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刺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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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參就被參。

祝纓現在是一點也不怕因為這個事被參的,她等一個人罵她黃口小兒乳臭未乾等很久了。她能做許多事,但是蓄須著實是強她所難了。有這麼個由頭,她就能接著借題發揮了。

她貼著那個滑稽的假須,一路招搖著進了大理寺又引起了哄動,大家笑著圍著她說話,最後把假須扯了下來,又都笑。祝纓把假須搶了回去,說:「都別鬧,我還有用呢!」

左司直道:「你真是……別人是看熱鬧不怕事大,你這算什麼?自己惹事不怕事大?」

祝纓笑道:「左兄差矣!」

完了,都開始不好好說話開始拽文了!

左司直道:「好容易事情過去了,你就消停一下吧。」他拉過祝纓,低聲勸她:「你一個從六品,硬跟人家一個從五品過去,那邊——」他指了指隔壁太常寺的方向,「也不是善茬兒啊。有事兒,你往後縮一縮,咱們鄭大理是不會不管的。你之前做得已經夠好的了,以後的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了。」

祝纓心道,誰要管了?我這是為了我自己。

她說:「怎麼也要狠狠地咬上一口,叫它知道疼!以後不敢輕易對我動手。狗急了可不止會跳牆,還會咬呢!」

「哪有這麼說自己的?叫人聽了像什麼話?還要不要點名聲了?」左司直說。

祝纓自嘲地笑笑:「事到如今,還想要個清流裡的好名聲?我諂媚,我還愛財、瑣碎,然後呢?說我好的,也不過是說我用著順手罷了。嘖!」

左司直不說話了。他也不是什麼清流讀書人出身,祝纓進大理的時候他也才是個評事,可見連個大靠山也是沒有的。祝纓這話著實觸動了他的肚腸,他拍拍祝纓的肩膀說:「以後都會好的,你是有本事的人,與我們這樣混日子的不一樣。」

祝纓道:「誰又比誰高貴了呢?」

她就立意要拿段智作個筏子來生事。

鄭熹下朝回來,就見她又粘上了假須,一個沒忍住笑了一聲,才怒道:「你那是個什麼樣子?!!!」冷雲樂了:「還怪逗的。」

鄭熹馬上喝止了冷雲:「不要胡說!」指著祝纓,「你把那個玩藝兒給我扯下來!跟我過來!」

祝纓和冷雲對著扮了個鬼臉兒,祝纓跟鄭熹進了屋裡。鄭熹道:「門關上。」

祝纓一把門關上,鄭熹就開始拍桌子:「你要乾什麼?想進滑稽列傳啊?!」

祝纓把那假須一扯,往鄭熹桌上一扔,道:「如今已然是個笑話了,我可咽不下這口氣。誰進滑稽列傳還不一定呢。」

「你長本事了是吧?」

祝纓冷笑一聲:「我本事也沒長,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不過看一看段智也不過如此嘛。大人,您打算讓誰跟他一般見識去?還是打算自己去與他一般見識?」

「這個不用你管。」

祝纓認真地說:「大人,您出手弄他,那是抬舉他。還是讓我來抬舉抬舉他吧。別人不成,他們要麼資歷夠、要麼出身夠,我呢,什麼都沒有,正合適羞辱他。」

「胡說!」

祝纓是立意要跟段智對上一局的,她說:「段智這個人本事不大,好歹是個從五品,傷不了人也惡心人,讓我先揭一揭他的皮也沒什麼不好。」

「他?他已然是個活死人了,你卻有大好前程。」鄭熹說。

祝纓道:「您幾位都不適宜再出麵了,這個事兒也不能叫他輕易就逃脫了。我保證,不再拿這假須乾滑稽事兒,但一定要下他的臉皮。」

「嗯?」

「人家都開了盅了,咱得回應呀。要不怎麼著?我退後,您再另尋別人出招?跟十三郎有點乾係,府上出麵說得過去。跟我有乾係的,您再動用別的人手,那不就叫人試出您的深淺了麼?不如我來試試他們的深淺,怎麼樣?」

