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湯藥(1 / 2)
她嫌棄他口勿技差。
顧欽辭嘴角抽搐。
那日在朝暮閣,他曾無意間聽到一句話。年過十六的男子如果說不懂男歡女愛那檔子事,不是在裝嫩耍流氓,就是在裝純騙姑娘。而他,已經二十及冠了。
身為成年男子的尊嚴遭到質疑,顧欽辭齒根磨得哢哢作響,眸色幽暗,想把人按進懷裡,用盡蠻力口勿到她喘不過氣,說不出話,紅著眼角承認他最好為止。
目光觸及她毫無防備的矜嬌睡顏,安靜柔和,心底暴虐沖動才稍稍得以壓製。
顧欽辭深吸一口氣,想到她剛才前半句話說的前兩次:「殿下,總會夢到臣嗎?」
卻聽榻上女子呼吸平穩,良久無人應答。
顧欽辭鍥而不舍:「殿下夢見臣什麼?」
依舊沒睜眼的女子好像想起了不開心的事,秀眉緩緩往額心中間擠動,最終皺出淺淺仄痕。
「夢見……」她含糊囈語。
「你想殺死我,一次……想掐死我,一次、兩次……想痛死我,一次、兩次、三次、四次……數不清了……」
顧欽辭驀地心頭一哽。
他讓她痛苦難受的次數,不勝枚舉。
「既然他對你那麼不好,殿下為何還要冒著忤逆君上的風險幫他?」
「這哪有為什麼,當然因為我想這樣做啊。」寧扶疏大概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潛意識幫她做出回答,「還因為,他是顧欽辭啊。」
猝不及防被點名的人怔怔愣在原地。
……因為他是顧欽辭。
琢磨著這句話似乎蘊藏著無限情意,連日來晝夜不歇地趕路,仿佛在這一瞬間有了意義。掌心被箭矢割破的傷口火辣辣刺痛淡去,想捧住她的臉頰,溫柔親口勿。
「什麼人?膽敢擅闖長公主寢殿!」
琅雲端著湯藥,甫推開門就看見珠簾後有團人影,一步步靠近自家殿下的床榻,嚇得忙不迭吶喊:「來人吶,抓刺客!」
顧欽辭伸出去的手頓在半空,煩躁回頭。
「駙馬爺?怎麼是你……」
琅雲瞧清她口中刺客的臉,眼底盈滿錯愕,她是知道殿下秘密謀劃送熙平侯離京的。
兩聲響亮驚呼足以鬧醒半睡半醒的人,眼前畫麵變得清晰,寧扶疏的震驚比琅雲更甚,朱唇翕動:「你……」
她聞見濃稠藥味兒苦澀入鼻。
嗅覺是真的。
所以,視覺也應當是真的。
不是做夢?!
惺忪迷殢驚坐起,困意瞬間盪然無存。
她沒羞沒躁拉著親的,是顧欽辭本人?
寧扶疏抿了抿自己的唇,有點酥麻。又若有似無瞥了瞥顧欽辭的唇,濕潤猶存,顏色微深。
好比臆想見不得光的勾當卻被本人抓了個正著,丟臉丟大發了。
寧扶疏回過神後的第一反應,便是假裝無事發生,而後順其自然地岔開話題挽尊。
她慢條斯理坐起身,四下張望,再三確認門窗緊閉,稍稍舒出一口氣。她該相信以顧欽辭的身手,能夠出入戒備森嚴長公主府如無人之境,自然也可以隱秘蹤跡避開皇帝耳目。
她咳嗽一聲清潤喉嚨:「你怎麼回來了?」
已是麵色沉靜,嗓音沉著,不同於方才身陷睡夢中柔聲嬌語,埋怨嘟囔,仿佛真實模樣流露的寧扶疏轉瞬間披上朝歌長公主華裳艷麗,亦如烏龜翻出堅硬外殼,讓人難以窺伺真容。
顧欽辭就站在床簾一側,垂下眼睫,輕聲道:「我想你了……」
果然不是什麼正當理由,寧扶疏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你想我就能擅自回來嗎?」
「嗯。」顧欽辭應得很快,望著她的眼神格外熾熱,細膩仿佛有實質,「臣想您了,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想看看您。」
寧扶疏又要反唇相譏,無意瞧見端著藥碗的琅雲耳根浸染緋紅,恨不得把腦袋埋到衣領裡。半張開的唇不由頓了頓,這才反應過來眼前人言辭孟浪。
「你剛剛,說什麼?」
顧欽辭目色愈深,重復:「臣想……」
「夠了,不用說了。」她連忙打斷,早聽清了。一時間,說不上來何種什麼心情。
覺得不可置信,顧欽辭怎麼可能想她,又怎麼可能放棄重回北境的大好機會。更覺得如此意氣用事實在莽撞,她費了那麼大的勁才把人送出金陵,結果顧欽辭絲毫不知珍惜,輕飄飄就毀了。
後者的情緒占據上風,寧扶疏難免有些動火。
再加上乍見顧欽辭的震驚褪去,午後睡夢被擾,那股子沒發泄出來的起床氣反而慢半拍膨脹:「簡直胡鬧。」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知不知道,離開比留下要困難百倍千倍?」
「還是說,你想讓本宮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謊欺君,幫你這個……」她頓了頓,想叫顧欽辭認清事情的嚴重性,狠狠心說了重話,「外人。」
寧扶疏以為自己把話說到這份兒上,顧欽辭就算沒有當下立馬追悔莫及,也該蹙一蹙眉,抿一抿唇。
可現實往往與設想背道而馳,或者說,她壓根就不該用正常人的思維去猜測顧欽辭。
眼前男人非但沒感到緊張,反而意味不明地低笑了聲:「殿下還真是喜新厭舊吶。」
「有了駱思衡和齊渡這兩個新歡,就忘了臣才是您的正房,是長公主殿下的內人。」
……而非外人。
寧扶疏眼皮子抽跳了幾下。
她倒不知原來內人這詞還可以這樣用。
震驚於他的語出驚人:「侯爺莫不是在北上途中遭遇劫匪,被人劫走了腦子?」
顧欽辭聽出她在內涵自己,麵不改色,甚至愈發理直氣壯:「有沒有腦子,要緊嗎?」
「就連齊渡那種當麵拔刀刺殺和駱思衡那種實名投毒的蠢貨,不照樣得了殿下青睞?」
現在臣學學他們,表現得蠢一些,能討殿下歡心嗎。
後麵的話他沒說全,但見青年精致硬朗的眉眼掀出一點違和哀怨,寧扶疏莫名腦補出顧欽辭弦外之音的質問。
句句離不開齊駱兩人,離不開她的寵愛。
寧扶疏想不通原本正正經經的話題怎麼就偏成了這樣,她還沒申斥顧欽辭無緣無故跑回金陵呢。這人倒好,倒打一耙的本領恁強,反先指責起她喜新厭舊來了。
落在不明真相的旁人耳中,還以為她是什麼負心女,騙了眼前這位高大威猛良家婦男的情,又欺了他的身子。
現如今出門遠行的郎君逢事折返,回到家中卻發覺妻子背著他偷偷嬌養美少年,捉奸在床。
好巧不巧,寧扶疏此時正躺在床榻上。
而顧欽辭衣袍沾著撲撲灰塵,透出奔波跋涉的疲憊,目色戚戚站在榻前。
這畫麵,還真挺像……
寧扶疏被這離譜到九霄雲外的設想嚇了一跳。
像什麼像,她又沒真的偷人,更做對不起顧欽辭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