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瘋狂(雙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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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扶疏警惕地望著他,但顧欽辭隻是在她的眉心輕輕印下一口勿,溫聲細語:「殿下別怕。」

「臣不會傷害殿下的。」

他牽著發帶垂緞,將寧扶疏的手拉到身前,用她的拳頭抵住自己的心口,感受軀體最強烈的血管搏動。顧欽辭眉目盈盈地道:「臣隻是不願與殿下和離,所以不得已,委屈殿下在此住一段時日。」

「待臣將這萬裡江山收入囊中,再恭迎殿下登基。」

寧扶疏的瞳孔驟然放大。

這句話,比她今日經歷的一切都驚天駭地,而顧欽辭的語氣卻是這樣的輕描淡寫,不禁用腳去踢他,想叫眼前人冷靜一點:「顧欽辭,你瘋了?!」

顧欽辭寬大的掌心輕而易舉拿捏住她的小腿:「是,臣瘋了。」

莞爾承認,耐心而細致地脫去她鞋襪。末了,他低下頭,薄唇口勿過那微微凸起的漂亮踝骨,吐出愉悅的氣息:「臣從愛上您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瘋了。」

「發瘋似的想和您食同箸、寢同枕、衣同裳,想和您生同衾、死同穴。隻要臣活著一日,就絕沒有與殿下和離的一日。」他扯過寧扶疏的披帛,像方才纏手腕一樣,將她的兩隻腳踝也綁住了。

男人抬起下巴,半張臉遮擋在披頭散發後,露出另半張臉朝寧扶疏笑得人畜無害,連嗓音都染上寵溺:「……疏疏,你就乖乖地待在這裡,等我凱旋。」

「到時候,你當陛下,我就做你的皇夫。」

瘋了,真是瘋了。

幸虧寧扶疏還清醒著。

清醒地知道,盡收萬裡江山是什麼意思。

她的手腕被縛,十根手指卻還能動,不管不顧地撕扯開顧欽辭楚楚衣冠,修剪圓潤的蔻丹甲在男人月匈前掐出十個深紅指印子,嘗試用疼痛喚回他的理智。

「你還記不記得,去年今日,你也是如此這般掐著我。彼時你恨聲說本宮天真,你說……」

——您日日踩著九十九級漢白玉階通向金鑾殿,天真之餘有沒有一刻想過,自己腳下踩的不是路,而是數萬埋骨黃沙的四方將士、數萬死於非命的苦勞徭役,那是他們的血、他們的骨、他們魂飛魄散,致死無歸故裡……

「忘了麼?」寧扶疏質問著,使勁將人拉到身前,與他額頭想抵。

也輪到她逼視進他的眼底。

「一旦開戰,兩軍屍橫遍野,百姓生靈塗炭。侯爺,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窗外好像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雨珠隨風斜斜拍打在窗欞上,落在滿院灼灼桃花上。一樹芬芳,轉瞬凋零入泥。

「我沒忘,也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顧欽辭沙啞的嗓音混入簌簌雨聲,冰涼春雨卻澆不滅他吐息灼熱,「隻要殿下安分些,我會利用好您的長公主印信與八百影衛,還有兄長那邊,沁陽大長公主手中遍布天下的暗樁也可為我所用。」

