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多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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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與陰郎中以及禮部的一位董郎中湊到了一起,因為是她上的書,又是為大理寺選人,所以另外二人就到了大理寺來與祝纓共商。

一到大理寺,兩人就被兩個小吏殷勤地引到了一處淨室,裡麵十分整潔,還有熏香。祝纓迎上來與他們見過禮,請他們坐下。這座兒也是十分舒服的,有軟和的墊子。天氣已經很不暖和了,這就非常的貼心。茶是好茶,還是熱的,也不喝空茶,還有精致的點心。

祝纓知道,官員選拔與吏是不同的,尤其得給吏部的麵子,不然以後吏部有的是辦法卡脖子。

她就先讓這二位發揮,說自己:「年齒尚稚。」

陰郎中之前小有意見,現在見她謙遜,那點不快也就消了一點。董郎中是被硬拉了來的,他們尚書對選女官這事兒本來就有點意見,他也就立意不去迎合賣力,隻做一個「不得不失」即可。

然而架不住祝纓個神棍會吹捧,神棍家的本事,財產家的肥兒子,你得說他「魁梧有男子氣」,商人家的猴子女兒,你得說她「機敏,必然是理家的一把好手」。

這二位,她就說自己學問不精:「才上考場沒幾年,哪有本事出正經的題目呢?」一切都拜托這兩位。

二人漸漸也就放鬆了起來,郎、董慢慢互相扯著皮,祝纓就在中間煽風點火,誰說的她都說:「是有道理呢!還有呢?你們叫我斷你們的是非,斷案我這兩年經了一些還懂一點兒,學問上的事兒,還差呢。你們不多說一點,教教我,我怎麼懂得哪句話有什麼深意呢?」

陰、董二人本是想全照著選「士」的標準,再降一點要求,就完事的。九品也算官了,書法、一點經史、一點律條,這樣就可以了。硬是被祝纓從中間搗鬼,使內容從很尋常的士子題目,略往實務上偏了偏。

她還要再努力爭取一點「實務」。

祝纓說:「二位說的都對,卷子的事兒我就不參與了,都聽您二位的。隻有一件,屍體不用她們看,起碼得不怕黑吧?牢裡哎!還有,不抬重物,但得能跑能跳吧?她能自己個兒從宮門口走到大理寺吧?萬一有個大慶,她得能堅持站一整天吧?選錯了人,出了醜,我也難堪。」

有兩部的參與,她沒有辦法一切都照自己的想法來,甚至最後選中的那個人,陰郎中的意見都得占一半兒,她隻能設法砌門檻。

陰郎中與她略熟,於是說了一句:「三郎,你這是立誌要做個小閻王了?竟不憐香惜玉!」

祝纓道:「我是粗人,隻要能給我扛活的。活兒乾好了,萬事好商量,乾不好都滾蛋!不過日後她們的去留歸你們吏部,所以我從現在就得看好了,取中的人得能乾活。」

陰郎中心道:我就給你選個嬌小姐!

他心中也知這是不可能,真的嬌小姐,誰來當牢頭呢?

董郎中道:「也不可有辱斯文。」

祝纓笑道:「我的意思是說,到時候把從門口到考堂的路加長,讓她們多轉幾個圈兒,先走半個時辰再說。再安排一場,不拘什麼試,讓她們多站一會兒。昏倒的,給一貫錢,回家休息。」

陰郎中心道:你粘上個尾巴就是個猴兒了!

竟也同意了。

董郎中無可不可,也說:「也好。」

祝纓道:「那就定下來了?卷子的事兒,還請二位多多操心。我這就去找京兆借個場地。拿上來吧。」

就有兩個小吏捧著兩個托盤上了,每份上麵都放著文房四寶,看著是京中上好的文具鋪子裡買的好貨。雖然不是頂貴,也是他們要猶豫一陣兒才會狠心買的。旁邊又有一隻匣子,並不打開,看樣式也是城中香鋪所出,估計價值也是差不多的。

