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五章 刺人心的木劍(2 / 2)
東王含淚點頭。
見過了母後,然後在佛堂母親的靈位前,東王一路哭一路哀嚎,摔倒在地。
幾日不吃不喝,隻守著親貴人靈位前,誰勸都不管用,人人開始擔憂。
別東王出了事,在場的人們可承擔不起。皇後聞言親自帶人來勸,竟然也勸不住。
人們都說東王好孝心,秦貴人有好兒子。
探春沒有辦法,隻能去打擾閉門不出的皇上。
多日未見人的唐清安,仿佛老了好幾歲,頭上已經多了不少的白發,看上去很蒼老。
如果是唐展望他們兩兄弟見到大哥的樣子,心裡會想到大哥那幾年的模樣。
大哥少年的時候,有幾年就是很冷漠,雖然那幾年變化很大,竟然獲得了薛家大老爺的誇贊。
但是大哥身上越來越沒有人味,後來才慢慢好了些。
探春不知過往,隻當做皇上仍然在傷心秦可卿的去世,還沒有走出來傷痛之中。
唐清安穿著一身簡樸的便服,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仿佛和一名普通老者沒什麼兩樣。
誰也看不出這位能是大順的皇帝。
聽到探春對東王的擔憂,唐清安冷笑了兩聲。
他本來不想理會,讓唐晏乾自己去作姿態,不過他又想替秦可卿看看她兒子的表象。
……
秦可卿的靈堂有不少的人,和尚道士宮人裡外都是人頭,東王在裡間飢腸轆轆,悲苦不已。
突然之間,唐晏乾覺得不對,什麼時候安靜了起來,他抬起頭,才發現身後的父皇。
父皇來了多久?自己有沒有做出不對的舉動,唐晏乾嚇得連忙回憶了一番,才哭著拜見父皇。
「兒子……兒子不孝,不能在……母妃身邊盡孝……」梗咽的抱怨自己,痛恨自己沒有早日回京。
唐清安一言不發。
東王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應,心裡咯噔一下。
他在東藩這些做了很多違背法度的事,對於國內要處置他的言論也清楚的很。
不過他有母親在,又是父皇的長子,他倒不是很在乎。
直到得知母親病逝,才讓他五雷轟頂。
自己最大的憑仗沒有了。
是的。
唐晏乾很明白他的憑仗不是自己做的那些事,也不是國內部分官員為他的奔走。
隻有鹹安宮的母親,才是他的定海神針。
他也醒悟了,為何母親病逝前,大費周章讓人送了一把小兒玩耍的尋常木劍給他。
那把木劍,他也帶來了京城,並且隨身攜帶,一把木劍而已,傷不了人。
但是它能直碰人心。
「兒子每當看到這把木劍,就想到了母親,多麼想要回去從前,兒子不想要當什麼東王,隻想要留在父母身邊啊。」
東王拿出那把小小的短木劍,兩手捧著高舉過頭。
「這是。」唐清安怔住了。
拿起這把木劍,唐清安翻來覆去的看,看的戀戀不舍。
在金州的時候。
那時候老二還沒出身。
在秦可卿的院子裡,隻有夫妻,與兩三歲的長子,三口之家其樂融融。
唐清安心滿意足,親手刨了一柄小木劍,擔心傷了兒子,尖銳處精心磨的圓潤。
兩三歲的長子舉著小木劍,踉踉蹌蹌的滿院子跑,秦可卿看的揪心不已,不滿的數落夫君不知輕重。
而自己當時在乾什麼呢。
時間太久遠了,唐清安努力的想,終於他才想到了。
是啊。
那時候的自己心裡很幸福,第一次有了原來自己在人間的真實感,埋藏在內心深處,久違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唐清安痛苦的閉上眼睛,控製自己的淚水。
他轉過頭一言不發的大步離開。
他明白秦可卿的心意了。
這麼多年過去,秦可卿永遠沒有變,她隻求家人安寧,平安的渡過一生。
這把木劍,他當然不信唐晏乾一直保存著,隻有秦可卿了。
「呼。」
唐晏乾長呼一口氣。
父親竟然這麼老了,唐晏乾觸動的同時,也在猶豫是否拿出木劍,會不會讓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父親重新悲痛。
但是猶豫不多,他還是拿了出來。
果然。
父親的表現,讓他知道自己有驚無險,雖然母親不在了,但是母親送給自己的這把木劍,就是自己的護身符。
……
秦貴人的突然病逝,悲痛的皇上在皇後的安撫下,竟然沒有做出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所以有不少人以己度人,他們猜測秦貴人在皇上心裡其實沒有那麼重要。
那麼他們不看好歸京的東王。
既然東王回來了,可不會輕易讓他返回東藩,他在東藩的許多的事情,需要他當麵稱述。
這一關不好過,過不去就萬事皆休。
失去了他的母親秦貴人,金江係也分崩離析,過不了這關,身在京城的他,官員們有的是辦法削弱他。
可令人沒有想到的是,不知道為什麼,內閣討論的關於對東王的奏疏,送入皇城後,被皇上留中了。
一日,兩日……
隨著東王離去的時間越來越少,終於有人詢問皇上那些奏疏的事,並且有禦史直接指責皇上,「聖人不應該行此舉,有前朝積弊之態,後患無窮。」
他們不提東王,隻催促皇上回應那些奏疏,仿佛大公無私,那禦史也說自己隻對事不對人。
唐清安沒有生氣,一點情緒也沒有。
現在。
已然沒有什麼事,能引起他的興趣了。
國家已經到了這一步,文治武功,皇權相權,新學新文,內閣參議院,平民乾政……
他這個前人所做的已經是當下時代最完美的地步,後麵能不能維持這個國家的昌盛,那是後人的責任。
百年後。
如果大順開始走下坡路,那也跟他沒關係,那說明是後人不行。
總不能自己留下了舉世無雙的家業,結果後人自己造的窮起來,反而怪祖上不努力吧。
這種人活的很愚鈍。
他們搞不清楚自己窮的原因,反而怪不相乾的東西,遺棄了自己僅有的,也是最厲害的「財富」。
活在自己認為的世界裡,固執且偏激,覺得自己才是最清醒的,隻有他們才看穿了一切。殊不知他們永遠也隻能如此,越來越差勁。
是的。
唐清安已經頓悟。
正如秦可卿所言,自己該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