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入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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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江妖王棱角分明的臉上刻滿了風霜,眉宇間一對又妖又仙的藍羽魄印已有了一層淡淡的紫色。他的聲音就像一個在風雪中走了百裡路的人,忽然走進了一間溫暖的屋子後發出的聲音。

「都起來吧。山中的規矩日後會有師兄教於你們,今日召你們前來,是行拜師之儀。我天帝山位極西荒,山中六大殿主皆是妖界的巔峰,分管六峰弟子,爾可擇一拜入。」

「霸下,可以開始了。」

楚江天說完,自始至終臉色都沒有任何變化。

霸下行禮起身,麵向大殿,手心浮現出一顆四麵水晶飄向白雲生四人。

「天下妖修無數,血脈天賦各異,功法武學紛紜,共有五脈之分。此乃天血石晶,你四人逐一將業力注入其中,便可知所擅修功法。」

幾人不敢多言,金搖第一個起身上前,一絲業力從他手中流入石晶。

片刻後,石晶上散出了斑駁的暗紅色的光。

「金搖,西荒令丘山暗黑雉,擅修火脈。」

令丘山是西荒妖界之北,崇吾山領主昆三兩管轄的一座小山,位於西荒東北,暗黑雉在妖族裡也算個中上血脈。

第二個是易風嘯。等到他紅中飄藍的業力流入石晶,霎時間,石晶上亮起了深紅色和淡藍色的強光,比金搖要耀眼得多。

「易風嘯,東荒洞庭山妖獸幽月狼,擅修火脈、水脈。」

楚江天和其他六位殿主頓時眼神一亮。江湖皆知,自古以來妖族便以血脈定上限,這石晶的光越強,說明血脈越強。

這群老不死的歷經百年滄桑,見過無數場麵,此刻還是感到了詫異。幽月狼是一種很神秘的妖獸,據說一直隱密在南荒的蚩尤山和東荒的洞庭上,曾在方圓天地有過一段輝煌的歷史,那還得追溯到很久以前,被尊為妖界第一殺手的那個人。

在那個年代,江湖上死在他的血靈刃下的巔峰高手數不勝數。可後來此人不知為何急流勇退,幽月狼族便一下子消失在江湖上。至今為止,能見到它的人也是極少極少。

「沒想到時隔那麼久,它又出現在世間。」

楚江天話裡,露出了久違的一絲贊賞和期待。雖然西荒妖界與東荒妖界素不往來,易風嘯有東荒之妖的嫌疑,但在楚江天眼中並無大礙。

坐在七人最邊上位置的七長老朱青嘆氣道:「恐怕此子要去師姐門下了。」

坐在七人中唯一的女性朱穎沒說話,隻是冷冷地瞪了一眼朱青。

項無間第三個走近石晶。他眉心的火焰魄印一閃,純正的赤色業力在天血石晶內流轉。安靜的石晶頓時血光大盛,濃烈的血光裡還躁動著金光與綠光。

負責測試的霸下聲音裡竟有了絲絲顫抖:

「項無間,妖獸朱厭,擅修··火脈、金脈、木脈!」

聞言見象,楚江天和其他五人紛紛站起身,震驚地看著一臉淡然地項無間。

「居然是朱厭!」

朱青第一個激動地脫口而出,接著又吐出了第二句話。

「居然是橙魄三脈!」

殿中寂靜如夜,所有人的目光都炯炯地落向那個黑衣少年。

要說那妖獸朱厭與楚江天的本體帝江獸一樣,於上古便存於洪荒,不過後因生存不濟,據傳早已滅亡。與帝江不同的是,朱厭是隻為殺戮而存在的妖獸,不喜結群,極為孤傲。

在當今江湖,此等血脈著實為萬中無一。

殿中奪目的血光緩緩落下,此時,殿上座一個披頭散發的老頭子大笑道:「老夫終於等到了,這次誰也不能和我爭!」

七長老朱青冷不丁地撇了一眼這個老頭,目光裡充滿了幾分無奈和詫怒。

要說這朱厭血脈嗜殺,與他的青紋龍蟒頗為契合。方才他在長老中第一個開口,確有幾分激動之餘想占先機之嫌。可眼下這個老頭一開口,他便清楚,自己沒有任何希望得到項無間了。

朱青迅速收回了冷冷的目光,隨即看了看其他五人。包括妖王楚江天在內,幾位大妖皆是無奈地撇撇嘴,沒有絲毫出來爭搶的意思。他們都清楚,隻要這個老頭一出手,他們絕不會再有機會。因為這說話的老頭,正是七殺峰不語殿的殿主,楚寒。

這位主兒可不是什麼善茬,年輕時在江湖上便出了名的愛惹事。幾百年來座下無一親傳弟子,但死在他刀下的弟子倒是不少。

世間少有人知道楚寒的真正實力,卻都聽過一個關於他如雷貫耳的名號:殺神。

天上地下,四荒五洲。

江湖第一殺神。

待血光褪去,眾人很快冷靜下來,霸下盯著最後一人,緩緩道:「白雲生,到你了。」

此時的白雲生卻在心裡暗暗叫苦,他根本沒有業力,測什麼勁兒?

