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稱帝(雙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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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常雁目色猩紅:「顧欽辭?居然是你!」

「你們顧家果然有不臣之心!」

顧欽辭神情冷淡,沒說話,甚至不願費神多看他一眼。

寧常雁將他的沉默當做默認,抬起手,隔著沉沉夜幕,直指著顧欽辭的鼻子大罵。

「亂臣賊子!亂臣賊子!」他氣得渾身發抖,鬆鬆垮垮的龍袍滑落肩側,「朕當初就不應該手下留情,廢了你的將軍之職有什麼用,把你賜給皇姐又有什麼用,就應該直接除掉你們這一家子亂臣賊子!」

他罵著罵著,突然在自己的話語間想到什麼,眉梢倏爾上揚起來:「皇姐知道你這麼狼子野心嗎?」

也不指望顧欽辭會回答,他低蔑地笑了一聲,自問自答:「不,她肯定不知道。」

「皇姐也想偷朕的皇位,她如果知道自己的駙馬覬覦上了她看中的東西,絕對不可能容下你。你們兩個自相殘殺,鬥得兩敗俱傷,朕的龍椅才能坐得穩。」

「可惜啊……」寧常雁遺憾地搖了搖頭,「皇姐鬥贏了舅父,到頭來竟然輸在了你手裡。」

他啐聲:「真是沒用。」

顧欽辭扶著劍柄的手攥緊,手背幾根鼓起的青筋彰顯出他慍怒驟生,殺意隱現。方才小皇帝汙他顧家聲名時沒惱,這晌反而動了氣。

他聽不得任何人說寧扶疏不好。

半句都不行。

可偏偏寧扶疏叮囑過他,無論如何,都暫且留寧常雁一命。他答應過她,言出必行,隻能默默消化這份惱意。

好在顧欽辭並沒有氣太久,下一瞬,身後傳來細聲清響。連延綿長,窸窸窣窣,是寧扶疏簪滿發髻的金流蘇。

她走過顧欽辭為她開辟的宮道,踩過通往禦殿的盤龍石階,站在兵馬陣前。寧常雁口中沒用的人,此時此刻正雍容端莊,昂首在他眼前。

夜風盈袍,袖口金鳳繡紋翻飛明滅。

顧欽辭鬆開了拿劍的手,率先跪下,向她臣服:「臣,恭迎殿下。」

剛經歷過一場逼宮廝殺的禁衛軍紛紛放掉手裡兵器,隨之跪地行禮:「臣等,恭迎殿下。」

動作整齊劃一,呼聲響徹雲霄,排山倒海湮沒整座宮城。

寧常雁難看的笑容頓時僵硬在嘴角,遍布血絲的瞳孔透出掩也掩不住的震驚:「不可能,不可能……」

他看看垂首稱臣的顧欽辭,再看傲然睥睨的寧扶疏,眼底錯愕不減反增:「這絕對不可能!」

他夢到過皇姐聯合群臣篡奪他的皇位,然後顧欽辭趁機領兵入關分一杯羹。也夢到過顧欽辭率兵南下攻打他的江山,然後皇姐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像對待舅父那樣拔之而後快。

不管哪一種,都是寧常雁最喜聞樂見地雄獅與猛虎窩裡鬥,而他作壁上觀,坐收漁翁之利。

卻從來沒想過,皇姐和顧欽辭居然站在同一條繩子上。

而且俯首稱臣的那個人會是顧欽辭?!

向一個女人低頭臣服?!

這種事,發生在公主府後院那些貪慕虛榮的麵首身上,或者朝暮閣那些賣笑營生的小倌兒身上便也罷了。可顧欽辭這樣的人,傲骨嶙峋,就算動了真情也不應該……

總之寧常雁不相信。

他又開始無緣無故地發笑。

「陛下笑什麼?」寧扶疏嗓音淡淡。

「笑皇姐的駙馬,笑熙平侯。」寧常雁眉目中透著鄙薄,「為了一點不牢靠的情情愛愛,連尊嚴都不要了。」

「顧卿難道沒有想過,把至高無上的位置拱手讓給皇姐之後,你該如何自處?你們好歹做了一年多的夫妻了,皇姐那點折騰人的癖好,你應該比朕清楚吧?」

這暗指的是京中權貴圈子裡,廣為流傳朝歌長公主喜好俊俏郎君,夜夜笙歌的那檔子事兒。

「也不知三宮六院七十二殿,夠不夠皇姐納的公子們住。」寧常雁嗤笑。

顧欽辭不由自主地,又去扶劍。

若寧扶疏生出納男寵的心思,他必不計後果毀去那些小白臉的容貌。

寧扶疏借著簷下微光,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笑意中登時添染幾分得意,又旋即斂睫藏住眸中狡黠。被他猜中了,顧欽辭真的喜歡上了皇姐。

可惜吶,這世間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枕邊人花心濫情,尤其是他付出真心對待的枕邊人。

