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 知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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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府停在路口, 神色有些焦慮。

龐司馬道:「府君,您在擔心什麼呢?」

徐知府道:「也不知道梧州怎麼樣了。」

龐司馬笑道:「梧州並不歸咱們管, 使者是陳相的公子,不看僧麵看佛麵,有什麼好擔心的?」

徐知府道:「就因為是陳相的公子才要擔心,設若有個萬一,你我怕要受牽連。」

說得龐司馬也擔憂了起來,兩人一同望向陳枚去時路。梧州很大,進山的路也有幾條, 南路是阿蘇縣,北路是塔朗縣,中間一道雖是近路卻是最險, 要過一道極長極狹的山穀。

陳枚現在走的就是中間那一條路。

這條路,徐知府與龐司馬都不曾親自去過, 但是也打聽過,極長,又窄, 抬頭隻能看到細細的一線天, 道路的盡頭插著一道山, 上麵有簡易的崗寨, 端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徐知府道:「我就在這裡,等他出來。」

龐司馬道:「左右府中無事,我也在正好在此地靜觀山水,此處風景可入畫啊!」

兩個倒黴鬼就近住了下來, 徐知府又將本地的商人、裡正之類叫來,詢問普通人走這一路需要的時間,又要走路途熟悉的人, 預備萬一超期了,好派人進山打探消息。

那一邊,陳枚一路走得還算順利。他也是隨軍出征過的人,小吃一些苦頭還能撐得住。帶給他更多困擾的,反而是與蘇喆的聊天。越往山裡走,路越窄、越陡。趙蘇看出了他的尷尬,頂替了蘇喆的位置,給陳枚介紹:「這路還是幾年前新修的,往前隻有人馬踩出來的山徑。」

陳枚嘆道:「那也不容易了。」至少給取直、平整了一下。

趙蘇道:「可不是,這陣子還好,遇到下雨的時候,這條路就沒人走了。山上隨便沖下點石頭就要人命。想到別業去,就要繞遠了。」

陳枚問道:「別業?」

趙蘇笑道:「要等你宣敕之後,才能改稱呼。」

陳枚道:「你們不必這般戒備,敕書已經帶來了,還怕朝廷反悔不成?」

趙蘇道:「倒也不是怕,隻是知道朝中有人心裡不痛快。」

陳枚道:「哪能讓所有人都痛快呢?不過,叔父……呃,她老人家這次確實讓人措手不及。」

三人邊走邊說,說累了就飲水、休息,都是年輕人,又不曾攜帶家眷、行李之類,策馬趕路過午後不久就看到了傳聞中的「一線天」。

一進山口,陳枚就覺得身上涼嗖嗖的,馬也不安地原地停住,刨了刨蹄子。趙蘇與他並轡而行,道:「可算趕上了,午後最熱,這條路倒是陰涼,請。」

陳枚這才鞭馬與他並行。

越走越涼,陳枚身後隻有人的喘息與馬不時的一點響聲,兩麵的山好像要擠過來一般,人和馬的呼吸聲都變大了一點。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陳枚覺得更壓抑了,蘇喆的話音裡突然帶上了高興:「就快到了,過了這個關口再走一陣兒就到別業了。」

陳枚精神一振!

一行人到了「關口」前,陳枚發現這個「關」位置卡得剛剛好,守衛的人卻不太多,約扌莫幾十個,「關」也修得不大。整個南方,或者說幾日見聞裡的梧州,比起北方、尤其是京城,稱得上是荒涼貧瘠。

這是一種與西北一眼望去統統是砂子不同的另一種荒涼,它有山有水,卻又讓你稍一接觸就生出一種此地貧苦的感覺。西北雖然空曠遼遠、物資也不豐富,但人可以舒展,在一個平麵上你隨便奔跑。山林之中,稍一動,很快就是上下顛簸,左右碰壁。哪怕有路,路也是蜿蜒盤繞。蛇蟲鼠蟻,山上還帶掉石頭的。

煙瘴之地!

吉遠府是經過祝纓一十年經營的地方,雖然不如北方大氣,但城裡城外已經不太符合「煙瘴之地」的描述了。進山之後,陳枚終於真切地明白了為什麼「流放到這兒是僅次於死刑的刑罰」。

趙蘇和蘇喆卻顯得很輕鬆,兩人與守關的士卒驗了身份,士卒們好奇地看著這個從山外來的大官。

陳枚含笑對他們點頭,留意看了一下他們手中執的梭標,保養得不錯,槍頭也是鋥亮。這些士卒身材不算特別的高大,看起來卻精瘦健壯。哎,做叔父的兵,總是能夠被養得很好。

又行一段,天黑前「別業」就在眼前了。

陳枚心道,這得從什麼時候就開始經營了?怪不得她不慌不忙,也怪不得她敢就請旨要一個縣令了。

有隨從飛馬進城去報信,跑到一半忽然勒住了馬:「大人?」

祝纓從路邊一株樹下踱了過來:「小妹他們回來了?」

「是!」隨從道,「已經到了別業外麵啦!」

祝纓彎下月要,拍拍一個小豆丁的腦袋:「我有事兒了,今天就到這兒,過兩天再來找你們玩兒。」

另一個小豆丁把腦袋也湊了過來,指了指自己的頭頂,祝纓也扌莫了扌莫。一群豆丁好像得了令一般,將她一圍,都頂著腦袋湊了上來。祝纓隻好這個扌莫扌莫、那個捏捏:「好啦,我真得去忙了。」

