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方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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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頭雇車也給錢,但是給得比較隨心所欲,有時候照價給,有時候多給,有時候不給。今天祝纓在場,小龍頭知道祝纓場麵事做得一向比較好,也就照實給了價。

果然,他講定價錢,幫忙把鶯鶯一條被子裹了裝上車,祝纓就給了他錢。

小龍頭說:「哪能要您老的錢呢?」兩個指頭往外推,三個指頭往裡勾,終究還是接了這個錢,笑眯眯一看,還賺了點差價,樂嗬嗬地把人給送走了。回頭對小江說:「這房子你收拾收拾,準備另租吧。你算是賺著啦,白饒這幾天房租。」

租房一般三月起,人都被官府帶走了,眼看回不來了,房錢不退,繼續租下一個,白得仨月房錢。小龍頭對小江恭喜了一回。小江板著臉,對拿了鞋回來的小黑丫頭說:「拿回去,一會兒過來給她把包袱收拾了,有人來找包袱就給他們。」

小龍頭也不生氣,又多往小江身上瞄了兩眼,笑嘻嘻地走了。

小江抿緊了唇,鞋也沒換,大步走了回去。

小黑丫頭把乾淨的鞋子揣進懷裡,開始收拾屋子,很快就打包了兩個大包,拖出來放到門口,進去把被子疊了鎖進櫃子裡,反身把房門扣上。又扛著大包回小院兒,把包袱放到雜物間裡。回頭一看,小江已經換了新的衣服鞋襪,小黑丫頭抱了換下來的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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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邊,祝纓坐在車轅上,冷著個臉,車夫不敢搭話,飛快地把車趕到了京兆府門前。跳下車來,恭恭敬敬地說:「小官人,京兆府衙到了。」要去搬凳子給祝纓踩著下來。祝纓微一用力,跳下車來,對門上的李班頭說:「叫幾個人來,接人了!」

李班頭道:「什麼人要您親自送了來?」

祝纓道:「你要不接,我可找別人了。」

李班頭還要與她糾纏兩句,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阿也!人找到了嗎?!」

祝纓道:「八成是,找個人報給京兆和我們少卿。」

李班頭踢了兩個衙役:「聽著了嗎?快去!」

「拿個單架抬進去,再叫他們準備一間靜室吧,人不太好。」

「哎哎!」李班頭答應著,親自上前,「小祝大人,厲害了呀。」

祝纓道:「碰巧罷了。」

那邊跑出來一堆人,七手八腳的,單架一時不湊手,索性拿了條長凳,把人放長凳上晃晃悠悠地抬了進去。祝纓抬腿跟著他們進了府衙,裡麵不少人聞訊來圍觀,李班頭挺月要凹肚地:「看什麼看?看什麼看?都乾正事兒去!」

裴清正與範紹基下棋,聽了消息之後緩緩落下一子,道:「承德,瞧瞧去?」

範紹基道:「大理寺人才輩出呀。」

裴清矜持地道:「小孩子嘛,腿腳利索罷了。」

兩人邊走邊問來稟報的衙役:「怎麼找著的?」

「不知道,小祝大人把人帶回來的,看樣子不大好,是抬進來的。叫找個郎中。」

範紹基道:「那還不快去?!」

等兩人到了安放鶯鶯的房門外,何京已經然趕到了,拱手說:「二位大人,郎中已然去請了。」

裴清拍拍祝纓的肩膀,大聲表揚:「乾得不錯,不可驕傲。」

「是。」

兩人站在門口往裡看了看。這是個間單,從門口一眼就能看到底,一張小床,上麵一個一動不動的人。裴清問道:「她這是怎麼了?」

祝纓道:「當日就有傷,是小番安置的她,後來小番被抓了,沒什麼人照顧她,就這樣了。正在發燒,所以要找個郎中。」

又一會兒,郎中來了,扌莫一把脈就說:「怎麼到現在才瞧病?這般天氣,還要捂著傷口!簡直胡鬧!」又是開湯藥,又是開膏藥,又要把傷口清洗了再重新裹傷。最後膽子還挺大地說李班頭:「京兆府不是已經不動酷刑了嗎?還對個小娘子動手?」

李班頭沒好氣地道:「你看那像是我們弄的嗎?」

「哦哦,下手這人可真是沒個輕重啊,可別再叫他動手了。」這郎中不是吳記那樣的藥鋪出來的,還以為是什麼家庭糾紛。娘家、婆家搶人之類。

李班頭道:「他已經死了,您就放心吧。」

把郎中給嚇了一跳,憋著氣去開方子了。

裴清等人看一眼也都退了開去,讓郎中不要多禮趕緊醫治病人。

何京跟著看了一眼,就低聲吩咐:「去,提幾個人來認一認,是不是鶯鶯。」

裴、範二人本要離開又都停了一下,等到提來了五娘、玲玲等人,她們見了一口咬定:「就是鶯鶯。」五娘更是哭罵:「小賤人,你跑了,害得全家受苦!」何京一擺手,又把她們帶走。次後兩個強壯的衙役押著小番過來。

