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新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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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相叩響了門, 裡麵一陣嘈雜之聲:「小娘子回來了!」

武相的父親生前是個六品官,為官數載卻沒留下太多的家資。一處小院子、城外二十畝地、家裡的一點陳設用具、三個女仆一個門房老蒼頭。老蒼頭陪著武相奔波了數日,今天武相不再讓他相陪, 就依舊看守門房。

家裡武母帶著三個女仆翹首以盼。

聽到叩門聲, 家裡麵就像接武相父親一樣的又熱鬧起來。三年了,武宅又接著官兒了。

武家的宅子是自己的,卻也隻有一進的院子,跟祝家現在住的差不多。武相的告身一下來,武母就自動搬到了西廂裡去, 女仆們住在東廂,把武相給挪到了正房裡去。武相想抗議的時候, 武母已經完成了整個搬家的工作了。

隻有一進,也就無所謂「接」了, 往房門口一站就看到了女兒穿著淺青的官服站在了大門口。武母的眼眶有點濕潤。

老蒼頭道:「小娘子, 娘子念叨你一整天了呢!」

武母道:「你這孩子,偏不肯叫老賈陪著你!」

武相的父親在世的時候,老蒼頭老賈是不管跟著出門的,另有一個機靈的小廝陪著。武父去世之後, 這個小廝就另謀他處去了。

武相對老賈點點頭,然後對母親說:「祝大人都沒有帶個小廝,我何必擺這個譜呢?我今天在那裡一看, 據我看,祝大人是個實在人,咱們很不必弄這些虛禮。老賈就在家裡,挺好的。」

武母忙打發她回房去換衣服, 忙上忙下的, 又說:「米券也換好了, 家裡我都收拾好啦。要不叫小玲兒扮作個書僮陪著你?你才去大理寺,哪裡就能知道祝大人是個什麼樣子的呢?」

武相道:「風評也是錯不了的。」

武母一麵吩咐廚娘去做飯,一麵跟進了正房,說:「京城說他的口風一好一差的,也說不準。」

武相道:「娘怎麼也這樣了?」

「我就是說說……」武母一時手足無措。

武相換下了官服,穿上家常的衣服,說:「給老家寫個信吧,告訴他們,咱們不回去了。」

「哎。」

武相對侍侯自己的丫環說:「把我帶回來的東西收拾一下。」又讓母親的丫環去幫忙,然後拉著母親坐下,說:「您別這樣,我都知道了。」

「什、什麼?你也沒當過官兒,怎麼知道怎麼做官呢?」

武相無奈地道:「您有前夫,是我大伯。所以咱家就離了家鄉到京城來,爹走了,您也不想回去,也不讓我扶靈回去,爹至今還寄在廟裡。我都知道的。你們總不拿小孩兒當回事兒,說話的時候我都聽到了。」

武母更加不知道怎麼好了。

武相道:「都過去了,以後咱們娘兒倆好好過就得啦。您還跟以前似的,該怎麼過怎麼過,現在有我。」

武母壓抑許久,終於放聲哭了出來:「這都算怎麼回事兒呀?」

武相等她哭完,給她遞了個手帕,丫環們倒上茶來,武母潤了潤嗓子,說:「你說,現有什麼謀劃呢?你一個姑娘家……」

武相道:「甭管姑娘家不姑娘家,我現在是官身了,就護得住您。想不回去就不回去唄!怎麼?他們拿走了那麼多的產業,還不知足嗎?我原本隻是囿於身份才無法與他們爭執,縱有阿爹的遺書安排,也隻能是守著這間房子、幾畝薄田。現在可不一樣了呢。」

武母喝了半盞茶,氣兒也順了,說:「老家是回不去啦,在京城就要好好過了。你現在的上司……」

武相道:「我才到大理寺,還兩眼一抹黑呢。女監兩個獄丞,還有一個都三十歲了,比我人情世故更懂些,我們兩個分管八個獄卒,雖都是女子,內裡也有刺兒頭。上司也不好說,從九品,能見著幾個人?倒是祝大人定的規矩,看著是為了護著這些人的,我隻怕有些人不識好人心。」

武母忙問:「怎麼?」又補了一句,「我雖然是個婦道人家,但陪你父親多年,好歹也聽過一些事兒。」

武相道:「唉,大家都是頭一回乾這些個事。」

她也是頭一回當這個官兒,新鮮感有的、自豪感也是有的,拿到告身之後給親爹上香,那股子氣概也是足的。現在開始要乾活了,她慢慢冷靜了。開始給母親說崔佳成,說自己手下的八個獄卒。

武母是個官眷,六品的,不但比張仙姑的品級高,也比張仙姑更熟悉官麵上的事兒。她今年四十歲了,丈夫比她還小三歲,夫婦二人到京城的時候也是互相扶持的。武母不敢說有多少精明強乾,在六品命婦裡至少不算是差的。