兩人都說:「這是做什麼?」也都笑得誠實了一些。

祝纓道:「二位雖是受命而來,終是幫大理寺的忙,也是為我圓了場麵。多謝多謝,拜托拜托。二位前輩也不是缺這個的人,到底是大理寺一點心意,不能叫人說,大理寺最會自己生事叫別人空忙。」

她知道,這二位、尤其是吏部這位,還真不怎麼缺這兩樣,買也買得起。但是送不送那是不一樣的。多少得有點表示,才能叫人少說兩句歪話,「日後再有事」的時候,她也才好再興風作浪有人配合。

她心裡掐得準,如果是與別的衙門互有的公文、事務往來,那就是互相行方便,這樣就能結下一些人情。而由己方額外生出來的事,就得對當事人有點額外的表示。

陰、董二人對望一眼,不能說折服,倒也高看她一眼。陰郎中更是不再多計較「沒有邀請第三次」這樣的「細節」了,計較深了就沒意思了不是?

他說:「考場的事就勞煩三郎啦。早早定下來,收了她們的投書,也要核實身份,安排考試。雖說要咱們年前定下來,據我看,十月裡就能定下人選最好。還要學禮儀呢。」

祝纓道:「好,聽您的。董兄還有什麼安排沒有?」

董郎中搖頭道:「禮儀一定要緊!來歷一定清白!鍾尚就不喜歡生事,他又看重這個。」

祝纓道:「好。」

將二人送走,她就去京兆府要借考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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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還挺忙的,王雲鶴卻仍然見了祝纓,問她:「今天有什麼事呀?」

祝纓也乖巧地說:「又來借地方啦!」

王雲鶴笑道:「地方是有的,不過你還得乾些事來抵。」

祝纓笑道:「是要掃地還是燒火?」

王雲鶴伸出一根指頭:「從頭到尾,我要看一看的。」

「這是說好了的。」

王雲鶴又伸出第二根指頭:「他們也要選女卒,央我向你說一句,你也幫他們掌一掌眼吧。」萬年等諸縣的選拔又在京兆府之後,馬上就要開始了。

祝纓道:「那我給他們看看步驟吧。」

王雲鶴道:「就這麼定了,他們那兒事一了,就把這邊考場收拾出來。正好,京兆的女卒也堪用的,先用來監場跑腿。」

祝纓就又被萬年、長安等縣請去幫忙把關——核對一下流程。

她把號脈這一步挪到了後麵,整個流程經京兆府再走一遍已趨完善,祝纓就要回大理寺接著忙了。一是核對報名女丞的情況,二是大理寺的事務,公務日清之外還有雜務。

報考者的情況她與陰、董二人共商,三人一同簽字。也隻能看些字麵上的,某地人氏、年齡、籍貫、父祖三代。人住在哪裡也不知道,也不好打聽,隻能就紙上的看著沒毛病就簽字。與陰郎中設想的不同,還真的幾個「嬌小姐」來報考的,其中一個父親甚至是正六品——可惜已經死了。

核完了,張個榜,公布通過考核的人員的姓名。隻此一項,就讓其中三個人退了——名單往牆上掛著叫人指指點點?

日期定在了十月十六到十月十八日,考三天。由於最終竟有一百來人考試,祝纓不得不與王雲鶴再次協調,得臨時加考場,又得再一批調紙筆備用。

王雲鶴都詫異了:「怎麼女丞也有這麼多人應考麼?」

祝纓道:「興許是因為考中就做官?」

王雲鶴道:「無論如何不可掉以輕心!我來盯一盯這件事,你那裡也要仔細。」

「是。」

他們不知道的是,有些人家打的是「考個官,好嫁人」的主意,「哪怕考中了卻不去做這個牢頭呢?」這又是後話了。因為此前是沒有這樣的「女性官員」的,所以無論閱歷豐富如王雲鶴,還是精明如祝纓,都沒有預料到還有這樣的想法存在。王雲鶴如果嫁女兒,用不著這樣,祝纓更是完全沒想過這件事。

兩人一套忙,祝纓眼見這事兒要耽誤她「大理寺的正事」,趕緊見縫插針,在準備考試的縫隙裡抽空去安排了今天冬天大理寺的薪炭。

取暖是貫穿整個冬季而兼及秋末初春的,凡有一點不合適,寒冷的天氣會一直往人身上刮刀子提醒著:有人辦事不利落哈!