李班頭道:「你看看,這是誰?!」

小番原本死氣沉沉,站在門口第一眼看到床上躺著的人沒有認出來,前行兩步才看到身形便激動了起來。兩個衙役死死壓住了他。

何京一擺手:「帶走!」

裴清和範紹基對望一眼,點了點頭。眾人一同去見王雲鶴,將找到鶯鶯、五娘等人辨認、小番的表現等都匯報了。

王雲鶴先對裴清說:「大理寺裡果然有人才。」裴清謙遜了兩句,道:「那咱們先審那個小番?至於鶯鶯,還是讓她將養幾天,能說話下地再問話吧。」

鶯鶯還活著,就必然是關鍵人物,但情況不對,先養著也沒什麼。小番的反應顯示他至少是有關聯的,先審著更是正常。至於養幾天、審幾天,就聽天由命了,反正出去搜尋「仇家」的人還沒找夠周、馬二人的不法證據。而兩府有個「找到鶯鶯」的進展,明天見皇帝的時候也算有個交待了。

王雲鶴是個世情通達的人,問祝纓:「就隻找到她一個人?她的處境如何?」

祝纓道:「在臨河一處屋子裡租了個單間兒,小番租的。」

王雲鶴又問:「隨身還有什麼東西?」

祝纓道:「就一間簡陋的屋子。」

王雲鶴道:「叫人去,把她的東西都搜羅了帶來,許有物證。」

裴清笑道:「還是京兆仔細。小祝,你到底是經驗少,學著些。」心想,小祝不是這麼不仔細的人,為何不把行李一同帶了來?

那邊李班頭向祝纓討了地址,帶了人去取東西不提,這邊開始提審小番。

由於何京是個老手,審訊的事就交給他來負責,祝纓、鮑評事陪同。裴清讓祝纓:「多學著點兒。」

何京老到之處在於,他敢打。先打一頓,然後再問。小番咬死了:「那是小人家,哪裡都去得。也認得鶯鶯,見到她自然激動。」

何京心裡認定是他,隻是苦無進一步的證據,他看了祝纓一眼,心道:你要是找到鶯鶯的時候順便能從她那邊找到一些物證就好啦!

何京卻也有另一個突破口:「燕燕呢?!」

是的,鶯鶯活著,燕燕呢?燕燕還活著的時候就被綁到了床柱上!小番賣屍體的錢卻交給了五娘!再有,房子還是小番租的呢!

小番道:「的的不知道!小的確是賣了錢,把錢交給娘了!那一日,小的掛心鶯鶯,就借著準備東西潛了進去,並沒有離開,後來,看到裡麵聲音停了,實在擔心就悄悄趴到窗戶底下,往裡一看,馬將軍已經死了。小的就走了進去,把鶯鶯救了出去,後來的事兒,小的就不知道了。」

何京聽這小番一回一個花樣,就知道他這回恐怕也沒有說實話,心道:你等著,看我怎麼治你!

他看了一眼祝纓和鮑評事,當時沒有發作,隻是讓人把口供給記下來。又問小番,買屍體的人長的什麼樣子。小番說:「是個老頭兒,給他兒子買的。旁的就不知道了,是周圍的口音。」

再審下去,就是「打死我,我也說不出來,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

何京真就又把他打了一頓,兩條腿都打破了,小番隻是咬牙死扛。鮑評事低聲道:「參軍,看來這賊嘴硬得很,打是打不服的,恐怕還要另尋他法。」何京也就住手,命人把小番押了下去,再拿供詞上報。

這一回的供詞就比之前合理了許多。但是祝纓讀著,總覺得哪裡不對。隻有王雲鶴說:「不要再審了!」

範紹基問道:「這又是為何?」

王雲鶴道:「一回給他一點兒消息,他的謊就要編圓了!」他下令,一是醫治鶯鶯,從女人身上容易打開缺口,二是繼續找鐵證。

裴清道:「燕燕……」

祝纓道:「問過了五娘家的人,燕燕等死那陣兒身邊也沒個人,沒人能證實他是屍體拿出去賣了,又或者是活人被他藏了起來。」

王雲鶴也不急,說:「繼續查。」

所有人心裡幾乎已經認定是小番做的了,他認不認倒也問題不大。偷梁換柱這事一旦做下,小番和鶯鶯就是現成的犯人了。隻差他們自己的供詞。然而正可借這個理由拖一拖,繼續查老馬和周遊。

兩府的人各要再領一事時,李班頭那裡又從小江處取來了包袱。小江給鶯鶯把包袱準備好,是預備著鶯鶯案子了結後能用得上,沒料到卻被當成了物證被京兆府帶走了。非但如此,李班頭還帶人把那一間屋子裡外都搜了個乾淨,連半個銅板都沒找到,也隻得感嘆一聲:「這裡是真的乾淨。」

包袱拿到了京兆府,一樣一樣地攤開,裡麵有鶯鶯一身衣服,小番一身衣服,另隻有一把碎銀和幾串銅錢。他們仔細地研究著這些,裴清對祝纓道:「仔細看,這回不要再漏下什麼了。」

