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試探(雙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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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盞茶之前還溫柔抱她行走,耐心幫她祛毒的人突然就像換了副狠辣心腸,兩片嘴唇吐出冷冰冰的字眼:「殿下不是說,命捏在臣手裡麼?那便聽臣的。」

「乖……」他啞聲,「哭出來,別憋著。」

寧扶疏微尖指甲掐著身下柔軟蒲團,自然越發不肯掉眼淚。

打著轉兒的水汽氤氳蒙眼,香案燭火盪開光暈斑駁,太上老君仙像幻化出三四個虛影,分開、重疊、再分開、復又重疊。

她明明沒有在顧欽辭身上感受到憎恨殺意,卻莫名覺得這個人想折磨死自己。

「哭呀……」顧欽辭莞爾,笑得人畜無害,「殿下怎麼不哭?」

寧扶疏被他逼得眼睛生疼,忍無可忍抽起極限力氣抓住了顧欽辭的手腕,鳳仙紅色蔻丹甲意圖掐進皮膚深處。

顧欽辭並不中計,順勢鬆開了她,撣撣衣袍:「有沒有人教過殿下,偷襲和暗毒,都是隻能用一次的伎倆。」

寧扶疏啞然,他還記得她指甲下藏著迷藥。

但失態隻是一瞬,她隨即慢條斯理抬袖拭淚,又好整以暇揉了揉被顧欽辭捏痛的下巴,本該窘迫的動作由她做出來半分不顯狼狽,甚至不甘示弱:「本宮也想問有沒有人教過侯爺,嘴上話越多,便越是說明不會真格。」

顧欽辭確實沒打算把她怎麼樣,一時沒扼製住興起的暴虐罷了。

他假裝沒聽見,低頭確認寧扶疏的傷口經這麼一番用力擠按,毒血徹底排了個乾淨,默默鬆口氣的同時兀自慢悠悠續道:「臣方才確實有所疑惑,殿下好不容易用你我聯姻這招拔了顧家虎牙,為何又要放虎歸山徒留後患。」

「但此時聽殿下這席話,臣反倒明白了。」

「侯爺明白什麼了?」寧扶疏收回腿反問。

顧欽辭道:「殿下貪心。」

「既要利用顧家兵權守好邊關防線,又想把顧家這把過於鋒利的刀牢牢攥在自己手裡。」

他在十日前接到澤州親信秘送往金陵的密報,澤州城外地形險要的關隘遭敵軍奇襲,接任他澤州帥位的大將軍出戰迎敵。結果,雖然是勝了,可贏的不漂亮,贏的很勉強,險些就要丟城池。

長公主和小皇帝自然也收到了軍報,對比顧欽辭碾壓著敵軍吊打的戰績,孰能孰不能,一目了然。

廟堂上的人開始坐不住了。

他們想把雲麾大將軍放回原來的位置上物盡其用,而在此之前,務必要確認一匹虎狼對君主的忠心。

顧欽辭雖無證據,但私心裡確定,昭陽宮那晚藏在衣裳內的暗示紙條是長公主命人放的,今日發生的一樁樁一件件,尤其那個自稱司徒禹之子的男孩,也都是長公主事先安排好的。

為的,便是試探他忠誠與否。

若忠,擇選時機安排顧欽辭假死。

誠如寧扶疏在棲霞山上未盡之語,三十六計中有一計,金蟬脫殼,暗地裡將他送回北地。既全了顧欽辭心願,又不會損害皇家名聲。

若不忠,顧欽辭的假死變成真死。

長公主已經將結局明白告訴他了,在林間不幸遇難,毒發身亡。小皇帝會好生寬慰撫恤顧欽辭的父兄,武康侯那邊縱然再痛心疾首,也無奈自己的兒子薨於意外,怪不到旁人頭上。

寧扶疏全然不知道顧欽辭已經在心裡給她安排了那麼一大出戲。

她隻是在聽見顧欽辭斥她貪心時,沉默了一瞬,翻不出任何話語來反駁。

因為那段話,確實是她的試探。

真實歷史上的顧家沒有舉兵造反,有個必要的條件便是顧欽辭終其一生都留在了金陵城。可現在寧扶疏要違逆歷史潮流,將顧欽辭放回北地,任他施展才華抱負,難免憂心歷史會不會因此而發生改變。

她言語試探顧欽辭是情有可原的。

她既成了朝歌長公主,寧扶疏的「寧」便有了意義,這是大楚的國姓,她不能成為王朝傾覆的千古罪人。

多一份保障與心安總沒有錯。

顧欽辭自動將她的緘默歸為默認,並不覺得多少心寒,隻是依舊無可免俗地生出零星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感慨。

遠在封地的藩王和手握重兵的邊將,是歷來君王的心頭刺。長公主為君,他顧家兩代出了三個將帥,鎮守大楚以北整條邊塞防線。凡君者必存疑心,鬥個不死不休的比比皆是,像這般試探,已屬溫馴。

