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算計(雙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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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前麵那一聲聲低吟,頂多讓寧扶疏詫異他入戲太深。而這句不乏嬌嗔意味的疼,則活脫脫讓寧扶疏的世界觀崩出一道裂紋。

這人莫不是拿錯劇本了吧?

就算真要這般喊,也應該是她的台詞才對。

目瞪口呆的不止她一個人,幾乎在顧欽辭話音落下的瞬間,掀開珠簾的寧常雁愣在原地。他半張著嘴,原本想喊的皇姐二字硬是卡在了喉嚨裡,扭頭看向窗外明亮天幕,萬裡無雲。

「朕……是不是打擾了皇姐的好事。」

寧扶疏瞪了一眼罪魁禍首。

顧欽辭讀懂她的唇語,說的是:看你一會兒怎麼收場。

他回以她莞爾一笑。

為何要收場。

為了應付小皇帝,寧扶疏快速閉了閉眼,再睜開,已然斂藏好不該出現在眸底的神色,復又添染三分迷離情`欲。她指尖撩起紅綃一角,身子微微傾斜探出,將五分嫵媚五分喑啞的嗓音拿捏得恰到好處:「阿雁覺得呢?」

雖為親姐弟。

可誠如黃歸年所言,男女有別。

寧常雁扌莫了扌莫鼻頭:「朕今日來,其實是想向皇姐要一個人,要完便走。」他看著旁邊青花瓷瓶,直截了當問道:「顧欽辭,在哪裡?」

「阿雁這話問,倒叫我不知該怎麼答了。」寧扶疏嘴角噙出一點粲然笑意,「我的駙馬,自然在我榻上咯。」

寧常雁不解狐疑:「皇姐的意思是……」

下一瞬,一隻明顯屬於男人的寬大手掌進入他視野,卻並沒有礙於他帝王身份就下床行禮,反而摟上了寧扶疏柔媚月要肢,將人往懷裡一帶。

「陛下有何吩咐。」

低沉嘶啞的男子聲線鑽進耳廓。

轟隆一聲,寧常雁如遭雷劈,被眼前這一幕驚了個外焦裡嫩,一時間甚至忘記自己聖人天子的身份,口不擇言問了句:「皇姐床上就他一個?沒有其他人了?」

他剛問完,顧欽辭漆黑眸色肉眼可見地冷了幾度,眉宇間攀上陰霾。寧常雁便知道,確確實實僅他一人。

顧欽辭性子太傲,驕傲也桀驁。譬如這晌,在君王麵前照樣敢擺不冷不熱的臉色,敢挺直月要杆與他平視,頰染潮紅依舊繃著下頷棱角分明的冷冽,任何人不能逼他做不願之事,亦不可能與卑賤麵首共侍正妻。

可正因如此。

才顯得那句「臣疼……」格外奇怪!

寧常雁屬實難以置信,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得了幻聽之症,琢磨著回宮後必得宣太醫瞧一瞧。

以至於當寧扶疏問他突然召見顧欽辭所為何事,寧常雁下意識道:「也沒什麼要緊的,不過就是舅父告訴朕,有人在泗汾郡外看到了顧卿,朕便想著來問問皇姐。」

「隻怕陛下不僅是問問這麼簡單吧?」寧扶疏唇邊笑意微冷。

她話沒挑明,但一聲疏離的陛下已然道盡心寒,如涼風蝕骨戳在寧常雁的心窩子上。

這麼多年,無論相依為命的幼時,還是登基為帝後隔閡著君臣本分,私底下,皇姐從來都會親昵喚他阿雁。

寧常雁倏爾有些慌了,連忙解釋:「阿姊,朕是一時糊塗了,才會被舅父那番讒言蒙蔽。」

「朕是被他誆來的……」

能得九五帝王親口認錯,是莫大的恩寵。換作其他人,早該誠惶誠恐順著台階下了。縱然真是皇帝的錯,也該躬謙施禮,道一句陛下言重。

可寧扶疏非但沒有順坡下驢息事寧人,反而言辭帶刺,掀眸質問:「陛下認為,話是誰說的,很重要麼?」

重要的是,明知讒言佞語,可仍舊信了。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她在斥責皇帝性情涼薄,疑心深重,惱怒皇帝連她這個親姐姐都不信。