她聽著女兒說了祝纓定下的大理寺的規矩,就說:「這是個明白人呢!還不到二十歲,是個厲害人物呀!」

又聽女兒說了大理寺的補貼,更加說:「唉,做官兒的,自己有本事不算本事,還得有個好的上官。像鄭大人那樣的你又搭不上,你又是祝大人招的官兒,這不是現成的恩師嗎?」

然後就顯出了自己作為官眷的優勢來了:「別慌,雖說男女有別,你也不好往他那裡跑門路。我可以呀!這時候就用著家眷了!我收拾收拾,過兩天我去他的府上拜訪一下他的母親。」

武相道:「他一向不收禮的,聽說很是清廉。」

武母笑道:「我隻與他家老夫人說話。」

武相道:「您先緩緩,我先把這裡麵的事兒理會清楚再說。」

「怎麼?是同僚還是?」

武相道:「同僚還看不出來,可是那些個獄卒比我早到好些時日呢,又有爭強好勝的,又有地頭蛇。」

武母道:「那咱們倆兵分兩路!你弄你那頭的,我弄我這頭的,兩不耽誤!可別叫旁人搶了先。再有,那些個刺兒頭,不收伏不了,就該遠遠打發……哎喲……既是祝大人招了來的,你就不能擅自打發了……」

武相道:「娘,你想岔了,我現在隻是個獄丞。娘可曾聽過女子做獄丞的?這已是犯了天條了,娘還想我跟爹似的往上升嗎?咱們現在先求穩。」

武母怔了一下:「唉,是我沒想到這個。你先穩住才好。我隻與他家老夫人先見一麵。咱們打聽一下,他家住哪兒。我好去打探一下,他想叫你做什麼。你那兒,不就攏共八個獄卒麼?咱們也打聽個底細才好收攏。哪怕為了求穩,這事兒啊,還是在掌握中的好。」

武家母女倆是熟悉官場套路的,崔佳成回家就隻能自己琢磨。她也沒個別人商量,統統是自己拿主意,不好跟祝纓多接觸,她就讓自己的兒子,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你去打聽打聽,祝大人家住哪兒。還有,那個車小娘子是京城人氏,也探一探。」

又琢磨祝纓需要自己做什麼。

——————————————

祝纓不需要她們做什麼。獄丞,還是女監,隻要把她們放在那裡,她們能定得住、不闖禍就成。她也就放任兩個新官與八個已經到崗有些日子的手下磨合去了。

她自己還一堆的事兒呢!

為了女丞女卒的事兒,她最近很忙,現在終於落幕了,她又要寫個總結給鄭熹看,還有得給王雲鶴寫個總結。還得寫個奏本給皇帝。皇帝看不看的另說,但她得寫。她也想寫,既是總結,又是留個痕跡,將自己在執行這兩項選拔之中遇到的一些問題都給打上補丁。

什麼號脈啦、棄官的懲罰啦等等。

寫完了先給鄭熹看。

鄭熹看完了之後,說:「怎麼跟這個較起真來了?哪有這麼多的女官要選的?不過想得倒是周到。」

祝纓針對這「棄官」的預防方案又做了改進,以後可再沒有客客氣氣給你張貼子還發路費的好事兒了。考了,排完了名又跑,連保人都一起受罰吧。拿朝廷消遣來了!

朝廷取士,考中了進士而不做官的還是有的,朝廷也不很處罰他們。隻處罰那些候補做官,授官又挑肥揀瘦不赴任的。因為朝廷要「取士」,要仕林之心。

但朝廷不需要收買什麼女子之心。愛乾乾,不乾滾!本來也沒打算給你們準備什麼舞台。

所以鄭熹也不覺得祝纓寫的這個預防條款嚴苛,隻說她:「就是愛操心!王雲鶴這下可高興啦!省得他自己掉坑裡!」

王雲鶴年紀比他大得多,這麼直呼其名其實有點不禮貌,祝纓也隻當沒聽到。祝纓聽王雲鶴話裡的意思,乃是有意推廣至各州府了,她也願意把自己的經驗寫出來。鄭熹一點不禮貌的話,她聽了跟沒聽到一樣。

鄭熹點頭了,祝纓就把這份總結謄抄了上表,再把一份流程寫給王雲鶴。京兆府的選拔也要開始了。

有了祝纓在前麵趟雷,王雲鶴這事兒辦得就十分的從容。他的風評之前是比祝纓好,隻是沒了祝纓那一筆遣散費,祝纓的風評又上來了一些。

出乎祝纓意料的是,王雲鶴這回揀到寶了!

祝纓與陰郎中發了文書公告天下時,尚且有人觀望。等到大理寺這裡正式確定了人員,祝纓又把善後做完。京兆府再出公文時態,整個京兆想參加的人竟多了起來!