顧欽辭語聲平淡:「殿下準備何時讓臣假死?」

「製造身亡假象容易,難的是你我和離。」寧扶疏道,「總之本宮盡快找時機,不會要你等太久。」

「和離?」顧欽辭忽而狐疑。

「不錯,和離。」寧扶疏點頭重復,「想來侯爺哪怕換了名字換了身份離開金陵,應該也不想讓顧欽辭這三個字仍和本宮藕斷絲連著吧?」

顧欽辭微怔,看著她說:「確實不想。」

「那便是了。」寧扶疏絲毫不意外聽到他這個回答,顧欽辭厭惡朝歌長公主是金陵城人盡皆知的事實。為了給自己撐麵子,她豁然道:「同樣的,本宮也不想。」

顧欽辭垂在身側的手指驀地一勾:「嗯。」

他抿了抿唇,道:「都不想,這樣最好。」

音落的剎那,獵獵秋風吹得木門咯吱作響。

颼涼氣流帶走掌心覆染茉莉花香的溫度,顧欽辭無意識捏緊五指,似想抓住什麼……

怪得很,這呼嘯風聲震顫有回音,怎麼連帶縈繞耳畔的聲音也反復回盪:本宮也不想……也不想……不想……

然後腦海中的聲響拍打心尖,又敲出回響。

莫名叫人情緒低落,不太順暢。

顧欽辭遂不再看寧扶疏,轉而側頭望向窗外天色已入夜,不見星光不見月明,視線穿越曳曳昏黃的燭光,依稀可見雨點滴落屋簷,串連成剔透珍珠。

天地間盡是嘩嘩雨聲,和隆隆雷聲。

這雨勢可真大,不知道何時能停。顧欽辭想,秋入白露,寒氣漸重,夜間更甚,長公主府的侍衛再不尋過來,寧扶疏這一遇寒潮就痛的身子骨隻怕馬上就要受不住了。

等等,他後知後覺打斷自己的思緒。

不是說不去想長公主了麼,怎又……

顧欽辭回過頭看見坐在身側的女子手抱雙膝輕輕發抖,冷冷嗆出一聲哼,他真是上輩子欠寧扶疏的。

「殿下,再把腿伸出來一次。」他生硬道。

寧扶疏自然沒聽話,反而警惕投去一眼:「你又要做什麼?」

顧欽辭好笑:「不論臣要做什麼,殿下以為自己能擋得住?」

這是實話,他在力氣上占絕對優勢,真想乾什麼直接動手便是,知會寧扶疏單純隻是知會。

譬如這晌,語罷已然把寧扶疏的兩條腿拉到麵前,大喇喇掀開半片衫裙,露出瑩白如玉的兩塊膝蓋。顧欽辭把手掌放了上去,還真跟白玉一模一樣,觸手冰寒,涼得刺骨。

「痛也不知道說一聲。」他恨鐵不成鋼地低聲嘀咕,就這麼一聲不吭地忍著,誰知道她難受。

不知道她難受,誰給她擦藥止痛。

不給她擦藥止痛,難道就一直忍著?

好歹也是長公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身體不舒坦卻不懂得使喚人,是不是傻。

顧欽辭揪著寧扶疏在心裡把人狠狠教訓了一頓,手裡已經掏出上回跑去太醫署配的藥泥,啪啪兩聲拍到了寧扶疏雙膝上,動作蠻狠地胡亂塗抹開。

寧扶疏嘴角抽搐:「侯爺是在和麵嗎?」

顧欽辭瞠目。

好心當成驢肝肺。

寧扶疏被他瞪得莫名其妙,不明白這人怎麼突然脾氣這般大,他們不是剛剛達成共識嗎?

罷了,寧扶疏懶得探究顧欽辭陰晴不定的性情。她雖玩笑說和麵,可雙膝刺痛隨著顧欽辭抹開藥泥逐漸褪去,換而是一股暖流鑽入體內,驅散半身寒意,她自然知道顧欽辭究竟在做什麼。

寧扶疏真摯道:「多謝侯爺費心照顧。」

孰料,顧欽辭雙手動作驀然頓住,下一瞬,整個人退開離她兩步遠:「殿下誤會了,臣並沒有奉承照顧您。」

「那你這是……」寧扶疏低頭看了眼膝蓋上兩坨雖然醜陋漆黑,但給她帶來極大舒適的藥泥。

顧欽辭察覺到她的視線,心底倏爾泛起別扭,立刻就想給自己辯白:「臣之所以隨身帶著這藥是因為臣的兄長和殿下有相同病症,臣一時間想起遠在清州的兄長,有些情不自禁。」

說著,他又怕寧扶疏不相信似的:「臣可以對天雷發誓,所言句句屬實,沒有一句欺君假話。」

寧扶疏麵色沉靜,單憑顧欽辭這幅唯恐和自己扯上關係的樣子,寧扶疏就相信他說得必定都是真話。同時心底暗自琢磨,等過了今夜回到金陵城,她就撰寫和離書,隨時待用。

她道:「本宮明白,侯爺不必發此毒……」

「轟隆隆——」未落話音被雷鳴巨響截斷。

顧欽辭:「……」

他不禁仰頭,視線穿過道觀屋頂破敗漏風的木窗,望見空中烏雲越積越厚,奪目紫電撕開沉沉天幕,震天顫地的驚雷響一聲接連一聲。

正常的惡劣天氣而已,這世上壓根沒有鬼神,什麼發誓都是哄弄人的。

顧欽辭心道,他這純屬自己嚇唬自……

思緒斷在中途,他陡然瞳孔驟縮,一道銀白電光似飛龍騰空,來勢洶洶鋸裂混沌稠雲,徑直劈在了道觀頂上!

劈在了他們的頭頂!

作者有話說:

顧狗子:對天發誓!

老天爺:轟隆隆——

疏疏(攤手):要不怎麼說,老天有眼呢

從明天開始恢復每晚18點更新呀,保證日更,時而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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