如今這位陛下年紀雖小,脾氣卻不太好,身邊宮人稍有手腳莽撞不襯他意的,輕則杖責,重則杖斃,就連曾經東宮裡的老人、如今大內總管太監黃世恭都逃不過龍顏震怒,真乃伴君如伴虎。

記得先前日子皇後娘娘略耍小性子,埋怨陛下去她宮裡晚了,至今還禁足中宮跟著教習嬤嬤重學宮規。眼下寧扶疏放肆地「指」著皇帝鼻子罵,伺候在外的宮人卻絲毫不擔心龍顏震怒。

陛下待朝歌長公主,那當真是既放在心尖兒上寵愛,又捧在手心裡敬愛。

果不其然,寧常雁臉上半分怒容也無,反而愈顯慌張:「這回是朕的錯,阿姊別放在心上,別和朕生疏了好不好?阿姊想怎麼處置趙參堂都行,朕這就下令訓誡他。」

……處置趙參堂麼?

寧扶疏倒是想把人罷官貶為庶民,或流放煙瘴荒蕪之地,再不能興風作浪。

但光憑進獻讒言這一項罪名,還撼動不了太尉在朝中的根本。何況寧扶疏深知,如果把趙參堂逼得太緊,老狐狸難免派下屬細查顧欽辭近日行蹤,對她沒好處。

她想徹底扳倒太尉黨勢力,得徐徐圖之。

今晌這番冷言冷語用來消磨寧常雁成日不得安寧的疑心,也不算徒勞無功。

幾度權衡後,寧扶疏表現得對處置趙參堂無甚興趣,懨懨然:「人是陛下的臣子,怎麼處置由陛……」她驀地頓了頓,無聲嘆氣改口:「由阿雁決定便是。」

依然蘊含著淡淡怨氣和抑不住的失望,但落在小皇帝耳中總算是勉強肯喚他乳名了。

「好……」寧常雁現在什麼都順她心意,又明白自家阿姊的性子倔強,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消氣的,「阿姊繼續午憩吧,朕就先不打擾你了。」

他輕輕將珠簾放下,轉過身的瞬間眉眼陰翳密布。

走出寢殿,趙參堂在外侯著,麵色悠然。

寧常雁憋了滿肚子的火霎時找到宣泄口,是趙參堂,是他的好舅父,是站在階下這個眼角掛著嘲弄笑意的人,一遍遍告訴他阿姊如何欺君,如何謀私,才鬧出那般烏龍,讓阿姊氣他怨他,與他生了隔閡。

偏偏趙參堂還不知好歹地湊上來,往烈火上澆油:「陛下,是否果真如臣所說,長公主包藏禍心。您好不容易把顧欽辭困在金陵,牽製顧家兵權,她倒好,又將人放回了狼堆。這擺明是盯上了邊關三十萬大軍,在拉攏顧……」

