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人緣(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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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聽了,準備什麼吃食之類的都弄了,祝纓道:「我都跟金大哥商量好了,我的帖子就讓他們家派人幫著送,往侯府裡那些的與他一樣,他家一張帖也是投,兩張帖也是投,都給我帶去了。」

張仙姑懊悔於自己沒能提前準備,發狠道:「明年必要準備好了!也雇個小廝送帖兒。」

祝纓道:「娘看咱們家,是能再容一個生人住進來的麼?」

那不能!平時在衙門裡打交道還罷了,弄個滿家亂躥的小廝在家裡?萬一叫他窺破什麼,豈不麻煩?

連原本有這個心思弄個服侍人的祝大也警覺了。

張仙姑道:「那明年怎麼辦?總不能再借金家的人吧?」

祝纓道:「我自己送嘛。」

祝大又說這不是做官的人該乾的事,祝纓道:「京城小官兒都這麼乾的,爹剛看的那個,他是我才認識的,家裡小兒子,官兒才與我一般大的,其實他是個蔭官,他爹是個四品,家裡有的是仆人。除了他那樣的,旁人都差不多。」

祝大這才作罷。

張仙姑道:「來,吃飯、喝酒!哎喲,可憐哦,一年到頭在外麵不能喝酒。我陪你喝點兒。」

一家三口一邊喝酒一邊吃席,祝纓就說了不買肥田買薄田的事兒,張仙姑一拍大腿:「是這個理兒呢!」又很可惜,「怎麼到處都有欺負人的人吶!」

祝大有點上頭了,說:「沒想到啊,大過年也能喝酒吃整席了!」

祝纓道:「往年趕上廟會也有席的。」

張仙姑道:「那算什麼席?比咱們家現在不如呢!」趕巧廟會有個大財主,給神棍幫閒們弄個四個碗,雞、魚、肉、蛋也是一桌。今年祝家這席麵,縣裡等閒的財主也吃不上。

一家子吃到一半,又有鄰居來拜年,他們也趕緊放下筷子出去給鄰居拜年。回來再接著吃。

到初二日就得出去了,祝纓去雇了輛車,讓張仙姑坐著,裡麵放著些禮物,也串門拜年。以她現在的地位,同僚多數不富裕,也不講究什麼排場。她帶父母認了同僚們的門兒,又吃年酒,自己也請酒。張仙姑與祝大雖土,卻是會說吉祥話的神棍,正合適這個時節。

然而到了初六日,祝纓就得空出這一天來,跟同僚他們就去鄭熹拜年了。不是他們不想更早,而是鄭熹有幾名尊貴的親戚把前幾天都給占滿了。什麼舅舅、本家、嶽父家的,再來一天與品階相同的人們聚,下屬能在初六日見到他就算運氣好了。

大家拜了年,奉上了年禮,鄭熹道:「你們過年,何必弄這些呢?你們過得好了,我看著就開心了。」

大家都說他真是個好上峰,鄭熹道:「今年還要諸位齊心協力。」

所有人都大聲答應了。

鄭熹又留飯,大家在鄭府又吃了一席,席間不過說些趣話。王司直道:「聽說了嗎?我昨天和楊六吃酒,他說禁軍出了點兒小事,不過被壓下來了……」

大家都問怎麼了,王司直道:「吃酒,被施相公遇到了。」

左主簿道:「哦,那沒事了。」

「噫!不好說。你們當值的,沒乾這個事吧?」

那不能夠!祝纓心道,不乾我事。

一群人不過說一點此類小八卦,也不敢在鄭府裡多生是非,吃完了,再謝一謝鄭熹,又都離開了。

祝纓與他們不一樣,初七日又被金良薅到鄭府再吃一席,這一席就是與鄭府比較親近的「門生故吏」了。他們與鄭侯仆人都很熟悉,仆人們除了不與他們一同吃席,說笑時也沒什麼疏離之感。

金良、唐善還跟祝纓開玩笑,說:「數你最小,不給我們磕個頭?」男人吃酒多了,一好灌酒、二好讓人叫爹、三好叫人磕頭,還有一項不知該排第幾的就是開葷腔。侯府裡吃年酒還是要略講一點體麵的,葷腔不大能開,大家不敢灌祝纓的酒,也不敢當他的爹,金良就開了第三個玩笑。