小豆丁們依依不舍,一個膽子最大的活潑男孩兒問:「大人,兩天是嗎?今天一天,明天一天,後天?」

祝纓笑道:「行。」

「就這兒樹底下?」

「行。去吧。」

問話的男孩兒說:「一定要來哦,我帶我娘做的好吃的米糕來!」

「好,我請你們吃糖。」

孩子們歡呼聲中,祝纓從月要上拿出個牛角號,嗚嗚地吹了起來。聽到號角聲,別業裡許多人按照安排動了起來——得安排人迎接天使。

祝纓吹完,將牛角號掛回月要間,抬步往外走,豆丁們卻不散去,都站在路邊樹下看著她。他們都是祝纓離開後出生的,原本與祝纓是一點也不熟的。他們家中長輩要謀生養家,比他們大些的孩子也各有活計。

別業不比外麵,外麵的正經的官學,有朝廷派的學官,別業雖然待人不錯,深造學問的條件到底欠缺。隻能把年幼一些的孩子攏起來,一天上半天的課,簡單地教點識字、算術,教授一些常識之類。後半天他們就放了鷹了。

祝纓回到別業,沒有馬上接過所有的庶務,她還是一貫的作派,先蹓躂。

不出意外撞到了成群結隊瘋跑的一群豆丁,雙方一拍即合!

豆丁們對她沒有概念,隻知道大屋裡住的都是好人,而眼前這個人,她眼睛亮晶晶的,很好玩。小江有些沉鬱,花姐更是慈祥溫柔,兩人同齡,都年近五旬了,是這些孩子祖母的年紀,慈祥有的、親近有的,都不像祝纓這樣風風火火就闖進了孩子群裡一塊兒玩,給人當老大。

她不但識字,會她們會的書,還會更多她們不會的東西。爬牆上樹,射箭、打架……她統統比孩子們還溜。

直到陳枚來了。

——————————

陳枚自思身份,也不敢讓祝纓出城來接他,就跟著趙、蘇一人進城。

陳枚知道,很多地方的豪強會有自己的莊園,大的規模甚至可以與朝廷設置的城鎮相比。但是這個「祝家莊」,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規劃整齊」。他敢斷言,這裡從一開始,這個地方就是作為一個「家園」被設計的,它的區劃明晰、坊市整齊,一些歷史悠久、自發聚居而成的小縣城都沒有這樣規整的安排。

他留意看著這處「別業」,且不說牆高溝深,隻看這裡住著的人,就知道此間主人的用心。人有貧富,但不同人之間的差距不如外間那麼大。走了好一陣,城中沒有看到乞丐。他雖是個相府公子出身,也見過窮人,衣不蔽體的哪裡都有,別業這兒,有衣服打補丁的,有褲腳上卷的,但都有完整的衣服。

普通人不可能吃得白白胖胖,卻也沒有餓得像塊枯木一樣的可憐人。

陳枚心中的感慨越來越深,身邊的蘇喆卻突然說:「姥!」

陳枚定睛一看,隻見祝纓正從路上向著他們走過來。她身邊沒有侍從、沒有護衛,隻有她一個人,穿著藏藍色的男袍,蹀躞帶、小金冠,與在京城時別無一致,陳枚用力想從她的身上找出點女人該有的樣子,失敗。

他跳下馬來,上前抱拳,嘴巴自動地說:「叔父。」

祝纓道:「一路辛苦。」又安慰了他的隨從幾句。隨從們也暗中嘀咕:看不大出像女人呀,別是被人陷害的吧。

兩人靠得近了,陳枚才發現祝纓還是有一點變化的,衣服更樸素了一點,神情也更舒展了。在京城的最後幾年,所有人過得都有點窩囊。陳枚已經覺得祝纓是最波瀾不驚的了,見到現在的她,才知道當年在京城,她也是有憂慮的。

她的衣服也稍做了修改,比普通的男裝更貼體一些,顯得她更瘦了一點。貼體的衣服又讓行動間多了點瀟灑利落。

更沒個女人樣了。

陳枚心裡卻舒服了一些,他更熟悉這樣的祝纓。

祝纓與他並肩往大屋走,趙、蘇一人一路宣傳:「這是京城派來敕封的!」圍觀的人笑著議論了起來。

到了大宅前麵,歡迎的儀式才開始,陳枚看到了一堆穿著官衣的人,這其中有他很熟的林風、路丹青以及趕回來的祝青君。

祝纓道:「來,認識一下。」

陳枚第一眼隻猜出來蘇鳴鸞,又從人堆裡看到了花姐與小江,憑借步態分出兩人。其他人就靠祝纓介紹,陳枚覺出山雀嶽父一直盯著自己,不由有些警惕。

趙蘇道:「我去請香案來。」

陳枚往祝纓身邊站了站。

香案擺上,陳枚匆忙宣布了任命,這道詔書是經過爭取的,指責訓誡的話被刪了又刪,隻留下要親政愛民之類的套話。然後是官服,花姐幫忙給接了。

一切做完,陳枚笑道:「國事已經辦完了,現在是家事啦!臨行前,家父命我一定要拜見一老。」

祝纓道:「跟我來吧。」

張仙姑與祝大都在後麵,祝大搬張躺椅,臥在簷下無聊地擺弄著幾枚銅錢打卦算命。兩人被搶先一步跑過來的隨從扶到了堂上,才坐下,祝纓與陳枚等人就到了。

張仙姑與祝大都認不出他,聽祝纓介紹了,張仙姑才說:「哎喲,才這麼大啦!剛認識那會兒,你爹也就你這個年紀。」

陳枚長得清俊,頗為討喜,一口一個:「阿婆。」又說自己的父母都很惦記張仙姑和祝大等等,絕口不提祝纓是個女人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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