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憶(雙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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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常雁算計她風寒燒熱,陷入昏睡無法上朝,繼而任人唯親,意圖架空長公主權勢,樁樁件件都木已成舟。她進宮又能怎樣,無非是質問之後得到相同的事實罷了。

既撕破臉皮鬧得難看,又浪費時間沒什麼意義。

「顧欽辭。」寧扶疏突然連名帶姓喚了他名字,嗓音清澈,「我要去另一個地方求證最後一件事兒,你……」

她頓了頓,低聲道:「能陪我嗎。」

顧欽辭沒有正麵答她的話,而是扯過了床尾疊放整齊的棉襪套在她腳上。

病中人麵色稍顯蒼白,又因受到原主情緒的影響,急火攻心,嘴唇皸裂。是以妝容便敷得濃艷些,更多點綴了幾根燦金綺麗的珠翠。

琅雲見長公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生怕自家殿下犯迷糊,踩到自己的曳地裙擺,當即伸出手臂給她攙扶。結果,她就該猜到,駙馬爺在側,便沒有自己和琳絮的一席之地。

顧欽辭握住寧扶疏的手,掰開她因為寒冷而捏成拳頭的五指,與自己交扣。暖如炭火的溫度傳了過去,堅如玄鐵的力量也傳了過去。

貼著皮膚傳進肌理,寧扶疏無端感受一絲意味難言的心安,仿佛渾身的虛弱無力在突然之間擁有了支撐。

還以為沒人察覺,拇指微動,悄悄回握。

顧欽辭垂眸瞥她,尊貴無雙的長公主殿下大半張臉埋在微暖裡,瞧不清表情。但自她醒後便黯淡無光的眸子,倏爾飛速閃過一抹瀲灩春光,轉瞬即逝。可顧欽辭知道,她是笑了的。

於是自己的黑眸,也蘊開了光。

悲風卷黃葉,枯頹枝頭寒鴉棲落倦哀啼。

龍涎香裊裊繚繞博山爐體,一絲一縷如雲煙升騰入空氣,濃鬱綿香。

寧扶疏在馬車內坐下,顧欽辭緊隨其後登車,不過眨眼的工夫,他看見的已是寧扶疏雙目閉合著,腦袋歪在車壁一側,發出輕淺又悠長的呼吸,毫無防備地睡著了。

顧欽辭扯過疊放角落的絨毯,撣開蓋在她肩頭。收手的剎那,他忽而神色一頓,視線轉向小案上的香爐。

他凝神感受著每一縷吸入鼻腔的氣息,驀地睜眼,漆黑瞳孔沉出凝重,揭開了博山香爐那青銅蓋子。

拎起煨在小截蠟燭上的報春茶壺,將熱茶澆了下去。

「呲——」的一聲,香灰盡濕,香煙熄滅,一陣愈發濃烈的龍涎香溢出。寧扶疏依舊沒醒,顧欽辭抬袖遮住她鼻腔,另一隻手則快速拉開車門,把做工精巧的香爐丟了出去,任如霧飄煙散個乾淨。

直到車廂內空氣重歸清新,才放下掩捂著寧扶疏的衣袍。

龍涎香乃禦用香料,縱使製香局和各地官員挖空心思討好長公主,也不敢給寧扶疏供禦用之物。一旦查出來,罪同謀逆,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顯然,那博山爐中的龍涎香,是皇帝特賞。

看來不止前夜的茶點羹湯,寧常雁送來的一切賞賜,都不乾淨。

皇恩浩盪的皮囊下,是極端的狹隘。

顧欽辭動作溫柔地將寧扶疏額前碎發攏到耳後,他眼角有冬日淺陽擦過,瞳仁卻如同暗無天光的極夜,黑得有幾分嚇人。

他小心翼翼沒有吵醒熟睡的人,下了馬車。

繼又召來寧扶疏的影衛:「你去禦史台一趟,讓他們立刻寫封奏折呈到禦前。內容寫的什麼本侯不管,但奏折裡,撒上這個。」

影衛接過駙馬爺遞來的青瓷瓶,麵有難色:「敢問駙馬爺,這是主上的命令嗎?」

他們素來隻聽從長公主的驅使,這是原則。

「自然。」顧欽辭冷冷睨他一眼,「殿下身體不適,遂由本侯代為傳令。怎麼,有問題?」

影衛沉默一瞬,終是應聲:「屬下遵命。」

顧欽辭回到馬車內,左手指腹撚起檀木小案上殘餘的幾點龍涎香灰,在指間用力摩挲、碾碎。既然寧常雁這麼喜歡下毒,不如叫他也嘗嘗同樣的滋味。

男人乾淨的右手指骨微屈,像撫扌莫玲瓏潤澤的玉石,細膩擦過寧扶疏臉頰邊兩坨紅暈。

他的殿下,可容不得別人欺負。

馬蹄停踏,車輪漸歇。寧扶疏醒來時,顧欽辭正捧著本書坐在一旁,神情寡淡而專注,似是就這樣看了一路。

沁陽大長公主的府邸坐落在小巷深處,清幽靜謐。琅雲前去敲響門環,她對著拉開一條門縫的看院護衛報上朝歌長公主的名號,那兩名護院立刻朝著馬車方向深深鞠了一揖。

寧扶疏便要下車,卻聽那兩人行禮後道:「殿下來的不巧,咱們公主這會兒不在府上。」

「無妨。」寧扶疏道,「本宮等姑姑回來便是。」

「這……」倆護院如實道,「小人不敢欺瞞殿下,其實咱們公主自昨日傍晚出門後,就沒再回來。照著以往的規律,接連兩三日不回府也是常有。沒個準的事兒,小人怕殿下白等。」

寧扶疏仄眉深思,她並未聽說皇姑姑又有遊歷九州的打算。

那就隻可能去了一處,她放下幃裳。

踩著轎凳兀自走下馬車,威嚴赫赫的眼神投去,兩名護院趕緊把府門敞開。卻見長公主與身邊那位鮮少露麵的駙馬爺徑直穿過前院正堂,無視周遭下人悄悄窺覷的目光,在後院小門停下。

