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背刺(雙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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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欽辭的想法終究沒能付諸行動。

他清晰感受著貼在自己唇瓣的溫度似熱茶滾燙,噴灑臉頰的呼吸如夏風燥熱,後知後覺,總算意識到不對勁。

寧扶疏懼寒,仲秋時節尚且手腳冰涼,而今入了冬,皮膚哪可能這般燙。

顧欽辭當即大步沖進內殿,將熟睡的人安放在床榻上。又伸出手背去貼觸她的額頭,果不其然,燙得嚇人。想起自己在府門前跟齊渡較勁良久,害寧扶疏憑白吹了半天冷風,心底驀地湧起一陣煩躁。

「府醫呢?」他拔聲朝外喊,「府醫怎麼還沒來?!」

老府醫提著藥箱子氣喘籲籲小跑進殿中,被他這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吼聲嚇得顫了個哆嗦。

顧欽辭見狀,沖著他又是一頓急聲催促:「愣著乾嘛?診脈開藥,施針驅寒,還需要本侯教你嗎?」

老府醫片刻不敢耽擱,連忙跪到榻前,挽起袖子便欲探貴人脈象。

可他手臂將將抬起來,就被一道巨大蠻力攔截在半空,腕骨拿捏在熙平侯掌中,桎梏著動彈不得。府醫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裡招惹到這位祖宗了。

他顫顫巍巍啟唇:「侯爺,還有何吩咐?」

顧欽辭目色不善,但沒說話,從榻邊木櫃上扯了一方絲帕撣開,平鋪蓋在寧扶疏腕部,這才鬆開了府醫的手。

經大夫診斷,確定是夜間受涼引發的風寒發熱,再加上長公主近些時日操勞過度,昨晚又受了些刺激,一時體力耗盡暈厥難醒,隻需喝兩貼驅寒的藥即可,同時搭配安神湯服用。

這燒退下去,身子自然恢復如常。

長公主從來就不算體質健朗的,這也不是她第一次生病了。院中下人該燒水的燒水,該煎藥的煎藥,該煮羹湯的煮羹湯,在琅雲的安排下有條不紊。這樣一來,反倒顯得顧欽辭很多餘。

偌大寢殿內,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脊梁骨挺直地坐在床榻邊。知道的當他是駙馬侍疾,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從哪座道觀裡騰來府裡攢福辟邪的門神,大半天也不見得說句話。

直到一個小婢女端了藥過來,她是專門負責給長公主煎藥的人。循著規矩,先取銀針蘸取一滴藥汁驗毒,長針不變色,繼而自己再喝一小口,在旁等待須臾,確保湯藥無毒才低頭奉上。

給長公主餵藥素來是琅雲姑娘或琳絮姑娘的活計,她小小外院婢女不敢沾染毫分,此時亦是琅雲伸手來接。

孰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琅雲就要拿住藥碗的手指忽而撈了個空。轉眼的工夫,那碗已經到了駙馬手裡。

這位爺待自家殿下一向不上心,且二人關係是滿金陵城家喻戶曉的勢如水火、離心離德。琅雲生怕他蠻狠掰開殿下微閉的唇,直接把苦藥往人嘴裡倒,下意識想要阻攔。

然而第一個音節還沒來得及溜出喉嗓,隻見顧駙馬抓了個軟枕墊在長公主頸後,讓昏睡的人稍稍坐起來些許。他舀藥隻盛調羹容量的一半,將其吹至既不過分燙嘴又不過分冰涼,恰好適宜的溫度,極盡耐心細致。

男人慣常仗劍握弓的分明指節之間,不和諧地夾著一塊櫻粉色絹帕,稍有藥汁從寧扶疏嘴角流下來,他便立馬擦拭乾淨。

就這般,一點點餵盡整碗藥。

愣把琅雲看直了眼,這病得究竟是長公主?還是顧駙馬?分明半年多以前在玄清觀,自己苦口婆心勸了這位爺大半天,才勉強勸動他為殿下侍疾,且那不情不願四個字就跟明晃晃寫在腦門上似的,和現下的差別,未免太大。