大理寺的薪炭也分幾個來源,有上麵一總撥發的——這一項占了極大比重,有大理寺自己設法燒製的,最後如果還不夠,就拿現錢買一點。後兩項得衙門比較富裕,且主政、主管肯做人才能有。

祝纓要先把這三樣的比例給評估妥當了,照去年的賬估計一下今年能撥下來多少炭、怎麼領。又要計劃炭堆放在哪裡、如何保存運輸。再自籌燒炭,她還沒參與過燒炭,決定也去看一下怎麼燒。炭也分幾等,有極貴的,幾乎沒有煙氣,也有劣質的,味道比較沖且燃燒起來也不容易暖等等。最後是預備一筆錢,專為這兩項不夠時臨時購買之用。

再就是薪炭在大理寺內部如何分配。按各有等級有差是一定的,鄭熹肯定是用最好的、最多的,其他人呢?祝纓膽子很肥,計算了長官們的用量,而不是一股腦的買太多上等炭浪費掉——在他們身上省一點,折成普通的炭就夠好幾個小官小吏非常暖和了。

一切計劃停當,她就要親自檢查庫房了,薪炭不能在皇城裡堆放太多,所以各部在外麵也是有庫房的。有的是自己的公產,有的是臨時租用的。祝纓琢磨了一下,把大理寺今年的炭分城內、城外兩個庫房堆放,萬一其中一處出了意外,另一處還能頂上。又預備,安排一處燒炭的窯,這兩處不行了,現燒也要能保證供應。

城內的庫是繼承之前的,她隻檢查一下安全情況就行。接下來就是準備去城外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儲存地點以及安排燒炭之窯的事,不想被萬年縣的柳縣令堵在了家裡。

祝纓因為自己有事要忙,與諸縣敲定了流程之後就堅辭了列席。哪怕萬年縣令非常的堅決,寫了帖子給祝纓,被祝纓婉拒之後,他竟然便服登門了!

祝家也經常來些品級不高的官兒串門,但是「父母官」還是頭一回。祝大和張仙姑都點緊張,祝大在屋裡說:「現官不如現管,可得招待好了。」張仙姑道:「咱們去拜見一麵,就叫老三應付他吧!萬一咱們說錯了話呢?」他倆在麵對同品級的金良的時候都不怕說錯話的,反對柳縣令誠惶誠恐了。

兩人打定了主意,也出來迎接了一回柳縣令,祝大就有點緊張地說:「縣令大人是跟三郎有事,我們就不在這兒礙手礙腳了。」跟張仙姑兩個,你蹭我、我蹭你,歪歪斜斜回了上房。

柳縣令仔細看了一眼這個院子,在京城賃房住的官員不少。不過一家的頂梁柱、父母都靠他有封贈的青年官員自己住廂房,正房讓給老人的,還是不太多的。他心裡說祝纓是「小閻王」,見到這個樣子,倒覺得祝纓為人也有可取之處。

再看出來燒水泡茶的是杜大姐,這一望見底的院子裡竟沒看到男仆,也沒有車馬之類,就更是感慨了:沒有自己先買個小廝伺候,倒是先顧著家裡。

但是祝纓管著大理寺那麼多的事,想撈錢又是極快的,也有可能是虛偽。柳縣令心道:我得再看一看才好說。害!他又不是我的同僚,我看他做甚?隻要眼下這事他跟幫忙就得了!大家也隻是麵子情,並不深交。

等進了西廂,祝纓的臥房半掩著,房內陳設不誇張,甚至有點簡樸,卻又別樣的舒適,甚至有一點點柔和的味道。這裡並不缺家具擺設,該有的都有,又別有一點匠心,幾隻瓶子,也插著鮮花,一隻瓷盆,還養兩條錦鯉。也有兩掛帳幔,與書房的隔斷仍是多定格的式樣,放的雖非古董卻都是各種有趣的東西。無論是竹木雕刻還是,草編、瓷器之類,無不別有一番風味。