祝纓真就推開杯子起身了,就有人大聲起哄。一旁甘澤等人都拉住了,他們這時候就敢說金良了:「金大哥,這話沒計較了,都是官兒,不妥當、不妥當!」金、唐二人本也是占上口頭便宜,看她起來酒都嚇醒了!甘澤等人到底是豪門家仆,他們有見識,說得對。就算丞相讓官員當眾跪他,都得擔個輕狂。金良才幾品?祝纓真要當眾磕了,她也得擔個諂媚、有失官體的罪名。

祝纓道:「要是有誰硬要按著我的頭,我非得跳起來打碎他的狗頭不可。你們麼……」

她掌心向上:「壓歲錢先給夠,我就磕!」

金良笑罵:「就你機靈!」

這麵的哄鬧被上頭聽到了,鄭侯派人來問怎麼回事,甘澤等人都笑著回說:「金大哥和祝三郎開玩笑呢。」

鄭侯就把兩人都叫來,說:「什麼玩笑?」

祝纓道:「小孩兒過年的玩笑,不能叫大人聽到。」

鄭侯也不生氣,說:「說笑話有什麼意思?來,立鵠來!」

好些人家忌諱過年動針線、剪刀等等,鄭侯府上過年的娛樂裡有一項比箭,又出彩頭。鄭侯問道:「你小子,能行麼?」

祝纓笑道:「那不能說不行。」

鄭侯道:「好,你與他賭,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

祝纓看看鄭熹,鄭熹道:「能行就行,不能行就別誇耀。」

祝纓想了一下,說:「有人兜底,那就得行。」

一時立了鵠,兩人各射五箭,祝纓略落後一點,鄭侯道:「也算不錯了!」金良的日常就是乾這個的,祝纓日常是抄家抓人,這門手藝除了天賦終究還得練習。鄭侯道:「這手上的功夫別丟了呀!」

祝纓道:「是。」

金良道:「侯爺,他能左右開弓。」

鄭侯大喜:「是麼?來,試一個我看看!」

祝纓還真能,兩手準頭也差不離。一袋箭射完,四下哄然叫好,鄭侯的舊人們多是行伍軍功,都看她「一個毛孩子」有了些欣賞。連帶的,把鄭熹也看重了一些。

鄭侯對郡主道:「這小子好!就是不跟著七郎,哪怕從軍也是能出人頭地的!」郡主嫁他多年,也知道一些行伍事,左右開弓算是有技藝的,說:「能乾的人乾什麼都是好的。你別近攛掇著人家孩子改道兒,現在這樣我看就很好。」

一邊唐善也是技癢,上前抱拳道:「侯爺,我也來一個。」

鄭侯樂嗬嗬地對祝纓道:「你猜,他會什麼?」

祝纓道:「不知道。等唐大哥展示出來,我就知道了。」

金良道:「說了等於沒有說!」

唐善已經準備好了,他擅長的是連珠箭,祝纓微張了口,金良道:「怎麼樣?強中自有強中手哩!」

唐善射完一輪,又準備第二輪時,祝纓就留神觀察他的手指,一般是三支箭,看似憑手上功夫,其實也很考慮手臂乃至身體的協調,心也要穩才行。金良低聲道:「看迷了?」

祝纓道:「過兩天,我到你家去,你家大些,那靶子借我使使。」

「別淘氣!沒聽夫人說麼?你要緊的是做大理寺的官兒,跟七郎走。我們這些,你打發時間,咱們能一處玩,我也是高興的。練這個就沒意思啦。你練得比我少,還能這樣準,我服了行不行?」

祝纓笑笑:「大過年的,我去你家玩,行不行?」

笑鬧了一陣,鄭侯還是喜歡祝纓,上回給了弓箭,這回因過年,就抓了一把宮中鑄的金錢給她。掂一掂,能換個幾十貫銅錢。真是……有錢人吶!

