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準備(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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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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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選就像采買,第一件要應付的就是請托。她之前還管過大理寺之吏升官以及選員補吏之事,也都受到請托,應付起來倒也不難。無論是張仙姑還是祝大又或者是花姐,對於請托這事的事,憑你拿出多少金銀來,統統是搖手不接的。這就省了祝纓無數的麻煩。

她的後院,雖然爹娘輩份大,但是真正的叮囑一句,絕不會犯這個事兒。

祝纓本心裡,十分想要田仵作的女兒,哪知田仵作是個仵作,女兒卻十分的膽小,看到血都能昏倒,想把她加塞進去她都要拚命往外撲騰。隻能含恨作罷。似鄭府裡相熟的仆人家裡的女兒,人家都不願意當這個獄卒的。

再有,祝纓也問杜大娘,願不願意賺這份餉錢,家裡的仆人她再去另雇。

哪裡杜大娘猶豫了一下,竟然說:「我還是情願在家幫大娘子乾活,陪小娘子出門。」

她也算過了,確實,獄卒的差使錢更多,活可能還少,但她乾不過來。當了獄卒,不得搬出祝家?賃房子一筆錢,吃飯穿衣一筆錢,再有,在這裡有個官兒護著,自己出去了,那叔叔伯伯的不得活吃了她?

祝纓連遭兩次失敗,甚是無奈。

除此之外,倒真有一些打算參選的人。他們都在打聽著,要怎麼選有什麼要求。聽說要家中父母或者丈夫同意,這一條其實還算可以。還有一些孤女,也琢磨著請裡長之類做保,也來參選,這可比別的都強!獄卒的出身要求沒有那麼嚴格,這也是許多人家願意女眷去報名的原因。

又在打聽有什麼要求,祝纓對外公布的要求很簡單的,一個是年齡,一個是要品貌端正且有保有薦,再就是很虛的健壯、品行之類。很多人都覺得自己可以,一時之間竟然十分熱鬧。

另外還有一等人,他們想著「王京兆也上表,要在京兆府也設,我們先報大理寺的試一試,選得上最好,縱選不上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等王京兆張榜了,再試王京兆這裡的。京兆府外,還有萬年、長安等縣……」

一個一個,誰也不比誰傻。

漸漸的,竟有了點擠破頭的樣子。

而挑起這件事情的人自己,卻在某一天到了京兆府衙求見王雲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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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衙裡的人再見祝纓,就又是另一種的熱情。他們看祝纓是越來越順眼的。

王雲鶴聽說祝纓求見,忙說:「快請。」

祝纓見了王雲鶴,禮行到一半,就被王雲鶴很親切地執手邀進書房:「小祝啊,我正想找你呢!」

祝纓道:「您有什麼吩咐?」

「哎哎,你是官員了,談什麼『吩咐』?」王雲鶴對祝纓的表現十分的滿意,儼然將她視作同路人。他對祝纓說:「你想到了我沒有想到的事呀!這件事上,你算是我的先生了。」

祝纓忙說「不敢」,她也不提醒王雲鶴,您說了不能牝雞司晨,女人不好當官理政。

王雲鶴問道:「你來有什麼事嗎?」

祝纓道:「大理寺要選女獄卒,據晚輩看,它比選男的還要麻煩講究。所以想跟您借個場地……」

王雲鶴讓她坐下,命上了茶:「你詳細說說。」

「秋收後,選一天,我請幾個同僚同來,帶幾個書吏擺張桌子,勘核了身份的,放進去。試幾項。一是跑、二是負重。身體健壯的擇入,再考點識字。獄丞的事兒,與吏部協商,那個人少,不拘哪裡再借一處,考完了,卷子一批,齊活。」

王雲鶴道:「還用別的地方嗎?還是京兆吧!不過……考試隻怕禮部要插手。」

祝纓笑道:「他們還能給人個狀元當當麼?」又正色道,「您想得周到,回來多少行文給禮部,請他們臨場。」

王雲鶴點頭:「除了體力、文字、身份,你還有什麼想法嗎?哦,京兆也想選些婦人看守女監,你是先想到這件事的,想來比我周到,是我請教於你。」

「不敢。」祝纓謙虛了一下,還是說了自己在大理寺定的規矩。

王雲鶴道:「不錯,這原是你的本意。」

兩人又細說了一陣,祝纓也向王雲鶴請教卷子怎麼出,王雲鶴說:「獄丞的卷可你可比照你考試的卷子來,或淺一些。獄卒,要能識得一些簡易公文。獄卒的字寫得好壞倒不在乎,隻要能識得清就好。」

