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審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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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鈞鴻審訊時的雷霆手段,和他溫潤的長相,不太相襯。

寧扶疏被顧欽辭擋著眼睛,雖然看不見,但依稀能從聽見的聲音判斷。顧鈞鴻用長刀在龐耿左右肩窩各捅出一個血窟窿,期間影衛又潑了兩次水,把痛昏過去的人弄醒。

然後撿起丟在地上的鐵鏈,穿過龐耿的肩膀,把人吊了起來。

顧鈞鴻拋出去一瓶止血傷藥,讓影衛倒在龐耿的傷口上,免得人失血過多,輕易沒了性命。

見潺潺外流的鮮血被止住,顧欽辭才放下遮在寧扶疏眼前的那隻手。

寧扶疏看到龐耿麵色煞白,氣息奄奄。而顧鈞鴻握刀的手乾乾淨淨,竟是一滴血都未沾上。

他把長刀還給影衛,不繞彎子直接問:「是誰指使你在行軍羅盤下放磁石?」

龐耿蒼白嘴唇一開一合直打顫,卻咬緊牙根誓死不鬆口:「你們認錯人了……我真的不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寧扶疏在影衛拖來的椅子坐下,許是入鮑魚之肆久聞而不知其臭,她習慣了暗室中彌散著的濃重血腥味,倒也不覺得難受。並不雍容端莊地翹起二郎腿,指尖搭在椅子扶手上漫不經心地一點一點。

她想起影衛上報朝歌郡內無頭屍案的始末,不耐煩打斷龐耿如破風箱般粗糲沙啞的嗓音:「行了。」

「本宮不關心你究竟是誰,你也無需裝瘋賣傻。本宮隻知道,朝歌境內的無頭屍,是你弄出來的。」

「而從清州到金陵路途遙遠,也完全有不行經朝歌郡的道路,你卻偏偏在本宮的封地轄境內殺人,為的不就是要消息傳到長公主府內,再以凶手身份親自麵見本宮嗎。」

似乎心思被說中,龐耿逐漸安靜下來。

寧扶疏續道:「如今本宮就在這兒,說吧。」

「屬下……屬下……」龐耿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目光低垂,戰戰兢兢瞥過麵若霜寒的顧鈞鴻與顧欽辭,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抖若篩糠。相比起來,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長公主,好像也沒那麼可怕了。

「屬下自知釀下了罪不可恕的大錯,可屬下已經真心悔過了……」他誠惶誠恐地小心啟唇,「如果屬下坦白,殿下能否從寬處置,饒屬下一命?」

龐耿心底把小算盤撥得劈裡啪啦響,他敢和長公主殿下做活命交易,因為自己即將說出來的話對長公主有利,能幫長公主扳倒政敵。可顧鈞鴻和顧欽辭在場,情況卻就有些不一樣。

他清楚大帥的性子,待弟兄們重情重義,同時也雷厲風行說一不二,任何人違反軍令,皆以軍法處置。單就臨陣脫逃這一條罪名,就足夠顧鈞鴻用軍棍把他打死了,更何況他還害了三萬顧家軍命喪黃泉。

隻怕大帥和駙馬將他千刀萬剮都不能解氣。

寧扶疏見他眼珠子四下亂轉,狹長眼尾暗含盤算,立馬明白這人在琢磨些什麼,嘴角勾出一抹冰涼弧度:「你既知曉那三萬將士是大將軍與熙平侯的手足兄弟,怎麼不想想,他們也是本宮的子民。」

「害死本宮的子民,還妄想本宮饒你性命?」她仿佛聽到了驚天笑話,「龐監軍,世間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顧欽辭站在她身旁,原本火冒三丈盯著龐耿的視線慢慢移到寧扶疏身上,變得平靜認真,凝神打量著她。忽而覺得,他會喜歡上寧扶疏,其實並非沖動或糊塗。

人有千麵,嬌艷嫵媚絕色傾城是她,爽朗明媚不拘小節是她,把持朝政打壓權臣是她,肅清超綱鏟除奸佞也是她。還有心存社稷懷抱蒼生,荒淫無度嬌養麵首,或好或壞,最終合成獨一無二的她。

這晌,隨著寧扶疏詰責申斥龐耿,句句犀利,不怒而威的颯颯氣場蘊在每個字眼中,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如鼓,一聲快過一聲,又被寧扶疏清冽的聲線掩蓋。

「龐耿,認清楚自己的身份,通敵叛國的階下囚沒資格跟本宮談條件。但有些道理,本宮不介意大發善心同你講一講,最好記到心裡去,興許下輩子能用得上也未可知。」寧扶疏道。

「這第一條,本宮問你,並不代表本宮不知道,而是在給你機會。你越坦誠,本宮待你的妻兒便越好。若要本宮費心神把真相說出來,那可就沒力氣再去趙參堂手裡救你的家人了。」

前一秒還油鹽不進妄圖談判的人,在聽到趙參堂三個字的剎那,恍如脫水遊魚,身體猛地哆嗦了一下。

寧扶疏冷冷蔑笑。

果然被她猜中了。

太尉府的人是追蹤著龐耿的行蹤才去到朝歌,後又懷疑那具揣著龐耿身份鉛牌的無頭屍死因蹊蹺,暗中調查。

龐耿像張牙舞爪的犬狗突然被卸去牙齒:「我說,屬下什麼都肯說,請殿下高抬貴手,救救屬下的妻兒……」

「噓——」寧扶疏忽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製住他過分聒噪,「吵死了。」

影衛立馬會意,把吊住龐耿肩膀的鐵鏈子解開,以免鐵器再隨著他掙動發出鏘鏘碰撞聲。

寧扶疏手肘搭在大腿上,掌心拖住下巴,身子微微前傾挑了眉反問:「什麼都肯說?」

跌坐在陰冷角落的人忙不迭點頭:「殿下麼,屬下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如此甚好,但可惜吶……」寧扶疏明朗放聲一笑,轉瞬間,笑音卻又消失殆盡,沉了嗓道,「太晚了。」