郡主也挺有錢的,就給了些鑄得很漂亮的小金銀錠子,裝了一小袋子,掂一掂,也得有個二十兩,祝纓一算,把裡麵金銀都折成銅錢也得有近百貫了。

祝纓這算是滿載而歸,又想:他們家這樣賞錢,家裡得有多少錢賞呢?又想到鄭熹這一波抄家,是她幫忙主持的,頓時釋然。

吃過了酒,鄭熹把祝纓留了下來。

祝纓猜測是問的禁軍吃酒被抓,詢問自己,不料鄭熹開口就是:「過了年,你又長了一歲了。」

祝纓怔了一下:「是,十六了。」

鄭熹打量著她,緩緩地道:「又長大了一點,個頭也高了一些。」

「哎。」

「從遇到你,你就是個有成算的人,本不想多說,但有些事不說還是不行。叫你讀書,讀了嗎?」

「還在讀。《左傳》讀完了。」

「《論語》讀了嗎?」

「私塾旁聽時就背過了。」

「懂意思嗎?」

「大概明白。」

「《季氏第十六》還能背嗎?」

「能的。」

「君子三戒,下麵一句是什麼?」

祝纓心說,問這乾嘛?仍然答道:「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

鄭熹點點頭:「有人又對我說,你依舊往尼庵裡跑,這樣不好。」其實,這事兒知道的人也沒有大驚小怪。少年人,往尼庵鑽,有什麼好奇怪的?但是偏偏有人又跟鄭熹說上了。鄭熹越來越看重祝纓,就越對她沒有走進士科扼腕,更不想她在仕途上再跳坑。

好色,是個大坑!

他說:「有相好的,接出來就是!放到尼庵裡做甚?沒擔當!尼庵是個什麼地方?除開幾個大些的,整潔些,小的簡直是私娼窠子了!你倒好,各個尼庵一通亂躥!你品階越高,越有禦史盯著你!參你一本,好聽麼?聽著就下流!還不如貪贓枉法!我就說說,你也不許貪贓枉法!」

祝纓嘆了口氣:「這事兒就過不去了是吧?什麼私娼窠子?不但有賣身的,還有拐賣人口的呢。不但尼庵,還有寺廟道觀,還有窩藏強盜、殺人越貨的呢。王京兆雖然整頓治安,這些東西咱們也不能不知道呀。有大案,他不還得報大理復核的?我敢打賭,報恩寺左殿靠東牆根供的羅漢像下供的那個赤金蓮花冠,來路就不正。」

說完,她翻了個白眼:「你們真是不懂的!有了案子,就抓人來打。要不打出真相,要不打出人命。活兒乾得也太糙了!」

鄭熹笑了:「你這小子!胡說八道!誰查案不是『五聽』來的?什麼蓮花冠?不許再提了!悄悄記下就是了。」他心裡著實喜歡起了祝纓。肯紮實學東西,做事有準備,聰明,卻又在平日裡不停地下水磨功夫。

祝纓道:「那以後能不能不再提尼庵的事兒了?弄得我以後見到您就想尼姑就不好了。我正經當值供職沒出紕漏,可叫這群小碎嘴心頭淌血了吧?」

她努力爭取四處亂逛的權利!

在這世上,各有各的道。高官顯貴們等閒也不與這等地痞流氓打交道,多半是吩咐下人就去辦了。下人辦不順了,自會扯虎皮當大旗,再去聯絡小官小吏,由張班頭這樣的,或是哪個熟人,聯絡了「道上的」如老馬之流。

祝纓覺得自己不能跟這些高官們似的,她又沒有那麼多的手下聽令,還得自己下功夫,最好的就是自己踩點,以及與仵作、班頭、龍頭之流保持聯係。

鄭熹道:「知道了!你以後也要更謹慎些。」

「哎。那是一定的。」

她想了一下,趁機提出了一建議:「既然您都大過年的說正經事了,我也說一件。」

「什麼?」

「再抄家,遇著有雇來的短工,都發錢放了吧。這幾天串門聽他們說什麼心軟、好心,我頭皮都發麻了!」

「說你好,不好麼?」祝纓搖搖頭:「有人誇你是好人的時候,就是覺得你好說話,日後有事要找你了。您厲害,不怕,還是您來當好人吧。行不行?一句話的事兒,旁人隻能說咱們大理寺辦事講究。不像他們,吃相難看。」

鄭熹道:「行。」

「那等回去了,我還提醒您啊。別忘了!」她想過了,自己搶個案子,不定跟哪個同僚起爭執,讓鄭熹統一下令,這就方便多了。老馬說情的那個青年的妹妹也就能順利回家,同僚們也都不知道是從中做了手腳。

祝纓開心於又辦結了一件心事,現在滿心就隻有一件:元宵節怎麼跟花姐一道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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