似之前吉三娘那樣的竟然不能算是出挑了,她竟再次落選了。

祝纓在家裡聽花姐閒說才知道王雲鶴竟得了一位能乾的女丞。她也沒有去與之結交的心思,隻是對花姐說:「你要考,也一定能成的。」

花姐道:「又胡說!我哪有那個本事?據說是經史皆通的,我可沒那個本事。哎……」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提到了小江,「可得設法謝她一下才好。」

祝纓道:「那也得有個由頭、有個機會才好。總不能就這麼過去,說『你告密告得對,給你獎勵』吧?對別人興許可以,對她不行。」

花姐道:「她也是可惜了。」

祝纓道:「付小娘子怎麼樣了?」

花姐道:「正要說呢!大理寺的女監仿佛有點熱鬧。」

祝纓問道:「怎麼說?」

「長官倒比下屬到得晚,好比先納了個妾又後娶了個妻,能不出事兒嗎?且你選的那些個女卒,好幾個都很有心氣的。」她比祝纓熱心多了,一個一個扳著指頭數著付小娘子那些個同僚,結論是,車小娘子隻是有點沖動,那位周小娘子可是很能爭強好勝的。

祝纓「嗯嗯」地點頭,花姐問道:「你不管管?」

祝纓還真不想管,她說:「讓她們自己來。我又不是伺候她們的老媽子!」

花姐笑道:「也對。隻要她們不給你惹事兒就行。真惹了事兒,又何必再縱容呢?」她心裡仍有一點遺憾,以花姐之心,總是希望選出來的女子都能夠踏實刻苦,又能夠感恩寬容,最好能夠給祝纓分憂爭氣。

現在看來,付小娘子這樣的,不生是非想把這活計乾下去,已然不錯了。至如爭強好勝者,花姐很不希望她們的慪氣影響到祝纓。

她開始擔憂。暗下決心,要通過付小娘子幫祝纓盯一盯這些人,不能因為她們倒害得祝纓受牽連。

祝纓不知道花姐這種心情,在她看來,這也不是大事,應付得來嘛!此時已是十月末了,她又收到了鄭熹派人捎來的傳話——我不叫你,你就不到府裡來了嗎?

祝纓又麻溜地跑到了鄭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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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熹對祝纓已是十分寬容了,他對有能力的人一向比較優容。祝纓想要安排個女丞女卒,有道理,還做成了,並且可以看得到處事能力有了進步,跟吏部都搭上線了,還在鍾宜眼皮子底下搭上了一個郎中。

鄭熹也就等到祝纓把這件大事辦完,才把她叫過來認真地「聊一聊」。

祝纓站到鄭熹的書房裡,鄭熹看著她,表情十分的慎重。端午宴,祝纓排最末一座,那是因為在鄭熹這裡,最吃不準的就是她。對祝纓,鄭熹曾經有過幾次安排最後都沒照安排的路走,先是想讓她做吏,然後想讓她考進士,不想最後還是拗不過她考了明法科。

鄭熹在父親麵前,聽鄭侯說他運氣好收到了祝纓,又聽陳相等人誇他「得人」時,於得意之外更有一點憂慮——人才優秀不優秀並不是關鍵,關鍵是能聽他的話、受他的控製。

鍾宜是什麼特別優秀的人才麼?不,他資質平平,僅僅不蠢而已。可是陛下三不五時就還是會把他撈到高位上,就是因為鍾宜這是特別聽皇帝的話,甭管順不順手,皇帝用著放心。

相較之下,祝纓有能力也為他辦了很多事,卻似乎與他總沒有那麼的親近。鄭熹不想放棄這樣一個好苗子,但是在著重栽培之前,有些話他得說得明白,祝纓也得回答得清楚。

鄭熹道:「坐吧。」

祝纓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是很對,她謝了座,不像是以前那樣的隨意就坐下,而是坐得很端正。

鄭熹道:「你呀!」

祝纓道:「您這是……」

鄭熹問道:「手上的事兒都辦完了?」

「之前預備辦的都辦好了,您有什麼吩咐?」

鄭熹搖搖頭,說:「沒事就不能跟你說說話了?怎麼現在想見你這麼難了?」

「哪兒能啊?」祝纓馬上說,「這不是得先把您吩咐的正事辦了,才好玩笑的嗎?」

鄭熹輕鬆地問:「整天就是忙,自己的仆人雇好了?」

這事兒他已經問過一次了,祝纓道:「還沒有。家父也在催促,他一催,我就越發不敢輕率了。您知道的,我家裡……」

鄭熹點頭表示理解。張仙姑有點沖動,而祝大的腦子確實不是很夠用,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人出點差錯,是得謹慎。

鄭熹道:「你那家裡也未免太簡陋了!我怎麼聽說你還在租房子住?怎麼不置辦個宅子?是我給你的錢少了,還是你經手的賬目不夠多?」

祝纓道:「您這是叫我坑您的錢、貪大理寺的公款嗎?還是……」

鄭熹道:「少給我顧左右而言他!不為錢,是為權嗎?記著,清廉過於外露,倒要叫人覺得虛偽了。就是王雲鶴,該他得的,他也不會推辭!」

「王大人……」祝纓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誰能說他不好呢?他就算拿了該得的,也是個好人。我就算到現在也沒個房子,也依舊是個俗人。大家氣味兒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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