琅雲心領神會,不用她說就上手抽開門栓。

隻是在腿腳邁出去的剎那,委實耐不住好奇問了句:「殿下,咱們這是去哪兒?」

「朝暮閣。」寧扶疏言簡意賅,抬袖伸出手指了指巷子斜對麵一扇毫不起眼的破敗小木門,「去敲。」

若問有哪裡能誘得人放棄奢貴大長公主府不住,徹夜不歸家,自是小郎懷裡溫柔鄉。

沁陽大長公主府看似與朝暮閣坐落相隔甚遠,可若站在巍峨宮牆俯瞰便會發現,兩家的後院隻隔了一條窄巷。

這也是寧扶疏前些時日偶然發覺的,今天正好派上用場。

一名妝容比她更嬌艷嫵媚的姑娘前來開了門,厚重鬥篷內卻裹著輕紗春衫,是何身份不言而喻。那姑娘見著敲門婢女身後的貴人,眼睛霎時爍出光亮。

朝歌長公主從前是朝暮閣的常客,為俊美郎君揮金如土。金陵城第一銷金庫的姑娘們自然識得這位財神爺,當即殷勤將她請了進來。

大約是跟老鴇學過攬客話術,她湊在寧扶疏身後,臉上堆滿笑意:「長公主殿下今日怎有空來咱們這兒?」

「不過要我說吶,您來的真真是巧。」不等寧扶疏接話,她已然開始喋喋不休地誘惑貴人掏銀子了,「咱們閣裡前兩日剛來了五位小郎君,十六七歲的年紀還沒開過葷,但都是自小□□的一身絕活兒。」

「知道您喜歡身子清白的,特意給您留著呢!」姑娘熱絡盯著寧扶疏神情,隻等她點頭。

「哢哢哢——哢哢哢——」突然響起一陣古怪的聲音,接連不斷直往耳朵裡鑽。

姑娘家不禁打了個哆嗦,暗自嘀咕:「嘖,我怎麼聽見老鼠偷食的聲音呢?」

寧扶疏側目,意味深長的視線停留在顧欽辭一本正經的臉上,那哢哢聲當即消失。

「不必。」她無視姑娘殷切目光,淡聲道,「本宮今日來,是有要事找沁陽姑姑,你們無需費心安排人。」

「是是是,知道殿下您公務繁忙,日理萬機。」姑娘順著她的意思奉承,點頭間話鋒陡轉,「但這公務呀,它是忙不完的,一刻不歇地勞心勞力,傷著身體多不值當。您既都來了,不如讓人伺候你放鬆放鬆。」

「哢哢哢——哢哢哢——」又來了。

比適才更響亮,還有幾分毛骨悚然。

姑娘咽了咽口水,她心裡發慌,生怕下一瞬背後就沖出隻滑溜溜的耗子。但偏生強忍住那股惡心勁兒,牢牢抓著長公主這單大生意不肯放,隻是肌肉抽搐著,難免笑得越來越勉強。

「殿下,咱們都是女子,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樣,可得對自己好一些。該消遣便消遣,該宣泄便宣……」

「哢哢哢——哢哢哢——」

「大冬天哪來的耗子?!」姑娘終於被變本加厲的老鼠磨牙聲逼得忍無可忍,在長公主麵前失了態,怒吼自家丫鬟的名字,「翠兒!快找找,把這東西給弄死了,可別嚇著長公主殿下!」

那邊兒,主仆二人被嚇得花容失色。

這邊兒,寧扶疏警告地看向顧欽辭,示意他差不多得了,別把倆小姑娘嚇出夢魘病症。

「哢哢哢哢哢哢哢——」顧欽辭非但假裝沒瞧見她的眼神,反而變本加厲。看似唇齒不動,聲音卻越發洪亮。

誰讓這朝暮閣賣笑的姑娘絲毫不知適可而止,從進門起就不斷地試探他底線。

他堂堂駙馬,入了皇室玉牒的長公主夫君還站在這兒呢,就敢當著他的麵給長公主介紹男寵,敢堂而皇之地給他熙平侯戴綠帽子。

試問,這像話嗎?

再看寧扶疏聽見俊美小郎君就走不動路的樣子,這會兒便已經猶豫了,如果真被她瞧見那幾個身子清白的小倌兒,保準把持不住。

試問,這像話嗎?

顧欽辭連降服千軍萬馬都不在話下,還能沒點辦法對付幾個出賣皮相的?

他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既然這周圍有耗子,就勞煩姑娘處理乾淨。」

說著,像出府時那樣拉住長公主手掌便走。

寧扶疏任由顧欽辭拉著她走,而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陰鬱了一整個早晨的懨懨臉色,忽然緩和不少,下拉嘴角也自然往上提了提。

作者有話說:

顧狗:男人不狠,地位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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