鄭熹想了一下,道:「也好。不要太過份。」

祝纓道:「嗯,我就對他一個人。絕不提他兄弟侄子。」

提到「兄弟侄子」,鄭熹就一聲冷笑,段嬰算是給段智這一回給坑到了,段智一鬧,無論主考官多麼欣賞段嬰,都不能太抬舉他了。又有點慶幸,段嬰沒有祝纓這麼難纏。鄭熹私下說段嬰,也沒少說他「黃口小兒」「乳臭未乾」之類,這是罵年輕人的起手式,偏偏祝纓不接受。

祝纓得了鄭熹的首肯,回頭再給政事堂呈送公文的時候,就公然把這假須往公文上一粘,道:「這一本應該就能過了吧。」

知道的人都震驚了!

胡璉直言:「你是被氣瘋了嗎?乾出這等事來?」

祝纓捧著公文道:「那可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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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抱著這一疊公文去政事堂交差,路上竟有一些人圍觀她。有人低聲說:「這不挺白淨一個年輕人麼?哪裡來的滑稽樣子?」

祝纓今早在皇城門口鬧的那一出不少人圍觀、知悉了,不過她不是個要上朝站班的官員,因為品級不夠所以殿上糾察百官儀態的禦史沒見著這一幕。旁的看著的人掂量了一下,都想看一看再決定寫不寫新的彈章。

祝纓也就從容地在許多人偷窺的視線之下到了政事堂外麵。

然後就又見到了段智。

段智是個閒官,陪著上了一回朝,也沒再有什麼別的議題好提——他正在被禦史追著打。王雲鶴對在京兆地麵上魚肉百姓的人十分反感,這裡麵還有段智的姻親,段智本人也接收了不少「投效」,觸及了王雲鶴最在意的點。

名目正義,又能讓王雲鶴高興,自有不少官員願意踩上一腳。

難得今天沒人提這個事了,段智心道:三弟還要我謹慎,有什麼好謹慎的?誰不乾這些事呢?就是一些想討好王丞相的小官兒發昏罷了。

散了朝,他想找個借口就回家休息了——反正他也沒什麼事兒。哪知一出大殿,沒走多遠就有人看著他笑。沒出皇城他就知道了今天早上祝纓乾了什麼,祝纓跟溫嶽說話的時候沒有特意的壓低聲音,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段智直到此時才覺得那些目光十分異樣!

自幼的處境使然,他是個不聰明但很敏感的老人,當即就要去找祝纓算賬!那邊段琳也聽到了消息,趕緊過來攔他。段智一見三弟,本來隻有三分的薄怒不由自主變成了五分,揚言道:「這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竟敢折辱大臣嗎?區區刀筆小吏……」

段琳想打他的心都有了!

段智自己坐實了自己確實對祝纓有意見的。

段琳問道:「你、你怎麼真說過這話嗎?」

段智道:「難道我說錯了嗎?不用你管,我自料理此事!」說完,抽身就走。

段琳沒有勸住段智,反而讓更生氣了。段智想起來了,他確實說過,而且是在政事堂外,他決定親自罵祝纓一頓。此時祝纓正離開大理寺去政事堂,段智遠遠看到了,從另一路也往政事堂去。

段琳隻好在後麵追趕。

祝纓看到政事堂外的段智就覺得好笑,她都不知道段智會是這麼的配合的。這一下,三位丞相想不知道都不行了。以他們之精明,必然能夠知道來龍去脈——昨天段智先撩的架。

祝纓還是捧著公文,往路邊讓一讓,請段智、段琳先過。

段智就是來堵她的,怎麼會走?他往祝纓麵前一站,道:「就是你……」段琳顧不得其他,趕緊上來拽住了段智,對祝纓說:「沒事了。」又招呼人把段智拽走。段智就不走!段琳讓人:「架走,快點!」