他也沒想讓女監考狀元。不過既然是要定額了,就不應該被下麵的人舞弊。「是一樁收入,就要立下門檻,日後清查的時候,怎麼算合格、怎麼算不合格?要先立下一個說法。或識多少字,或……等等,我找劉鬆年,讓他寫幾篇簡明的公文。哪怕她為了考核隻背這幾篇,也得背出這幾個字來。」

「是一篇公文,用盡量多不重復的字嗎?」

王雲鶴含笑點頭:「不錯。」

祝纓道:「到了考核那天,我還想請幾個郎中,把一把脈,別弄個有隱疾的病秧子過來養老。」

「?」

祝纓道:「家姐也習醫術,也常往慈惠庵裡去。考核時人手不夠,我也能請那裡的尼師來幫兩天忙的。大人知道家姐的,大人府上女眷有什麼頭疼腦熱,也盡管吩咐。」

「哦?!是她?」

祝纓道:「是。」

她努力推薦了一回花姐,並且留下了自家的地址給王雲鶴,向他說:「醫術不敢說有多麼高明,勝在貼心。當年我問她以後的打算,她就說想學醫,尤其婦科。因為凡女眷,有婦科的病痛都羞於啟齒。男子醫術再高明,病人又不能與大夫親密交談,使大夫盯著臉仔細看。更不要提看到身上了……」

話沒說完,王雲鶴道:「她是個心地很寬廣的人啊!想的甚是!」

祝纓道:「所以府上有病人,千萬不可客氣。」

王雲鶴道:「哎呀,哎呀,一定一定!不是你說,我也想不到這一裡。不錯不錯。日後少不得要麻煩。」

祝纓很高興地說:「回去告訴她,她一定會高興的!近來換季,府上也要多留心呀。」

王雲鶴道:「當然。」

祝纓順勢向他請教一件事——為父母請封。

她的品級夠給親娘請個同品的命婦了。但是她家祖宗八代沒人當過官,她以前不懂這個!金大娘子教她時也沒提這個,因為金良他娘早死了,命婦的頭銜直接給了金大娘子。張仙姑和祝大就更不懂了,他們倆成天擔心女兒露餡,倒沒有爭自己的待遇。

王雲鶴道:「要你自己具本請封。婦人從夫、從子。令尊麼……隻好一個散官封翁,又或者是賜一個出身。」這樣的請封,祝大年紀也不夠,年節可能隻有一點慰問品,他平時是沒有俸祿的。張仙姑反而是正經的母憑「子」貴,祝纓什麼樣她就什麼樣。

祝纓笑道:「那可太好啦!」

王雲鶴見她真心高興,也為她高興,道:「考核的日子還早,你可先去具本請封。考核前三天你告知我,我也正想觀摩一二。你的那位姐姐,京兆府給她安排一間淨室,不要在外麵與人擠。」

「好。」

王雲鶴又詢問花姐於婦科之外還有什麼擅長之類,祝纓也回答了:「還會治一些外傷。庵堂裡多有被毆打得跑出來的婦人。」

王雲鶴又是一番嘆息:「京兆府的教化還是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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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祝纓大力推薦的花姐此時又去了花街後街送藥。

杜大姐勸她:「這裡亂,別總來了。」

花姐心情正好,道:「總要做點事的!深宅大院,其實也亂。小祝做了許多事,我總也要做一些才好。」

送了藥出來,不想竟又遇到了小江。

花姐起初沒認出來她,小江換了一身藏青的道袍,頭發在頭頂挽了起來,罩了頂小小的蓮花冠。她身邊的小黑丫頭也跟著換了身藏青的衣服,花姐是先認出了小丫,遲一步才發現是小江。

此時,她與小江已經隻有三步之遙了。

兩人對望了一眼,花姐微微低頭,行了一個禮。

她也沒抬頭,她也沒說話。

她知道,不能再與她對視。她也知道,不能開口說話。

兩夥人擦肩而過,小黑丫頭轉頭看去,隻見那邊提藥箱的那個丫環也在轉身,她們兩個對望了一眼。小黑丫頭跳前一步,說:「娘子,是她們。可是沒有小祝大人。」

「回家。」

「哎!也不知道小祝大人在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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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祝大人在忙著準備中秋呢。處理完奏本的事兒,跟王雲鶴那裡協調完,時間也往八月邁了。她得準備大理寺的中秋節。

