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 使者 「跟我娘逛街呀。」(2 / 2)
冷雲似乎以過個並不留心。
那就沒有辦法了,李彥慶嘆息,隻好靠自己去看了。
天擦黑,祝府來人請,二人換了衣服,欣然赴宴。
離祝府不到一箭之地,正看到十幾輛大車在往府裡進,李彥慶看他們的皮膚黑紅,帶點皴裂,問道:「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不想來人聽懂了他的話:「鹽場。」
李彥慶道:「聽你口音,像是北方人?」
「鹽州。」來人呲出牙來。
李彥慶啞然。
冷雲道:「你與他說什麼呢?」
「沒什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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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府裡張燈結彩,冷雲很滿意。
府中裝飾,是因為新年快到了,並不是為了迎接他們。整個縣城,也是如此。
花姐與周娓正在一處說話,付娘子、慈惠庵都是花姐在京城掛心的,周娓又從京城來,花姐常與她說話。花姐素來溫柔,周娓畢竟是離鄉,心中也與花姐親近。
周娓正說:「在京城過年也裝飾,不過與咱們府裡不太一樣,更精致些。不過我看府裡的更順眼。」
二人來了,祝纓又是一番歡迎。
冷、李聽不懂方言,在座的許多人一不小心就溜出了方言乃至各族的語言。祝大出現,與冷雲喝了兩杯就又走了,張仙姑坐了一陣兒,不大喜歡與官員應酬,慢慢踱到府門口,站在門前看大街上的燈。
冷雲隻好與祝纓聊天,又看到小江席上出現兩個少女正在與小江撒嬌,瞪大了眼睛驚愕地聲音都劈了,問道:「那是在乾嘛?」
祝纓道:「那是她家閨女。」
冷雲道:「那就好,你……真沒有兒女嗎?不叫出來見一見我嗎?」
「喏,兒女。」祝纓下巴往下麵一揚。
冷雲道:「誰問你這些螟蛉?我說親的,親的。」
「沒有。」
「以後這一片基業,要交給誰?都編戶了?朝廷派人來接管?那你可得小心,別為朝廷忙了一輩子,自己沒個下場。有個好兒子,早些帶出來,好好栽培,才能守住你的身後名。」
祝纓看了他一眼,冷雲道:「看我乾什麼?」
祝纓道:「您這話說得,老氣橫秋的。」
冷雲難得正經,換了這麼一句,鼻子也要氣歪了,道:「好心勸你,你卻取笑我,好吧,我不管了!」
祝纓隻管笑。
冷雲又換了口氣,好奇地問:「你,好好的,為什麼要從京城走?我找他們打聽過了,你什麼破綻也沒有呀。」
祝纓道:「我煩了行不行?」
「嗯?京城有什麼不好?你已經是丞相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握權柄,有什麼報負不能實現?哪怕開疆拓土、青史留名,一國,比你這窮山惡水的一州,也強得多。」
「亂七八糟的,有什麼好?」祝纓說,「不會以為上麵說一句話,下麵就會完全照著心意來乾吧?不會吧?不會吧?」
「那對你不是事兒吧?你應付得來。好,不說京城,就說這兒,你看你這些能人,你信他們萬眾一心?私下沒有小算盤?不會爭權奪利?這些你不也要應付嗎?你不會那麼天真吧?」
祝纓認真地對冷雲道:「人心在哪裡都是復雜的。我在京城,無時無刻不要分神掩飾我的真身,現在不用了。哦,還有,在京城麵對今上,你不但要揣摩著他的心意,還得把他腦子裡完全想不到的,給補得圓滿了。他說一句冊封後宮,還要隆重,戶部就要擠出錢來。如今我輕鬆極了。」
冷雲與她碰了一杯,在她耳邊小聲說:「你就是想得太多,他的江山、他的錢,花光了,你就直說與他。為他操這些心做甚?哎?你這不是酒啊。」
祝纓道:「我喝酒會鬧事,你會出事的。」
冷雲縮了縮脖子,扭頭找李彥慶說話了。
李彥慶剛才與趙蘇攀談,沒套出什麼話來,正與項漁聊天,冷不丁被冷雲打斷,隻好陪這個上司。
是夜,宴會很晚才結束,李、冷二人都喝了不少。次日起得就晚,冷雲抱著腦袋喝醒酒湯,一麵對李彥慶說:「你看出什麼了嗎?」
李彥慶道:「治理得不錯,可惜女子之身,不能立於朝堂,浪費了才華。在這偏僻蠻荒之地,倒有了用武之處。」
冷雲放下碗,打了個哈欠:「那好吧,在這兒過完了年咱們就走。語言不通,能問出個屁來!」
李彥慶道:「我去城中看看,您來嗎?」
「也行。」
兩人換了衣服、帶上仆人,又叫來翻譯,李彥慶問翻譯:「集市在哪裡?」
翻譯道:「就在前邊,請隨我來。」
集市是別業最先建成的地方,占地也大,臨近新年,裡麵的人也多。冷雲道:「怎麼上午也開市?」
翻譯道:「咱們這兒的規矩與外麵的不大一樣,外麵的都是午後開市,咱們可不一樣。咱們這兒,就是因這集市興的,外麵的客商來,就是為了做買賣,路過就幾天,哪能浪費半天功夫呢?」
李彥慶看到了打鐵鋪,問道:「此間也賣鐵器?我的裁紙刀路上丟失了,這裡能買得到麼?」
「那您得問店家了。」
李彥慶又與鐵匠攀談,要看他手藝,又贊他手藝不錯:「到外麵州裡也不錯,京城的鐵匠鋪子也比你好不了多少。手藝是家傳的嗎?這鐵不錯,哪裡來的?」
鐵匠也不疑有他,樂嗬嗬地回答:「家傳的手藝不太好,後跟著師傅學的。鐵?也有商人帶來的,那邊的吉瑪家就有鐵……」
李彥慶又看到種種作坊、鋪子,梧州少不了糖、紙之類,李彥慶又看到了鹽鋪,看到水牌上寫的價格,也是大吃一驚:「這般便宜?」
一個掌櫃模樣的笑道:「是。咱們自己有鹽,大人定的價,不許賣貴。」
翻譯笑罵一句:「你又弄鬼!」然後向李彥慶解釋,這個就是個官營賣鹽的。
冷雲對一個銀鋪很感興趣,裡麵的飾品都別有風味,冷雲捏起一個戒指,總覺得像是在哪裡見過,卻總也想不起來。
店家也不催他,由著他站在那裡發呆,隻盯著自己的貨,別讓他偷走了就好。
冷雲正想著,忽然一隻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手上恰戴著一枚銀戒指。
就是它!冷雲想起來了,他看過的就是這隻戒指,他伸手要攥那隻手,那隻手靈活地縮了回去:「乾嘛呢?」
冷雲後退一步,見祝纓正站在他的麵前,戴戒指的手懸在空中握成了拳,冷雲反問:「你又做甚?」
祝纓微微抬起另一隻手給他看:「跟我娘逛街呀。」
張仙姑舍不得鬆開女兒的手,笑道:「老了,愛熱鬧。」
「哦哦。」冷雲說。轉臉讓店家把一托盤的戒指都包起來:「送到驛館結賬。」
祝纓道:「別算我的。」
冷雲鄙視地看著她:「出息!我付得起。」
兩人正拌嘴,府裡有人來找祝纓:「大人,山下來人了,說是,呃,拜年。」
冷雲好奇地問:「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