都在查看京兆府的存檔卷宗,不止是案子,還有京兆府的各項文檔,什麼人口戶籍田畝諸如此類。有些是少尹也沒接觸到的,他都趁著現在補補課。這兩天審案子都是順手,或者想起來了再審一審,反而不如做少尹的時候進度快。

且他審案子,呈到眼前的案卷都還理不完,大牢?輪不到的。

這一把火,就把京兆大牢送到了王雲鶴的麵前,也把王雲鶴送到了祝纓麵前。

王雲鶴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絕不是個美男子,隻能說端正,留著一部夾了點銀絲的胡子。身材也很平常,既不癡肥,也不乾瘦,正常的有點中年發福的……不是特別肥的中年肥仔。

他先看了起火現場,看到一屋子的家具,先就心頭火起。別說京兆大獄了,就算是他王雲鶴現在住的臥房,一切從簡,都沒這多擺設!七枝的燈架就有兩座,大炭盆兩個、小炭盆兩個,床前一架屏風,再看床上燒了一半的被子,絲的。帳子燒掉了,那復雜的床,架子還在,床邊還落著一個燒黑了的手爐子、一個腳爐子。

王雲鶴大怒:「好賊子!你進了我京兆大獄倒先享受了起來!大獄不能震懾群凶,要這牢獄何用?!」

先把虞立安扳倒打了四十大板,問他個在囚室縱火!

虞立安有苦難言,他這裡燈燭多是真的,自己都懷疑是不是自己這邊燈燭或是炭盆燎著了什麼引燃的火了。

那邊牢頭也嚇得不行,王雲鶴先不跟他計較,一擰身就查看祝纓的牢房。先是被祝纓的個頭和年紀弄得一怔,再看她的牢房除了乾淨點,倒是個王雲鶴認知裡的正常牢房的樣子。

王雲鶴見祝纓沒有什麼特別的優待,臉色緩了一緩,問道:「你多大了?怎麼會犯重罪收押?我怎麼不記得有你這個犯人?」人不他抓的,連看過的卷宗裡也沒有這個年紀的男子的描述,還關單間?王雲鶴憑直覺多問了一句。

祝纓當地一跪:「回大人,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他們把我從家裡拿了來,先關到萬年縣班房,又轉了過來。也不說我犯了什麼罪,也不說什麼時候判,更不說什麼時候放。」

王雲鶴大怒:「怎麼回事?!」

犯案的卷宗,自然是沒有的,因為祝纓壓根不是被拿了罪過被抓進來的。王雲鶴又問牢頭:「這是怎麼一回事?」

牢頭哪裡會再為別人遮掩?跪下就說:「是某同僚送過來的,與萬年縣一班鬥毆的人一道,也沒說是犯的什麼事。大人知道的,小人隻管這獄裡的事兒,誰送個人進來,小人就收了,好生關著。」

心裡想:這小子運氣是好,也是機靈,竟熬到了大人過來。不過,放了出去隻怕小公子還不饒他,再給拿住了恐怕就沒有這樣的好運了。

王雲鶴再問下去,一路查到了那個抓人的「尹老二」,再查到了文吏。文吏一臉有鬼的樣子,王雲鶴也不與他客氣:「蕞爾小吏,竟敢公器私用!給我打!」

獄裡的犯人樂了,什麼時候能見著這樣熱鬧的大戲?!以往都是從獄裡提了人過堂,彼此之間的事兒都是通過同窗互相講述的,親眼見著京兆尹當麵打人,那可是稀罕景兒!

先扳倒打二十大板。文吏不說,就再接著打。這文吏受刑不過,招出了時小公子。獄人們頓時「嗡」一聲討論開來。老馬和老穆甚至小聲嘀咕:「怪不得老三這麼靈便,是惹的人都比咱們的來頭大。」

王雲鶴一聽,心裡有數,道:「先將他們收監!」讓文吏畫了押,看看天也亮了,命人把祝纓送到後衙看管,不再與這些犯人一處。他自己袖著供狀,去了刑部,找自己的前上司。

時尚書接管刑部,正滿頭包,一見前下屬,招呼打得就很勉強。待知來意之後,臉色也變了:「怕是誤會。」

王雲鶴道:「尚書,如果是誤會,下官就報與陛下,聽憑聖裁。」

「且慢!」時尚書知道自己兒子的成色,忙說,「我審他!現在就去!他固然不爭氣,但與一個外地小子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不會無緣無故做這個事的。」

王雲鶴心道,你那兒子,乾什麼破事都不稀奇呢!

到底給了老上司幾分薄麵,跟著老上司回家,看他們這父子如何演戲。到了時府,時小公子還沒起床,時尚書羞愧地對王雲鶴道:「見笑了。」

王雲鶴道:「年輕人嘛,渴睡。」

時尚書不等怕人去揪兒子起來,親自跑去掄圓了胳膊,將兒子一巴掌從床上撥了下來:「孽障!你乾了什麼好事?!」

時小公子睡得四仰八叉地從床上被打了起來,整個腦子都空了:「啊?」

時尚書指揮小廝:「潑醒他!」

時小公子被潑了半盆冷水,打了個哆嗦就要發火,抬眼看到親爹,把罵人的話咽了,爬起來道:「爹?!」

時尚書不跟兒子客氣,命人按住了他,問:「你知不知道有個人,被人扔到大獄了的?」

時小公子之前都忘了,最近又想了起來,飛快地說:「周遊讓我乾的!那小子是鄭七的人,爹,你知道的,周遊看鄭七不順眼的!就說……」

時尚書抬腳將他踹了個四腳朝天,對王雲鶴道:「慚愧慚愧!」

王雲鶴道:「尚書,此事我知道了,不報陛下愧對聖恩。先告訴您,是因為之前您是我的上司。您想一想,如何回答陛下吧。我卻得去對陛下講明的。」

時尚書知道,、王雲鶴就是以剛直而被皇帝提拔的,等閒不能讓他放棄這個原則,說:「也好。」如何回答?模糊提一提周遊不就行了?!我兒子是傻,所以被人利用了嘛!對,是他不對,但根子不是他!至於那個小吏,是他們不守規矩阿諛奉承,好好的孩子,都是被這起小人給捧壞了的!

王雲鶴道:「那還須小公子寫一手書畫押,我好結案,將那邊的人放了。」

時小公子巴不得這件事早點了結,忙說:「好好好!我寫!」氣得時尚書記了他一筆,等王雲鶴一走就把兒子又打了一頓——這是後話了。

王雲鶴拿著時小公子的手書,跑到皇帝麵前回報,皇帝冷著臉命人召來了周遊。

周遊領旨的時候還有點小輕鬆——不用被鍾叔叔再教訓了。等到了皇帝麵前,看到時朋友的親筆供詞,他就輕鬆不起來了。皇帝的臉色並不好看,周遊道:「不是我吩咐的,是他自己說要教訓一下那個小子……」

王雲鶴心道,破案了,就是你們兩個的事了!他也不火上澆油,對皇帝道:「如此,臣便回府將無辜之人開釋了。至於這些……」

皇帝道:「隻管放手去辦!」

隨著王雲鶴拿了時小公子的手書回到京兆府,正月十六日,在坐了五十天牢之後,祝纓脫下了囚服罩衣,提著金大娘子送飯的那個包袱,站到了京兆府的大門外麵。

繁華的京城大街上,陽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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