安排當值的人,她索性就要自己值這個班了,這個活計卻被蘇匡搶了去。蘇匡痛定思痛,決定多乾一些苦活累活,讓鄭熹看得見自己。祝纓請示了鄭熹,就給了他這個班,同時安排了中秋節當值人的餐飲。

又以大理寺的名義訂了些中秋節的應景之物,照著品級陸續發下。她雖然砍價狠,但是這筆買賣也不小,還是有人願意跟她長期合作。

她訂購的那些商鋪,都拿東西送到她家裡,說:「樣品。」

於是祝纓又額外收到了各色月餅足有幾十斤、兩大簍的螃蟹、各色瓜果數筐、雞鴨魚肉、菜蔬、酒水之類還有人送了她幾盆菊花。這些還真是「樣品」,花樣是真的多,每樣一點也聚成一大堆了。祝纓就算不拿大理寺的那一份兒,這些他們家都吃不完。

祝纓還知道,商家會再準備一部分「損耗」,塞給一些其他經手的小吏之類。這種事是很難禁止的,祝纓能做的,就是控製品相,親自把關這些要發到同僚手裡的東西。然後再拒絕掉送到她家的貴重物品,留一些「樣品」算收了人情。

張仙姑道:「往年也不見有這麼多呀!」

祝纓道:「我換差使了。」

然後和花姐商議著:「快秋收了,這些月餅咱們也吃不完。除了往幾處相熟人家走禮,多出來或送到外麵給乞兒,再給佃戶家各幾斤。」

祝纓讓杜大姐揀些一筐果蔬配上十斤月餅、一些雞蛋送慈惠庵,再收拾一盒子月餅配上十隻螃蟹、一壇酒、一隻雞湊成四樣送給金良家。金良家回禮是豬頭豬蹄之類。又有溫嶽家,也和金良家一樣。

她親自把一簍螃蟹、十斤月餅、一條魚、一壇酒、一筐時蔬、一隻鴨子給送到鄭熹府上,甭管多少,凡是過節,她現在是不會忘了給這位上司多送一份禮的。鄭熹也知道她這個習性,也笑納了,命人蒸了螃蟹跟鄭侯一起吃。

鄭侯不無感慨地說:「我得到一個這麼順手的人時,我都五十歲了,他也三十好幾了!你小子現在就撞上了。」

王雲鶴那裡是鮮果和酒配兩盆菊花。

又給老馬、老穆這樣的「故交」與張班頭、楊仵作家也送了一些。

除了留兩天自家的飯,她左手進右手出,都分光了。

祝家裡,祝大不愛吃螃蟹,所以往年也不怎麼買這個東西。以前窮的時候下河扌莫點蝦蟹螺煮了,有時候鹽都沒有,吃了還容易鬧肚子也沒什麼滋味。他就說:「哪如吃豬蹄好?」

花姐把螃蟹配紫蘇蒸了,調了薑醋,熱了黃酒,再配上幾道小菜。給祝纓剝了個螃蟹,剔了一殼子蟹黃,澆上薑醋:「嘗嘗?」

祝纓拿了一吃,道:「鮮!」

花姐又給她配黃酒吃螃蟹,張仙姑也學著樣子,說:「哎,都是螃蟹,怎麼味兒就不一樣了呢?老三小的時候呀,有一回餓得慌,就弄這個吃,噫!僅此是沒毒罷了。」

祝大將信將疑,也嘗了兩口,接著就放開了吃起來:「味兒是不一樣了!京城真是個好地方,人進京貴,螃蟹進京也好吃了。」

祝纓笑著搖頭,花姐也由他去說。花姐說:「過了中秋就快秋收了。」

祝纓道:「今年我去盯去吧。」

張仙姑道:「你不坐衙啦?」

祝纓笑道:「今年我也得看著秋收呢!」

她現在的差使還管著庶務,其中一項是大理寺的公費收支。她本人是不怎麼懂種田的,但是大理寺是有產業的。各衙司都有自己的一分地,租出去也收租。她決定今年去盯一盯,也是為了知道一些稼穡之事,也是為了創收。這樣日後經手自家田產的時候心裡也能有個數。