祝纓看著這老兄弟倆在她麵前演一出兄不友弟不恭,捧著公文是一言不發。

政事堂的人趴在柱子後麵圍觀,也有老成的人進去請丞相。

王雲鶴出來喝一聲:「這是做什麼?有失體統!散了!」他先斥了圍觀者,再說段琳、段智兩兄弟:「這裡是政事堂,議政之所,不是你們家,兄弟之間有什麼不和,回家說去。」

他一板起臉來,段智也不敢再造次了,段琳趕緊謝罪,王雲鶴嘆了口氣:「事情已經夠多的了。要約束好家人,不要再觸犯國法、殘害百姓了。」

這話說得很重,段琳卻不敢頂嘴,他心裡一記鄭氏一筆,二惱哥哥愚蠢,捎帶著把祝纓也給記了一筆。向王雲鶴一揖,拖著段智走了。

王雲鶴站在台階上往下看,對祝纓道:「你呢?」

祝纓道:「有些公文。」

「進來。」王雲鶴依舊沒開臉,祝纓這貨今天早上乾的好事他已經知道了。

祝纓送來的公文,內容上依然是毫無瑕疵,然而她在公文上粘了個假須!王雲鶴生氣了,用力一合公文:「這是在做什麼?!」

施鯤伸頭看了一眼,先是一笑,繼而也板著臉說:「胡鬧!兒戲之物豈可加於朝廷公文之上?」

陳巒也好奇地踱過來看了一眼,皺眉,旋即生疑:這不像是祝纓會乾的事兒。是氣瘋了,還是別有所圖?

祝纓低聲道:「不想被那條臭舌頭左右罷了。我小的時候,村裡有兩個傻孩子,大家都不愛跟他們玩兒。一個就任憑別人說他傻,也不知道回嘴,見人就躲,他們在別處受了氣就要來找這傻子的麻煩。

另一個偏要跟人一塊兒玩兒。他們就說,你膽小。他說,我不膽小。他們讓他證明。他問怎麼證明。於是他在他們的戲弄下,爬上房頂往下跳、偷自家種的豆子,以至於飲下便溺之物……」

啪!王雲鶴一掌拍在案上。

祝纓道:「還沒說完呢。有一天冬天,聽說他下河凍死了。這傻子誰愛當誰當。誰說我膽小,我都說,是啊是啊,然後嚇他一下,看他膽子有多大。我看他也挺愛一驚一乍的。」

陳巒笑道:「淘氣。」然後又踱步走開了。

施鯤嘆息一聲:「唉,何必多事?」

「不敢狡辯,我心中有怒氣。」祝纓老實地說,「好好地乾著活兒,讓我回家歇倆月。倆月回來,積了一堆的公務,著急上火的,可遭不住再來一回了。還是硬一點好,下回他們就找軟柿子捏去了,我也清閒。相公,快給我把公文批了吧?」

施鯤居然聽笑了,指著王雲鶴道:「找他。哎呀,你就板著臉了,沒聽年輕人說麼?早點乾完早得清閒。」

王雲鶴對祝纓道:「你還要乾什麼?」

祝纓上前把假須摘了下來塞進袖子裡:「不乾了。」

王雲鶴這才低頭看公文,施、陳二人也各忙各的去了,都覺得段智這回惹錯了人。王雲鶴批著公文,問道:「京兆府的案子怎麼變多了?」

祝纓道:「事情就那麼多,不在開頭摁住了,就在後麵費勁。」

王雲鶴邊看邊搖頭,道:「這可真是……」

祝纓站在他的案邊,低聲道:「也許,主父偃說不能五鼎食便要五鼎烹的時候,並不是奔著被烹去的。他隻是不想跟剩飯雜草米糠一道進大鍋煮,再倒進豬食槽裡。」

王雲鶴的筆頓了一下,在公文上落了一個墨點,又很快恢復了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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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粘了副假須,也就帶了小半個時辰,卻給段智帶來了巨大的傷害!