寧常雁精明地撥著算盤,為君這幾年,盡叫他學會權術與算計了。隻要他能成功挑撥離間,誘得顧欽辭對皇姐出手,自己不一定是敗局。

他變本加厲地續道:「若是皇姐哪天懷上了孩子,隻怕顧卿都不敢認究竟是不是你的血脈。」

此話一出,寧扶疏眉目霎染冷意。

別人不清楚,寧常雁難道還裝糊塗嘛。她的身子,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懷胎生育的機會。

而這,全都拜她的好弟弟所賜。

倒是顧欽辭的瞳色柔和不少,他站起身來,握住她袖中微涼的手。

「臣不介意。」話音恰好能使寧扶疏和小皇帝都聽見,「隻要是殿下的孩子,臣都視如己出。」

前半句話是說給寧扶疏聽的,他不在乎她能否誕育子嗣。

後半句話則是在告訴寧常雁,想乘間投隙,門兒都沒有。

再不想給小皇帝那張嘴巴開口譏誚的機會,顧欽辭微微彎月要,騰出另一隻手,適當提起寧扶疏曳地的裙擺。

他曾說過,一將功成萬骨枯。至尊皇權之下,通往金鑾殿的九十九級漢白玉階看似潔白如雪,可埋著的,卻是魂飛魄散的四方將士和苦勞徭役,他們的血、他們的肉、他們的骨。

如今他為她高提裙裾,他要她衣不染塵。

所以領兵逼宮的是顧欽辭,弒殺罪孽都沾在他手掌,而她要壽與天齊,留萬代功名。

寧扶疏緩步走到小皇帝麵前,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兩兩相望,能在對方的眉眼中瞧出與自己四五分的相似。

她終是嘆了口氣。

在走到這一步之前,她給過寧常雁很多次機會,乃至原主給過他的寬容,比起自己隻多不少。可每一次,寧常雁都把她們往絕路上逼。而今的結局,是他咎由自取。

壓下心緒感慨,寧扶疏沒有多餘的煽情廢話:「陛下,請寫禪位詔書吧。」

「皇姐……」寧常雁伸手去抓她的衣袂。

這是他幼時養成的習慣。彼時教習嬤嬤告訴他,男女授受不親,公主殿下年長於他,再過幾年就要嫁人,所以他不應該直接拉公主殿下的手,那樣不合規矩。

寧常雁記在了心裡,從那之後,他便改抓阿姊的衣袖。仿佛隻要與她有那麼些許聯係,便有了依靠。

而今晌是第一回,他伸出的手指連一片衣角都沒碰到,就被寧扶疏躲開。

寧常雁不禁指節蜷縮,勾了勾,心底好似突然缺了一塊什麼,空得厲害。

「阿姊……」他換成彼此間最親昵的稱呼,眼睫垂掛,「從小到大,你是最疼我的那個。我喜歡吃的茶點,我挑選中的寶物,你向來都不會跟我搶,都是讓給我的……」

「這次,你也像以前一樣讓讓我好不好?」

寧扶疏望著他,月餘未見,少年氣色差了許多,眼瞼下濃濃兩道青黑給他整雙眼睛鍍上陰霾。再尋不見從前的影子,又何必提什麼過往。

她無比淡然:「你至今還覺得,我在搶。」

「很正常的。」寧常雁卻道,「阿姊和我喜歡同一樣東西,很正常的。」

「但你讓讓我,再讓我一回,好不好?」

刻意壓輕的嗓音透著軟軟的央求。

寧扶疏並沒有絲毫心軟,反而生出幾分不想與他多費口舌的沖動,和顧欽辭相同。

簡直無可理喻,無可救藥。

但轉念想想,今晚大概是他們姐弟相見的訣別一眼了。她最後一次把自己當成原主,算是對得起先皇後遺願,對這位弟弟仁至義盡。

「陛下,我不喜歡你的東西,本也不想搶你的東西。」她沉聲平靜,「但一年多前,你為了排除異己,陷害一身清白的科舉主考官,汙蔑狀元郎舞弊,又泄題給親信使之金榜題名。從那時起,就已經德不配位了。」

「還有這一年來的種種,不必我多說,你也應當心知肚明。陛下你如今長大了,該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責了。」

寧常雁霎時怒目圓睜,許是知道寧扶疏不會讓步,也就不再打感情牌了:「德不配位?誰說朕德不配位!」他重重甩袖:「朕是父皇欽定的太子,是父皇傳位給朕的,誰敢說朕德不配位!」

「皇姐,你不是喜歡養麵首嘛,朕幫你在全天下搜羅,隻要你看中的,無論是誰朕都替你搶來。但你不能搶朕的東西……你不能搶……」

寧扶疏冷眼掀出些許無奈,該說的話,她已經說了。早猜到過寧常雁會如此瘋魔,可與她無關。

「陛下,請寫禪位詔書吧。」她重復,無視寧常雁的胡言亂語,「你該記得,你的字是我教的,除了已故的太師,沒有其他人能分辨出你我筆跡。你若執意不肯寫,由我來代筆也一樣。」