張仙姑道:「往年他們管事的不盯嗎?現在就你去,你哪知道下地有多苦!」

「又不用我親自乾活。」祝纓笑道,「我的酒是不能白喝的,王大人已經答應了,他去巡視的時候,我跟著一道去。」

王雲鶴是個重視民生的人,秋收了,他要下田去看看。祝纓聽人說了,也纏著要跟著下去。王雲鶴去勘測水利,她也跟著去。

王雲鶴不是隨便下田的,他心裡有賬,看看收成,哪裡收成好,哪裡收成不好,這個時候最直觀。據此最終調整一下水渠的方案,開渠的時候盡量避免毀壞良田,又可照顧薄田。

祝纓跟著他,不但能學點東西,還能為大理寺、為自己家的田地爭取一點額外的水利方麵的好處。

她一身短打跟著去,戴著個鬥笠,也不嫌泥土髒,跳下田埂去捏土質,又或者親自去看水渠。

王雲鶴看她親自動手收割,開始還扌莫不著門兒,動作很慢,很快就能上手,割完一壟莊稼才收手。又見她拿鍬試著挖土,也很快就上手。王雲鶴就非常的喜歡,笑道:「這樣才是能做好親民官的人呢!你隻在大理寺,可惜了呀!」

他既惜才,又遇良才,不免又要多說幾句:「你在大理寺,主持完這兩件事後,過二年,當設法外放才好。不做親民官,不知國家事!要多在地方歷練,各地風物不同,頂好多任幾個不同的地方,間隔遠一點的。國家很大啊!不要以為私自民間就了解民間了,你隻不過熟悉你來的那個民間。別的地方,也是民間。」

「哎。」祝纓隨口答應著,這事兒也由不得她不是?還得看鄭熹。何況她也沒什麼別的追求,熬著就能升資歷升官的,她跟「天下」是真的不熟,不怎麼願意為「天下」考慮的。

王雲鶴卻很認真,對她說:「劉鬆年的稿子寫出來了,你先拿去。他寫的東西很有些門道,不要覺得戲作淺顯。你多看看對你也有好處。」

「是。」

祝纓跟王雲鶴混了小半個月,規劃水渠的事兒又學了不少,還硬從王雲鶴手裡多摳了五裡渠。她的田產那邊本來王雲鶴就打算再修一條小渠引水經過的,現在她又為大理寺的公田多爭了些額份,頓時心滿意足。

又親自監督收割。將佃戶名單再重新梳理一遍,做了相應的調整,按照家庭的人口、勞力的多少,生活的情況重新分派來年的土地。親自和佃戶算租子,不再讓莊頭之類占便宜。查出前任莊頭貪汙之事,一並把他給辦了。仿佛宰了一頭年豬。

沒了這人從中再剝一成皮,則佃戶可少交些,而大理寺的公費又多了一筆。

她敢乾這個事,也是因為這個莊頭是前任大理寺卿弄過來的,現在那位仁兄早不見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來主持大理寺了。

祝纓又重新提拔了一個人來管莊子上的事,在城外浪了小半個月,回去向鄭熹交差。

鄭熹道:「我還道你忘記回來了呢!」

祝纓道:「我不是每天都應卯,辦完了事兒之後再出城的麼?」

鄭熹罵道:「你是門口的鑼鼓嗎?別人戳你一下你必有回聲!讓我說你一句又怎麼的?!」

「那個,大理寺斷案子的地方,不就應該是事事有回響的麼……別別別別扔那個,那個沉,砸著疼!」

鄭熹放下硯台:「老黃!」

老黃趕緊打水給他洗去手上的墨汁,鄭熹道:「你那選獄卒的事,是不是該開始了?」

「是的!已經準備好了。」

鄭熹聽了匯報,又看了那幾篇簡明的公文,道:「這字很好呀。」

「嗯,王大人找劉鬆年寫的。」

「你膽子居然不小,敢直說他的名字!別叫他知道了!咳咳!他的書法也是不錯的,你揣摩揣摩。」

「您是不是見獵心喜?喜歡原稿您就留著唄,上麵的內容我都背下了。」

「呸!稀罕麼?」鄭熹有點猶豫,還是把原稿還給了祝纓,「不識貨!」

祝纓毫不客氣地把原稿收了,回去準備選拔的事項了。

一時之間,整個京城的閒人都踮著腳尖往京兆府那兒看——要動真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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