祝纓答應一聲,等別人把東西都搜過了,扒拉了一下裝錢的袋子,算了一下錢數,說:「不對呀,他們就這麼點東西?」

何京道:「他得賠一具女屍的錢。」

裴清搖搖頭:「連替死鬼都準備好了,錢能不準備?路引能不準備?除非另有其人,否則該有別的準備的。還是再找一找妥當。」

王雲鶴道:「再查!查他賃的房子!查五娘家!」

裴清對祝纓道:「你也去。這回一定要仔細。」又低聲囑咐:「先查,怎麼往上報,再說。」

祝纓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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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是後半晌了,眾人兵分兩路,祝纓又去了五娘家。五娘家整個貼了封條,周圍已開始熱鬧,隻此一處一片死寂。揭了封條,祝纓與何京等人走了進去,先從大堂裡開始搜起。祝纓道:「先莫亂踩亂翻。」

衙役們道:「放心吧,明白的!」他們也學著祝纓之前的樣子,盡量不碰東西,拿手杖一點一點地撥弄。

鮑評事笑著搖頭:「徒具其形。」他自有一番門道,仔細搜尋一番,從好幾間房子的床底下的地磚下麵找到了不少私房錢,又從一些妝台上找到了妓-女們與恩客的書信往來。其中不乏一些京中有名望的人物,又或者世家子弟。有文雅、有粗俗,看得眾人擠眉弄眼。

衙役們一樣一樣給登記了,都說:「這群婊-子倒是會藏。小祝大人說得對,鶯鶯帶的錢是少了些。」

祝纓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她乾脆去了五娘的院子,又將五娘的家底給翻了出來。小番住在五娘院子的廂房裡,自己住三間,比起妓-女的房間,他這裡竟顯得十分的簡樸。祝纓搜起小番來就沒有那麼猶豫了,她在小番的房裡搜出了若乾銀錢,不多,又從床柱子裡掏出兩錠金子,這就比較多了。

衙役們也有樣學樣,竟讓他們從緊貼著抽屜的桌麵底下又搜出一個紙袋,扌莫下來,打開一看,裡麵是兩套男女的身份、路引之類!

祝纓對張班頭:「可以呀!」

張班頭得意地說漏了嘴:「可不是,背著婆娘藏私房錢那不得……」

嗡,起哄起響了起來。

眾人滿載而歸。

再次回到京兆府,一天又過去了。王雲鶴對今天的收獲十分滿意,道:「看來是早有預謀。則偷竊周某佩刀嫁禍,也是早有謀劃的了。」

祝纓道:「本是為了脫身,何必牽扯周某?」

範紹基笑道:「哪有天衣無縫的犯人?」

王雲鶴道:「待鶯鶯能夠問話,再審。誰也不許去與小番講話,將小番單獨看押。」

裴清出了京兆府,又是帶著兩個人去鄭府。鄭熹這幾天一邊要設法應付皇帝的垂問,一麵要應對鍾宜等人的催促,回到家還要給自己親娘一個交待,見到裴清就問:「如何?」

裴清笑道:「小祝立功,找到了鶯鶯。這小子可以,又故意漏了點給京兆的人揀便宜。」

鄭熹道:「還是不要托大。」

祝纓老老實實地說:「是。」又說今天鮑評事在五娘家也翻到不少東西。鮑評事就說祝纓找到的更重要。

互相吹捧一回,鄭熹道:「沒幾天了,要快,要辦成鐵案。」

祝纓道:「要證據也就差不多了,隻是不知道二人誰是主使。燕燕一條命,小番得抵命。馬某的案子,即使他不招,也沒什麼。」

鄭熹道:「那隻是捎帶。要給陛下一個說得過去的交代。」

祝纓平平板板地說:「如果凶手不是周遊,隻怕有許多人會有……」

鄭熹截口道:「這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祝纓不說話了。

裴清道:「已查著一些周遊的劣跡了,京兆府那邊更重視查周遊,這位周將軍吶……」他有種深深的遺憾,周遊有那樣一個父親,未免就讓人對他多了一點期待,誰想子不類父。虎父犬子,連看客都覺得可惜。

鄭熹道:「知道了。再辛苦這幾日。」

他沒有告訴這些人,他已與王雲鶴有了默契,這件事兒,大家心裡如今都有了底,凶手差不多就是小番了,也許還要加上一個鶯鶯。但是如何結案,讓所有人心中服氣,就是另一門藝術了。

王雲鶴要趁機再整頓京師風氣,這個鄭熹也贊成,從周遊開刀,當然也可以。把周遊的爛事翻一翻,亦可。然而馬某也不是白璧無瑕,頂好在結案前做出一個「狗咬狗」、「誰都不是好東西」的物議出來。最後爆出來凶手是小番的時候,物議才不會說「拿個小番來頂周遊的罪」,在心理上形成比較大的反差。

無論對上還是對下都有所交待了。至於平級,主要是周遊的親朋,給他脫了罪,也就糊弄了大半。鄭熹在心裡挑挑揀揀,決定到時候扣下幾件周遊旁的劣案拿給他們看,當作是自己的人情。

而馬某那裡,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輕,同樣要扣一點,這個就讓祝纓去交給金良,也是全了南軍的臉麵。至於禁軍,他也有法子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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