「隻是成王敗寇,你日後生死富貴,純看我的心情如何。」

寧常雁猩紅雙目一點點撕出絕望,像深夜的浪潮拍打礁石,做著洶湧澎湃的掙紮。直到聽見寧扶疏冷冽嗓音無波無瀾地道出「死」字,才徹底意識到,成王敗寇,他是後者,他輸了。

無盡拉扯的眸光逐漸歸於平靜。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他得先活下來,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寧常雁緩緩鬆開緊捏門框的手,掌心早已冷汗涔涔,沁出一片冰涼。他轉身,拖著頹唐腳步,走去殿內。

「其他人不許進來。」

「禪位詔書,朕隻寫給皇姐一個人。」

舒貴妃上前攙扶他,倒沒被他拒絕。

顧欽辭擔心小皇帝使詐,也想跟著。寧扶疏對他輕輕搖了搖頭,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硯台中有現成的墨汁,雅香浮動,是舒貴妃趁小皇帝熟睡時新磨的。桌案上鋪著祥雲瑞鶴蠶絲帛錦,也是貴妃早早為長公主準備好的聖旨。

寧常雁失魂落魄,沒注意這些細節。

他提筆,落墨的字跡稍顯虛浮,少了帝王該有的遒勁。末尾蓋下的玉璽,也朱印淺淡。

寧扶疏從他手裡接過禪位詔,打開白玉軸。

突然,一抹銀白晃過眼底。寧扶疏抬眸,利刃映入眼簾,在瞳孔中陡然放大。

寧常雁攥著短劍,朝她刺來。

他深知,皇姐不會武功,而自己這兩年雖然疏於練習,卻是自小受太傅親自教導。也顧不得顧欽辭還在外頭,隻鬼迷心竅地以為,如果皇姐死了,皇位仍舊是他的。

下一秒,他瞪大眼睛看著抓在自己腕骨的那隻纖柔玉手,還有架在自己脖頸的那柄冰涼匕首。

都被舒貴妃拿捏著。

震顫不已。

寧常雁小心翼翼地轉頭,仿佛看見了一個陌生人,舒貴妃嬌艷溫柔的眉眼冷得沒有半分情意,眸中狠辣刺得人心頭生寒,魂驚魄惕。

「……舒兒?」他錯愕出聲。

舒貴妃肘腕用力,卸了他指向長公主的短劍。同時空手做刃,直直劈在寧常雁後脖頸,把人打暈,啐了一句:「死性不改,無可救藥。」

她撕下順從的偽裝,開口的嗓音隨之變得低沉,請示長公主:「主上準備怎麼處置他?」

桌台燭光曳曳燃去一截,半晌靜默後,寧扶疏看完詔書最後幾個字,收回目光。

「本宮去年生辰時,西域使臣曾進貢過一種蠱蟲,進入體內,能夠使人更換容貌,並且抹除記憶。」

「把藥給他吃了吧。」她道,「再隨便替他編個身份,送去玄清觀清心修行,洗一洗這滿身罪孽。」

舒貴妃接過長公主拋來的秘藥,動作頓了頓:「屬下記得,這藥除了能讓人改頭換麵,還有其他作用?」

寧扶疏沒有否認。其實算不上作用,彼時西域使者進貢時,說的是這種蠱可以幫助一個人隱姓埋名,從此在世上徹底「消失」。但世間少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東西,既要享受好處,難免需要付出一點代價。

為了保持住改變後的容貌與聲音,蠱蟲能感知每日月亮升起,在人體內蘇醒。

它會分裂出成千上萬條子蟲,遊走在五髒六腑,血液骨髓之間,帶去肝腸寸斷的疼痛。

如萬蟻噬心,痛不欲生。

直到日出時分,方才重新蟄伏。

能夠壓製這種蝕骨疼痛的,唯有一種秘藥。

「主上。」舒貴妃不太確定地問,「需要把解藥給他嗎?」

寧扶疏視線瞥過她:「你對待捅你刀子的人,會無代價的原諒嗎?」

寧常雁傷她良多,欠原主更多。

……罪與孽都是要血債血償的。

聽懂言下之意,舒貴妃垂首請罪,而後利落地撬開寧常雁的嘴巴,連茶水都不給他灌,壓著他的喉嚨硬生生把藥丸送下去。

寧扶疏單手拿著詔書往外走,舒貴妃在身後喚她:「主上,您的自稱,該換了。」

不是本宮,而該稱朕。

寧扶疏應聲:「你日後也不必再叫我主上,做影衛太苦,若你願意,以先帝妃嬪的身份當個太妃,享享清福。隻是,我沒這樣的機會了。」

清風拂麵,吹起墨發翻飛。

寧扶疏仰頭望向天幕無邊,蒼穹無盡。再過兩個時辰,銀白玉輪會漸漸西垂,燦金天晷會徐徐東升。這場宮變開始得悄無聲息,也結束得風平浪靜。

九州天下的百姓依舊日出而作,男耕女織,日落而息,歸家炊米。而先帝禪位,新皇即位的糾葛,離他們很遙遠,他們隻希望安居樂業,祈盼日子過得更好些。

「疏疏——」顧欽辭走到她身旁,去牽她的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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