「本宮給過你坦誠的機會,可你沒能及時抓住。如今變成了你有求於本宮,總該有些求人的態度,是吧?」

龐耿雙臂脫臼沒法使力,就用雙腿挪成下跪的姿勢,一點點膝行爬到長公主麵前,每匍匐一厘就叩首磕頭三下,鉚足了勁兒拿額頭咣咣往地上撞:「求殿下,求您再賞屬下一次機會。」

寧扶疏好整以暇,轉頭去看顧欽辭和顧鈞鴻:「侯爺與大將軍覺得呢?」

龐耿便又對著那兩人磕頭,像條狗一樣。

顧欽辭視線停留在寧扶疏臉上,就再沒離開:「臣都聽殿下的。」

龐耿如蒙大赦,好像真把寧扶疏教的「道理」記到了心裡,又叩謝了兩遍長公主殿下大恩大德後,才開口:

「屬下是一年前搭上太尉的,那時我二十有五了,身上卻沒個一官半職,成天在家裡不僅被長輩嫌,就連我剛會說話的兒子都敢嫌我。於是隻能去找我爹,讓他在六部或者十六衛當中給我安排個好職務。」

「可我爹非但不肯,還說什麼楊尚書家的兒子在邊關歷練數年,戰功赫赫回朝,才領了個左金吾衛將軍之職,他沒這個臉麵替我籌謀安排,要我也去邊陲待個幾年再說。」

「我不服氣,憑借家世背景混入金陵十六衛人不計其數,楊子規才是那個例外,憑什麼我就非得歷練了。就是這個時候,太尉找上了我,說他可以幫我辦我爹不願意辦的事兒,但有一個小小的條件。」

「他要我順從我爹的意見去一趟邊關,不需要待太久,也不用上戰場拚命,隻要替他辦兩件小事情,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能讓我回京做右金吾衛將軍。」

「第一件差是要我把清州軍內部的情況密報給他,第二件,殿下已經知道了,就是磁石。」

「我按照他的吩咐做完後,就找機會逃離了大軍隊伍,同時給聯絡人傳了個消息,請他們來接應我。可屬下怎麼也沒想到,趙參堂他……」

「他竟是個過河拆橋的小人!」龐耿聲音突然染上幾分恨意,「他派出死士意圖取我性命,我一路往南逃,他們就一路往南窮追不舍,有好幾次都險些被那批死士抓到,成為刀下亡魂。」

「我實在沒辦法了,想到趙參堂與殿下在朝堂上不對付,那時又恰好快逃到朝歌郡,才出此下策,在殿下的地盤上殺人藏頭。再把自己的鉛牌塞進死者衣服裡,冒充我已經身死的假象迷惑趙參堂的人,同時自投羅網被殿下您的人抓住,算是給自己找了一張躲開趙府死士的護身符。」

「你倒聰明。」寧扶疏不知褒貶地道了句。

龐耿自然不敢應這話,又開始磕頭。

寧扶疏沒看他,讓影衛把剛才的供詞一五一十寫下來,按著龐耿的手掌畫押。又問了他和趙參堂聯絡的信件是否還在,得知埋在朝歌郡南門口的一棵老槐樹下之後,結束了這場審訊。

她扶著座椅把手站起身,對顧鈞鴻道:「人是清州逃兵,怎麼處置,由大將軍決定吧。」

顧鈞鴻疊手作揖:「多謝殿下。」

龐耿眼底霎時晃過一道白光,是顧鈞鴻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龐耿嚇得忙不迭叫喚:「殿下,殿下,您答應過的,隻要我把真相說出來,就會饒我性命。殿下,求您……」

「本宮答應過嗎?」寧扶疏睥睨著他,高不可攀的姿態,上揚語調卻透著三兩分天真。

她隻答應了此事不牽連龐家老小。

可沒那麼大善心饒恕十惡不赦的罪人。

離開暗室,天色已過子夜。

秋夜露濃,寒氣愈重。

回程的窄道與來時一樣幽暗,也常有壁燈倏滅,卻大抵因為包裹膝蓋的藥包仍在發揮著藥效,叫人無端產生一種,這條路其實也沒有那麼難走的錯覺。

寧扶疏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勞累半日的疲憊鋪天蓋地襲來,當即隻想回屋沐浴安寢。

如勾彎月從雲層後探出小小一截腦袋,淺薄月光投下細長陰影躺在地上,不經意間和另一道影子重合交疊。

寧扶疏不由得回頭:「你怎麼來了?」

她以為顧欽辭會照料著顧鈞鴻的腿疾。

顧欽辭在迎上她視線的瞬間,眉宇間沒褪盡的堅冰冷意頃刻融化。似是看出寧扶疏的困惑,他道:「兄長認得回偏院的路,臣送殿下回去。」

寧扶疏:「……」

說得好像她不認路似的。

但寧扶疏委實太累太困了,她沒在這點小事上糾結,點頭默許。

廊下風急,院中夜沉。

兩盞宮燈照亮青石板路上的兩道影子。

顧欽辭提了提遮住手掌的闊大衣袂,露出指尖向前微微挪動。看似一丁點兒不起眼的幅度,落在地麵陰影則變得格外明顯,瞧著仿佛他牽住了寧扶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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