「閉嘴!」寧常雁麵色陰沉,看向趙參堂的一雙龍目狠戾,「依朕看,包藏禍心的人是舅父吧?」

「皇姐不過是舉薦了一位清州統帥,你就眼紅成這樣?趙卿,你太讓朕失望了!」

趙參堂驟然挨了一頓雷霆訓斥,心底甚是莫名其妙。他不清楚殿內發生了什麼,卻知曉這麼些年以來,小皇帝雖更依賴皇長姐,但對他這個表舅也是拿出了待股肱之臣的尊重。

坦言失望和不滿,這是頭一遭。

趙參堂匆匆望向小皇帝:「陛下……」

寧常雁見到他這副不知悔改的樣子愈發火大,神經突突直跳,氣息都喘不勻:「給朕跪下!」

趙參堂愣怔,一張老臉漲得發紅。

臣跪君天經地義,可四下立滿太監宮女。要他眾目睽睽地屈膝罰跪,往後堂堂正一品太尉的威嚴何在,天子近臣寵臣的聲名何在。

委實丟盡顏麵。

趙參堂眉頭皺得能擰死好幾隻螞蟻蒼蠅,但見小皇帝鮮有地怒目圓睜,臉上全是煩躁與不耐,到底掀起袍子,緩緩跪了下去。

膝蓋著地的人頭頂冠帽才到寧常雁腳邊位置,他壓在月匈口的心氣總算順了點,抬腳往趙參堂肩頭踹去。

太尉屬武職,趙參堂年輕時畢竟是殺戮戰場的大將軍,雖已十多年不曾提槍上陣,但一身健碩肌肉不減,老當益壯。相反小皇帝疏於習武,一腳踢在趙參堂肩膀,跪著的人像塊磐石紋絲不動,晃都沒晃一下。

……這便很尷尬了。

風吹黃葉蕭蕭下,窸窣聲響仿佛在譏誚他,既傷了阿姊的心,又無能懲處不了趙參堂發出的笑聲。

「來人!」寧常雁怒甩衣袖。

周圍侍奉的太監立馬眼觀鼻鼻觀心,躬身等候聖命吩咐。

「傳朕旨意,太尉妖言惑眾,誹謗長公主,又意圖離間朕與皇姐,其心可誅。」

「然朕念其翊戴之功,從輕發落,自今日起,禁足府內反省思過,無詔不得踏出半步。另罰俸一年,至於轄歸太尉掌管的軍政事務……」寧常雁微頓,「全權交由長公主裁決。」

語罷,擺駕回宮。

趙參堂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衍變這樣。

禁足反省和罰取俸祿於他而言都無傷大雅,但執掌天下的軍政大權,是他這麼些年耗盡心血一點點攥緊,捏在自己手裡的命根子,無論如何不能放給寧扶疏。當即跟上帝駕,想為自己解釋辯駁。

「朕允你起來了嗎?」寧常雁冷冷瞥去一眼,「看來是朕平日裡對趙卿太過和顏悅色,叫趙卿忘了規矩。」

「長公主府門外寬敞,去那兒跪著,別礙了皇姐的眼。」

院外涼風催木枯,殿內暖煙熏人笑。宮女太監的腳步聲如潮水退去,風風火火來的儀駕,烏烏泱泱又走了。

隻留趙參堂顏麵掃地,跪在人來人往的烏衣巷,被那些他平日裡最瞧不起的販夫走卒指指點點。

若是往常,寧扶疏對看人笑話沒什麼興趣,但偏偏,趙參堂幾次三番算計到她頭上來,觸碰她底線。寧常雁削權罰跪是寧常雁對趙氏的懲戒,不代表寧扶疏願意息事寧人。

她準備去外頭瞧一瞧,起身下榻。

「殿下去哪兒?」顧欽辭本就搭在她月要上的手臂驀地收緊。

寧扶疏拍了拍他:「帝駕已經走了,可以不用演了。」

顧欽辭整片月匈膛都貼在她背脊,硬邦邦的,臉頰一個勁磨蹭她發頂:「誰說臣是演的?」他嗅著寧扶疏身上淡淡茉莉花香,隨呼吸沁入五髒六腑,低沉嗓音頃刻間變得輕柔,像個撒嬌的孩子:「殿下,臣真的很疼……」

他說著,拉過寧扶疏的手往身後探去:「不信,您扌莫一扌莫。」

紗幔重掩,燦爛晚霞透過鳳紋盤旋的紅綃,照在男人側臉,寧扶疏看見他麵容輪廓似鍍上一層細碎鎏金。目光往下,單薄褻衣鼓著不可名狀的形狀,是他說的疼。

寧扶疏手指蜷曲,下意識抗拒。

顧欽辭看見了,在她視線不可及的陰影裡,眸色暗下來。一邊溫柔儒雅鬆開她手掌,不做勉強。一邊用他的溫度,蹭了蹭她外側腿根。

「殿下,臣不想收場。」他的聲音仿佛比銅爐炭火還要燙上兩分,「臣想假戲真做。」

寧扶疏身體僵硬,一時間不敢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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