正走著神,顧欽辭朝她瞥來淡淡目光:「殿下額上的帕子該換了。」

琅雲懊惱自己疏忽職守,福了福身子,立即換了塊新的濕毛巾過去。

又一次在半道被顧欽辭截胡。

無妨,她告訴自己。類似的事情經歷著、經歷著,便也習慣了。習慣著、習慣著,她便成了那個門神……

寧扶疏病得不重,但由於連日操勞掏空精神,一朝倒下的突然,這病症就像鐵馬踏冰河,聲勢洶洶,從拂光破曉徑直睡到次日暖陽斜照。期間顧欽辭始終守在榻前,萬事親力親為,硬生生把琅雲架空成了多餘的那一個。

偏偏她還挑不出駙馬爺半點錯處!

「咳咳——」紗簾內傳出一陣輕啞咳嗽聲。

因過分空閒以至於險些站著打盹的琅雲立即支棱起精神,知道自家殿下醒了,趕緊倒出一杯溫熱茶水奉給她潤喉。破天荒的,這回反倒沒被顧駙馬搶了先。

顧欽辭與寧扶疏的目光在幔帳微熏暖中相接,一個等著對方先提及昨日那親口勿,一個睡夢方醒腦子尚且迷糊,不知道該說什麼。

兩相沉默,僵持半晌。顧欽辭滿含期待的溫柔視線猶如一壺燒開的沸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變涼、變冷。後槽牙無聲摩擦著,就知道她素來如此,回回都是親完立忘,不想負責。

顧欽辭冷哼一聲別開視線,乾巴巴留下一句「臣去叫府醫過來」,轉身便走。

徒留寧扶疏一個人怔坐在床上,不明就裡。

她揉了揉額角太陽穴,垂眼見琅雲遞來茶水,立即接過。清冽茶香餘韻微苦,最是提神醒腦。溫溫吞吞喝下兩杯之後,寧扶疏慢半拍地想起來了,自己在昏睡時,好像乾了一件事兒……

她先這樣,再那樣,然後按住顧欽辭的腦袋向下掰扯,最後強行親了他!

好像持續的時間還不短。

所以顧欽辭眉目霜寒似雪,是在氣惱這個?

其實照寧扶疏的思想,兩人本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親便親了,又能怎樣。

況且再進一步說,他們之間肌膚之親也不是頭一回了。朝暮閣那晚,顧欽辭蠻狠地把她嘴皮子都咬破算一次。後來寧扶疏把他當成夢裡的影子也親了一次。

這人怎麼半點一回生二回熟的覺悟都沒有。

思及顧欽辭方才表情,眼神怒得仿佛能噴火,想來應是十分介懷。果然先前說的什麼想她,甚至想要她,都沒幾分真心,做不得數。

寧扶疏默默選擇把惹了顧欽辭不愉快的事翻過篇去,而後撐著軟枕坐起身,看琅雲卷起紗簾,她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是巳時過半了。」琅雲道。

「本宮記得從宮裡出來那會兒就是辰正時分……」寧扶疏眯眼微愣,「總覺得自己似乎睡了許久,怎生才過去一個多時辰?」

「哪兒能呀,殿下真是睡糊塗了。」琅雲噗嗤輕笑,「殿下您吶,是睡了一日一夜再多一個時辰。」

睡太沉的後遺症便是,腦子依舊有些遲鈍。寧扶疏靜止了一瞬,她驀地抬頭:「早朝……」

「殿下放心,婢子已經命人替您告假了。」琅雲溫聲道,「何況前日夜間的事兒陛下也都清楚,聖上那邊關懷殿下的身子都來不及呢。」

寧扶疏點點頭,把心安放下。

今日朝堂上奏議,無非趙參堂與其黨羽的諸多罪狀。三司已經掌握確鑿證據,這就像一個雪球,去朝堂上滾一圈,隻會越積越大,牽扯出更多涉事官員。寧扶疏就算不在,也自有宋丞剛正不阿,以正朝綱。