北間是書房,貼牆一排的書櫃,全是書。

整個住處不能說多麼高雅別致,但也看得出用心生活。

柳縣令心道:原來錢都花在書上了。慚愧慚愧,是我狹隘了。

茶端了上來,品相居然不錯,柳縣令道:「好茶!」

祝纓笑道:「我也不懂茶,是從冷少卿那裡搶來的。您說好,看來明天還得去搶些!」

柳縣令聽了這一句,顧不得繼續觀察祝纓,忙說:「明天且先放過冷少卿!先幫我一個忙如何?」

祝纓道:「您何必與我客氣呢?」

柳縣令道:「不是客氣,不是客氣。寫個帖子,三郎不答應,我隻好自己來啦!」

祝纓道:「要是為了那一件事,我並沒有藏私。」

「三郎誤會了,我並不是那個意思,隻是這件事還須得三郎親至才好。」

祝纓道:「柳令這話說得奇怪,怎麼會非我不可?」

萬年縣令最後說了實話:「你就去看一看,別的不用乾,有舞弊的幫忙抓一抓。哎!我有重謝!」

祝纓哭笑不得,隻好說:「好。」

萬年縣令肯用心那是很好的,總比找一群嬌滴滴的,或者隻會扯頭花耍心眼兒的強啊!

眼看諸縣女卒選拔完畢,祝纓竟趕了好幾個場子,結果她還比較滿意——都是看起來都是比較踏實的。

有這一點插曲,祝纓自己的事兒就更得抓緊辦了。

她換了身便服,先往城裡轉一轉,為的是聽聽風評,再尋中人介紹,心裡預估了幾個地方,又問了價格,但都沒有定下來。緊接著,她就往城外去親自查看。無奈京城外麵的倉庫著實不少,她看了好幾天都沒有定下來一個滿意的。

京城因為人物匯聚,每日物資消耗巨大,每日都有物品運到京城。京內的倉庫並不夠用,隻好放些貴重、量少的東西,更多的倉儲其實是在京外。除了當日的鮮品每日進新,其他都是京內的小庫用得差不多了再從城外運進來補充小庫。

祝纓剛做官時領糧的那個太倉署,它有相當一部分的存糧是在京城城牆外麵的,到有需要時,再調撥進來。

官府尚且如此,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大理寺之所以到了祝纓才重新考慮冬季用炭的庫房,是因為他們以前是每隔幾天去領一些放過來。大部分朝廷的用炭,它也不全堆在城裡,也是在城外的。到了分發的時候,運過來,分到各部。這樣各部就不用考慮太多的存儲方麵的問題。自購的木炭也是這個道理。

祝纓要看城外的倉庫,是因為她更仔細一點,想多留點預案。

朝廷的倉儲自有建好的倉庫,還得放庫管的官吏。其他人,有些有自己的倉庫、貨棧,有些就不如需要的時候租用別人家的劃算。倉庫、貨棧的種類也很多樣,按照不同的物品的來歷,不同方位集中不同的貨物、不同的貨棧。連羊圈之類的牲口棚都有的,還提供乾草,當然也收取費用。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她還要抽空跑城外,張仙姑心疼得不行:「什麼事?要你大冬天的跑外頭受凍?以前窮,也得冬天跑活,怎麼當了官兒還要往外麵跑活計?」

花姐也問:「大理寺有這樣的案子嗎?」

祝纓道:「是為了租個存放柴炭的地方。」

花姐就說:「溫家就有。」

「咦?」

「不跟鄭大人那樣的人比,他們家在京城也算富人了,總有些家底子的。」花姐因跟管家的婆媳倆很熟,對溫家產業的情況知道的比祝纓還要多一點。她們閒聊的時候就說到了,溫家有一些產業,除了京裡有兩間鋪子取租、有宅子、在城外有田地之外,在城外還有兩處庫房,也是為出租用的。

溫嶽的產業裡有這麼一項。因為隻要一塊地皮,幾間屋子,再配幾個人看守就行。溫家背靠著鄭府,溫嶽他爹死得早,鄭府也照顧,溫父的舊友們也照顧,也不用太擔心有人搗亂。孤兒寡母的產業收入頗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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