「要是被知道啥也不會,豈不被當場一掌劈死?不行,得找朱雀幫忙。」

白雲生又思索片刻,才猶猶豫豫地把手放在石晶上。

可石晶居然沒有反應。

在場的人紛紛皺起了眉頭。

霸下不悅地命令道:「白雲生,不可胡鬧,速將業力注入石晶!」

「等等,等一會兒。」

在霸下等得不耐煩的時候,白雲生指尖終於勉強冒出一縷赤色的業力流入石晶。

可就在業力流入的一剎那,天血石晶「啪」的一聲,碎了。

靜。

比項無間那會兒還要死一般的靜。

天血石晶雖不是什麼神物,卻也不是一般人可破,何況是幾個剛入門的小妖,用來印證妖族血脈天賦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天帝山招收弟子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沒過一會兒,妖王楚江天忍不住從高位起身,向前走了幾步,口中平淡的聲音回盪在大殿內:

「拜師結束,此子歸入天柱峰,為吾親傳。」

天柱峰大殿內,一屋子的弟子都被掌門的最後四個字驚住了。六位殿主更是目不斜視地看著楚江天。這位傲比天地、氣貫江湖的一方妖王,怎會突然出手「收徒」了?

帝江妖獸統禦西荒妖界萬千妖獸,多少年來都鮮有收徒,更莫論親傳弟子,要知道那與普通門人是完全不同的地位。

此刻,要論這妖界大殿中還有誰能理解楚江天為何會收一個不明來歷的妖族少年為徒,怕也隻有他了。

因為他比這位西荒妖王更傲,更狂,也更強。

從他的聲音裡便可一辨八九:「師兄,此子可否拜入七殺峰?」

說話的正是剛剛看見項無間而興極一時的楚寒,但此時他居然改口要收下白雲生。

楚江天似乎早有所料,麵不改色地說道:「師弟,你這是要搶走兩人?」

「不,我隻要他一人。」

……

淩煙閣。

這是一間天帝山裡不存在的密室——隻有妖王應允才能進入的密室。

此刻密室裡站著三個人,楚江天、楚寒,還有白雲生。

不久前在混元大殿上,金搖拜入了擎海峰霸下門中,易風嘯果不其然地被朱穎帶走,項無間和白雲生卻至今未定。

沒有收到弟子的殿主也未沮喪,一來他們門下弟子能者輩出,二來他們與這四人的擅修功法不同,即便收了無法給予最好的指點。

淩煙閣地麵上雕刻著一隻四翼妖獸,正是天帝山的圖騰——帝江。鏤空的獸身下閃耀著紫紅色的火焰,據說這房間地下千丈外就是那焚天煮海的幽冥神火。

「項無間身為朱厭異獸,天賦極高,收其為徒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楚江天繼續說道,「你我離大限不遠,窺破無機,能教導出一名出色的弟子也算幸事。」

一旁的楚寒卻沒有理會妖王的話,徑自說道:「師兄,正事要緊。」

「也好。」

楚江天轉過身,看向仍在張望的白雲生。

「你姓白?」

「嗯。」

白雲生點頭。

「你與震風部洲白家有何關係?」

「中原五脈之一的白家?沒有。」

白雲生沉吟片刻,搖頭否定。他腦子裡有這個地方,卻不記得和自己有任何關係。

「你來自哪裡?」

「不知道。我一覺睡醒了就在山穀裡。接著就到這裡了。」

白雲生居然坦誠地回答了事實,但這卻是一個令人無法輕信的事實。

楚江天皺起了眉頭,問道:「你來自何處都忘記了?」

白雲生還是很搖搖頭。家這個字,在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他知道家的意思,卻記不起自己家在何方。

楚江天看了看身旁的楚寒,隨即從袖中取出一塊晶石,看著白雲生說道:

「此乃凝魄玉,要比天血石晶珍貴千倍。你可將業力注入其中,天賦自現。」

白雲生看著妖王手中那塊巴掌大的圓石,差不多青綠色,透著溫和的光芒。

「不行,讓他們知道自己沒有修為就玩兒蛋去了!」

白雲生一直無所謂的心境一下子亂了起來,他迅速地思考著辦法,在心裡試著呼喊道:

「餵,朱雀兄弟,等一下你控製一點,別再搞破壞了,這凝魄玉可是個寶貝。」

在楚江天和楚寒同樣漠然的眼神中,白雲生顫抖著雙手靠近玉石。

頃刻間,赤紅色的光刺滿了整間密室。騰騰妖氣中,一隻渾身跳動著火焰的飛鳥浴火而出,血紅色的妖瞳冰冷地看著楚江天二人,一股割魂切魄的殺伐之氣撲麵而來。

此時此刻,楚江天和楚寒已是目瞪口呆,全身血液似乎在一瞬間被焚盡,化為塵埃,整個人化作一隻空殼在空中寂靜地漂浮。

過了好一會,堂堂西荒妖王楚江天才吐出了四個毫無生氣的字:「朱雀···神獸···」

一旁的楚寒雖沒有說話,但內心的波濤絕不亞於楚江天,一臉灰紅色的胡須在他晗下一顫一顫,忍不住激動道:

「你怎麼可能是神獸朱雀!」

白雲生一臉的小心翼翼,生怕露出什麼馬腳,一直閉著眼睛閉著嘴,根本沒看見兩位不世大妖的驚駭。

又過了好一會兒,楚江天臉色稍稍恢復了正常,驚嘆道:「難怪在冥鼎中能擋住我的窺視。」

忽然,楚寒右手掌心飛出一束紅光,迅速形成一個結界包圍了他與妖王。

楚江天並不詫異地慎重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五神獸天生隻有一隻,朱雀終生守護火之本源,怎麼會化成人形,還到我們這來拜山門?」

楚寒略有斟酌,更加慎重道:「我看,非真也非假,不如暫且將他收下,以後有機會再確認。怕就怕這消息會傳入外界。」

楚江天閉上一雙凶目開始沉思,但他並沒有沉思很久。

等他再次睜開眼,楚寒已經撤去了結界,言歸正傳道:

「那師兄可同意讓他拜入我門下?」

楚江天剛毅的臉上淡淡一笑,道:「此子非凡,不如由他來選擇?」

楚寒一愣,又一笑,又恢復了淡漠的神態。

此時,被晾在一旁的白雲生脫口而出道:「你倆悄悄說啥呢?」

楚寒並未計較,反倒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問道:「白雲生,你可願入我七殺峰?」

白雲生瞪了瞪眼睛,疑惑道:「不是要我入天柱峰嗎?」

楚江天淡淡道:「白雲生,此乃我師弟楚寒,他的實力比我隻強不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西荒妖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嚇得白雲生後退三丈,寒毛直豎,再次脫口而出道:

「殺神楚寒?!」

他看著妖王身邊那個一臉無情無緒的人,狠狠地咽了口口水。此刻的他才發現這散發老頭眉心上那團藍中蘊紫的滴血魄印!

「你··你··你是天下第一殺神,楚寒?」

兩位大妖沒想到,白雲生說完這句話,眼中的驚懼竟眨眼間變成了興奮。此刻這位少年心裡已經想的全是:有了這位當師傅,放眼天下,還有誰敢惹我!

楚寒卻似乎很滿意白雲生的反應,淡漠道:「你可願意受我傳承?」

白雲生興奮未泯,卻又問道:「那項大哥怎麼辦?」

他想了一會,搖搖頭道:「楚寒前輩,沒關係,我跟著妖王大人就行了。」

「哈哈哈···」楚江天禁不住放聲大笑,振聲道,「師弟,這小子有趣。」

楚寒沉了一下臉,他好不容易收個徒弟沒想到還被拒絕了。

楚江天接著打圓場,解釋道:「無妨,項無間會隨我修行,你不必擔心。」

聽到這話,白雲生眼珠子轉了幾圈,不再猶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徒兒雲生,拜見師父。」

額頭三點地,聲聲入君心。想這天下之大,江湖之遠。凡情意之事,無非骨肉、秦晉、同袍、師徒。而在江湖上,師徒情意一直被捧在一個很高很高的位置。

凡人凡獸,一世不過百年。隨著修為的水漲船高,業力不停錘煉身體,人族和妖族的壽命會不斷增長,但終會逝去。漫長的修行歲月,骨肉亦分離,秦晉常分手,同袍有斷義,唯有師徒之間的傳承難以休止,尤為珍貴。

而對於此刻「無家可歸」的白雲生來說,那絲莫名的歸屬感更是重愈千金。

「好!好!好!」

楚寒臉色未變,卻也難掩心中的激動,連說三個好字。

不管白雲生來歷如何,他這般年紀,這般修為,能收一名好弟子絕對是件莫大的幸事。

一代殺神親自上前拂起白雲生,鄭重道:

「天帝山雖等級森嚴,你可喊我師尊,也可直呼吾名。」

白雲生又激動又認真地點著頭,道:「徒兒明白。」

他自身的缺陷他非常清楚,但命運卻冥冥中讓他入了江湖上最頂尖的勢力之一,又讓他遇見實力獨步天下的師尊,白雲生的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迫切改變自己的沖動。

「你先出去等我,我和妖王大人有事要商。」

「是,師父。」

白雲生說完便乖乖退出了淩煙閣。

多年相處的默契讓楚江天看出了楚寒的憂慮,遂先開口問道:「師弟,可有何不妥?」

殺神楚寒罕見地露出了一絲遲疑,緩緩道:「此子來歷不明又血脈非凡,我雖欣慰,卻也擔心無法掌控。」

「無法掌控?」

楚江天的臉色和言語都吐出了他的不相信,在這江湖上,還有殺神不能掌控的事?

楚寒也沒有再多言,隻是若有所思地搖搖頭,又沉默地搖搖頭。

「你一生鑽研殺道,可算天下獨步。若連你都沒有把握···」楚江天輕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你暫且一試,可不必強求。」

「隻好如此。」

「對外宣他乃青鸞一族便可。」

「是。」

楚寒應聲道。

青鸞一族天生吞吐火焰,也是妖族中的頂尖血脈,在妖界名聲不弱,雖然早已避世無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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