沒過一會兒,琳絮領著一群婢女進屋,步調與動作刻意放輕聲音,生怕鬧著尚在病中的殿下。她們在桌上擺滿菜餚,既然長公主醒了,正好可以用些清淡易消化的藥膳。

府內廚子早在幾年前就受盡長公主刁鑽口味的千錘百煉,如今一手廚藝出神入化,別說是清淡藥膳,就算隻給他一顆青菜,也能燙出花來。

這第一口膳前湯,便是選用八十一種食材分門別類,熬製出濃鬱葷香的金湯、奶湯、毛湯;清淡鮮香的素湯、清湯、二湯;滋補養氣的靚湯、藥湯、龍鳳湯。九種湯各取三勺,回鍋加入豬肉糜與雞肉麋吸附湯中渾濁飄沫,最終熬出一碗清澈澄瑩的無相神湯。

清亮明澈如水,實則濃縮了九九八十一種食材精華,聚萬味於一勺,入口鮮香,滋味醇厚。

寧扶疏意猶未盡地喝完整整一盅,緊接著才撚起銀筷,去夾第二道膳:如意雞髓筍。

取用上百根烏雞的腿內骨髓,再將這些精髓塞進玉指竹筍,用雞汁煨熟。寫成薄片的如意雞髓筍嚼起來既不失玉指竹筍的脆爽口感,又因吸滿雞汁而濃香無比,還有筍內烏雞髓綿密不膩。

寧扶疏吃得心情頗好,眉梢不由自主微微上揚。

琳絮在她身側察言觀色,眼瞅著時機差不多了,慢聲開口:「殿下,今日婢子出宮時聽見一樁事。關乎朝堂局勢,雖諸位大人們定也會給您上折子,但婢子琢磨著,早一些同殿下說,總歸沒有錯的。」

寧扶疏咀嚼動作稍緩,琳絮一向心思玲瓏,能讓她這般鋪墊的事情,必定不是什麼小疙瘩:「說吧。」

「是。」琳絮應了聲,續道,「婢子出宮的時辰不太巧,正好趕上眾大人退朝。殿下是知道的,他們每每從金鑾殿出來總愛三五成群地嘮上兩句,交談聲便難免鑽進同在宮廊行走的婢子耳朵裡。」

「當時就聽見鴻臚寺少卿大人向同行的禮部侍郎大人埋怨殿下,似是不滿殿下沒去上朝。」

鴻臚寺少卿和禮部侍郎都是長公主黨的人。

琳絮小心覷著自家殿下的臉色:「其實他們也並未說些對殿下不敬的話,隻不過就事論事,覺得因為殿下您今日告假了大朝會,這才由著陛下一意孤行,將太尉人選草率敲定下來。」

至此,寧扶疏始終神態如常,慢條斯理吃著勝比如意雞髓筍味道更驚艷的琉璃魚骨。心想這繼任太尉的人選,她在昨日出宮前便和寧常雁商議過,並且兩人達成一致共識,絕不草率。

她知道站在朝堂上的天子近臣多少存著些心高氣傲,瞧不起金陵之外的京畿官員,埋汰貶低兩句,實屬正常。

然而琳絮接下來的話,則徹底打破了寧扶疏麵容平靜:「之後兩位大人便討論起了那位千牛備身大人究竟是何方新貴,竟能得如此陛下青睞。從正六品千牛衛破格提拔為正一品太尉,這可是大楚開國以來從沒有過的事兒。」

「等等……」寧扶疏乍然皺起秀眉,「你說,什麼千牛衛?」

「便是陛下新封的那位羅太尉呀。」琳絮道,「婢子聽說,在此之前,他原隻是個區區正六品千牛備身。」

寧扶疏伸出去的筷子頓時僵在半空,對著滿桌子佳餚美膳瞬間失去胃口。

「去,把黃歸年給本宮叫來。」她聲線冰冷,隱約意識到什麼,係統又開始作祟出難耐地刺痛。

可這一回,寧扶疏不肯輕易被係統糊弄,她片刻也等不及,銀製筷子拍在桌麵,又喊住已經轉身的琳絮:「等等,讓黃歸年拿著本宮的令牌,直接進宮。」

「去打聽打聽,今日的大朝會,從頭到尾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麼,越詳細越好!」

琳絮不敢耽擱,她腿腳伶俐,當即用上飛奔的速度跑去找黃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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