「臣會讓九州城門大開,讓金陵宮門大開。萬民跪拜,奉您為主。」

語訖,顧欽辭從榻上站起身,院外的桃花落盡了,他月匈前仍有片片緋紅,婀娜更勝桃花。他沒有整理衣襟,坦著陳舊傷疤與妖艷桃色交錯的月匈膛,昂首挺背,一步步走出靜室。

歸鴉繞樹,天幕微沉。風雨越發大了,他彎月要拾起被雨水淋濕的銅鎖,長鏈穿過門環。

突然,屋內傳來一聲無可奈何地嘆息——

「……橫渠,你為何非要蹚這趟渾水。」

顧欽辭手裡動作頓了頓,金屬鏘鏘清響散去。他透過門縫,看見屋內床榻上,寧扶疏背靠著牆壁,雙腿慢吞吞地彎曲蜷縮,雙手抱著膝蓋,綴滿珠翠的腦袋深埋進大腿之間。

良晌,一動不動。

卸下雍容華貴的端莊,像是一隻小白兔,手無縛雞之力,受了委屈後躲在角落裡獨自黯然。

顧欽辭心尖一痛,沐浴在風雨中的身體倏爾喚醒了一截記憶。他終是狠不下心,丟開了門環上的銅鎖,復又走進屋內。

寧扶疏聽見聲響,依舊巋然不動。

顧欽辭褪去自己潮濕的外袍,拿起桌上火折子,點亮燭火。雙手伸到火光上方,烘乾水分。然後跪坐在了床邊地上,掀開寧扶疏衫裙下擺,伸手探入。

果不其然,觸到一片寒涼。

他取出隨身攜帶的藥瓶,掌心打著旋兒在那冰涼的膝蓋骨處按揉,促使驅寒藥泥慢慢化開。

寧扶疏任由他擺弄,沒有掙紮,也沒有抬頭。暖意一絲一縷滲入骨髓,她始終垂著眼,不知該怎麼麵對顧欽辭的魔怔,更不知該怎麼對他解釋。

自己不是沒有勝算才推開他,隻奈何——

歷史上的朝歌長公主英年早逝。

相反寧常雁卻在位了四十餘年。

這是事實。

寧扶疏而今打算一反了之,她手裡握有朝歌長公主多年的經營,和自己積攢起來的人財物,不敢說萬無一失,也有個十拿九穩。可她仍舊膽戰心驚,每走一步棋皆栗栗危懼。

是因害怕天命不可違,自己終難逃一死。

可顧欽辭不一樣,歷史上的他,在長公主薨逝後越發瀟灑,平安長壽。

他完全沒必要蹚這趟渾水。

顧欽辭不知她在想什麼,替她擦好藥,將那滿盒藥泥留在床頭:「明日一早,會有人帶殿下去另一處別院。臣會安排好盡心伺候的下人,吃穿用度也都會依照長公主儀製給予。殿下便在那裡待著,等臣回來。」

他湊過去親了親他的殿下,用好似哄小孩子的語氣,細聲道:「疏疏,乖……」

他淺嘗輒止就要離開。

「別走。」寧扶疏忽而出聲。

她描摹著他的唇形,加深了這個口勿,勾得顧欽辭欲罷不能,逐漸陷入她的節奏。寧扶疏趁他意亂情迷,憑借比顧欽辭多出幾分的清醒自持,翻身下榻,將人壓在了地上。

男人背脊撞在粗糲地麵,寧扶疏沒給他反應的時間,繼續掠奪他的呼吸。

直到淡淡血腥氣在唇舌間彌漫,她氣息淩亂地開口:「你有沒有想過,如若你輸了,又該怎麼辦?」

「株連九族。」顧欽辭雲淡風輕地捧起她雙頰洇紅的臉,裹覆肉繭的手指點上她朱唇,摩挲著暈開血跡艷麗,「幸好殿下也在臣的九族之內,到時候,我們一起死,誰也不苟活。」

「不苟活?好啊。」寧扶疏明朗一笑。

清澈明媚的笑音盪漾在逼仄靜室內,她趁機抽出顧欽辭衣袖中的短匕,在地上滾了兩圈,揮刀砍斷束腳披帛。

而捆綁手腕的鏽紅發帶,早在寧扶疏深情口勿他時,就已經悄悄割斷。

她背抵著木門,橫刀夾在頸側:「與其因本宮一人,害得你顧氏九族皆不得善終,倒不如本宮今日自行了斷。顧橫渠,我且問你,如果我自戕,你可會陪我去死?」

「疏疏……」顧欽辭錯愕,連忙上前。

「別過來。」寧扶疏用力將刀鋒向內壓了壓,「我要你回答我的問題。」

白皙脖頸和淡淡青筋在她刀下,脆弱而易碎的性命也在她刀下。顧欽辭蹙緊眉頭,邁出去的腳步不得不收回,可望而不可及。

「疏疏,把刀放下,好嗎?」他聲音極輕,呼吸也不敢大聲,仿佛怕驚醒了什麼。

「我記得你這柄匕首刃似秋霜,削鐵如泥。」寧扶疏杏眸如水平靜,無波無瀾望著顧欽辭,重復那句,「若我自戕,你可會為我殉情?」

顧欽辭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沉默半晌。

正當寧扶疏想譏諷他說得比唱得好聽,隻見顧欽辭忽然用腳尖踢起掉在地上的刀鞘,拿在手裡。他信手對半一折,竟是將玄鐵打製的刀鞘生生掰斷,露出夾層當中藏匿的鏢形暗器。

他掌心一轉,鋒利尖刃登時對準心髒。

霎時,屋內二人各自手拿利器朝著自己,各自披發散亂似孤魂厲鬼,劍拔弩張的氣氛無形湧動在半空,畫麵格外詭譎。

顧欽辭手背血管如藤蔓凸起,他喚:「殿下——」

鮮血染紅了他的唇瓣,張合之間,他聽見自己說:「臣愛您,臣必與您同生共死。」

「可您愛臣嗎?」

他的衣袍被寧扶疏扯開之後,便鬆鬆垮垮地敞著,利器刺入皮膚,一滴殷紅血珠流出心口。

繼而是第二滴、第三滴……

仿佛聽到了皮肉割裂的聲音。

暮雨淒瀝,紅燭泣淚。

「咣當——」寧扶疏再握不穩手中短匕,兩步跑上前,拔除紮在他心口的利器,重重扔掉。

她嘗試執起衣袖擦拭顧欽辭身上血汙,分明沒多深的傷口,卻偏偏血流不止,擦都擦不完。

寧扶疏驟然俯身,用唇堵住傷處。

她原想學他的極端偏執,以此勸他收手別沖動。可到底是比不過顧欽辭更狠,她先心軟了。

沒一會兒,寧扶疏的雙唇便沾滿鮮血,並不好聞的腥味浸染鼻腔,甚至嘴角以外的皮膚也擦出幾道殷紅血跡,仿佛腥風血雨中走了一遭。

「大不了我答應你,一同回金陵便是了。」她嗓音急切,「就為了上本宮的賊船,值得你做這樣的傻事麼。」

「值得。」顧欽辭毫不猶豫地攬她入懷,「殿下,如果這世間注定要有人做亂臣賊子,背負不堪的萬古罵名。那麼臣希望,由臣來做這個惡人。」

「而您的雙手,清清白白,乾乾淨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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