首先,禦史沒有認真地彈劾祝纓,禦史台仿佛沒聽過這件事情一樣,個個裝聾作啞。

其次,他又被他的弟弟段琳給說了一頓。

當天晚上,段琳就又到了段智家裡,苦口婆心對段智說:「且不論鄭氏之殘暴陰險,必不會袖手旁觀。就說這個小兒也是個狡詐之輩。以鄭熹之城府,能夠讓他放心交付大理寺一應庶務,這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世人都被那小子的諂媚相給蒙蔽了。大哥,我自有安排,你稍安勿躁。」

段智就聽不得弟弟訓他,有道理的就罷了,這個黃口小兒,哪有什麼「不簡單」的樣子?他嘲諷地說:「他在氣人這一項上確實不簡單!」

段琳又請段智冷靜:「知道他在氣人,又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大哥,還請沉住氣。」

「這是說我不穩重了?」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不過這一次,禦史彈劾他,咱們且看熱鬧就是。大哥出來請旨徹查,是自己將事情攬了上來。弄得他們把咱們給鈎上了,得不償失。」

說到這個段智就不服氣了:「我打他條狗怎麼了?鄭熹不也是這麼乾的麼?」

段琳臉色一變:「大哥!當年鄭熹殺的是奴婢!祝纓是朝廷命官!」

段智心中一突:「我沒……」他隻是打個比方,沒想!等一下!弟弟這話倒提醒他了。段智心中有了主意。他說:「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動手了了,就不能不啃下這塊骨頭。否則這一口氣泄了,別人怎麼看咱們家?那群見風使舵的家夥不幫著鄭熹對付咱們才怪!」

「大哥!」

段智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朝廷命官!」

段琳心道,你知道這一條就好。這大哥是勸不好了,隻要大哥不犯大錯,還是不要再繼續刺激他了。段琳沒有埋怨哥哥一鬧把他兒子一個頭名弄沒了,而是很禮貌地說:「祝纓一個年方二十的人,又無資歷又無蔭庇,讓他且熬著吧。」

段智也笑了。心道:那我可要做個好事,讓他不用再熬日子了呢。

段琳以為自己勸成了兄長,也滿意地告辭了。

讓段琳欣慰的是,接下來的日子裡雖然有許多人在看笑話,對著祝纓光潔的下巴笑,但是段智都沒有再跳起來罵人。

祝纓的日子也變得正常了起來,她把大理寺的暑天補貼很快籌措到位發了下來,先穩定了人心。然後就被鄭侯給叫到了府裡去。

她純屬是被牽連的,事情了結,鄭家要安撫她。

鄭奕、鄭衍兄弟連同他們的父親,一起請鄭侯出麵給安撫一下。祝纓與鄭衍打了個照麵,他長得與鄭奕有幾分相似,不過年長幾歲,小肚子微微外凸,略有點發福。一看麵相就知道是個愛酒桌吹牛的人。

話說出來,許多人都愛酒桌吹牛。

鄭侯笑嗬嗬地:「三郎受委屈啦。」

祝纓一臉的莫名其妙:「我委屈什麼了?」

鄭奕道:「害!三郎,這個……此事……」

鄭衍倒是乾脆,他起來給祝纓作了個揖:「三郎,兄弟,對不住,是我當時酒喝多了就胡說八道了。你多擔待。」

祝纓笑道:「原來是為這個?那您沒見過我喝了酒之後是怎麼胡說八道的。」

鄭衍發出了好奇的一聲:「咦?」

鄭熹在一邊說:「快別說你的酒品了!」

鄭奕的父親問道:「怎麼了?」

鄭熹道:「四伯不知道,他呀,是丞相都不敢讓他喝酒的人。一喝酒,什麼都敢往外說。」

祝纓道:「我不是。誰在我麵前我才說誰,沒見著的不會說的。」

「還說!」

祝纓沒閉嘴,她下了個結論:「都是段琳不好!」

鄭侯中肯地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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