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武朝做神女(1 / 2)
林久覺得這次拿到的心動值說不好比之前幾次加起來還要更多,因為從見到劉徹第一眼開始,林久還沒見過他露出這麼明顯的表情。
跪下喊神女的時候都沒有!
劉徹的表情起初先是茫然:他茫然地和林久對視,好像沒聽清楚林久在說什麼,又好像聽清楚了林久在說什麼,但是沒弄懂這是什麼意思。
他如今真是年輕,十九歲,是還沒有成就漢武霸業的年紀,麵部輪廓還殘留著柔軟的線條,兩腮上長著細小的絨毛。
表情茫然得有些無辜,無辜得有些可憐。
之前,或許是因為他身上屬於「皇帝」的那部分東西太重了,小小年紀就喜怒不形於色,壓得「劉徹」這個人反而麵目模糊。
現在他終於有了鮮活的情緒,就仿佛晨曦照破凝固的夜色,從那層名叫「皇帝」的厚重外殼下,露出了底下屬於「劉徹」的樣子。
林久忽然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一直到這個時候,劉徹在她心裡才有了一個鮮明的印象:
從歷史書上那些單薄的白紙黑字中掙脫而出,也從「漢武帝」的固有形象中掙脫而出,變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名字叫「劉徹」的活人。
於是,林久看向劉徹的眼神也變了。從前她看向劉徹,看的是漢武帝,是漢室天子,是任務目標,但現在她的眼神裡多了一點東西,看向一個名字叫「劉徹」的活人的東西。
劉徹和林久對視,他的表情在變,從茫然變成震驚,從震驚變成憤怒,整個過程仿佛在進行一場無實物表演,主題是「被魯智深打了一拳」。
最後定格成一種,明明疼得齜牙咧嘴,卻還要強忍住端出皇帝應該有的喜怒不形於色的扭曲表情。
建元四年,冬至日。未央宮的天空下,漢武帝劉徹,年十九歲,表情扭曲得足以載入史冊。
係統說,「你……」
「你們……」係統欲言又止,數據都被刺激得卡頓了,說話聲音卡得如同t。
三秒鍾之後,係統終於從崩潰的情緒中掙紮出來,對林久冷笑一聲,「你瘋了吧?讓劉徹搬出溫室殿?你還真敢想啊!」
他冷漠地總結道,「【入主漢宮】成就算是沒希望了,收拾收拾我給你找下個【成就】做吧。」
林久說,「我不,我這人專一,說要【入主漢宮】就是要【入主漢宮】。」
係統又冷笑一聲,說,「你對溫室殿一無所知。」
劉徹能同意搬出溫室殿嗎?
用係統的話來說:打死劉徹都不會同意的!
那可是溫室殿,大漢天子的寢宮。雖然說白了也就是個睡覺的地方,但那也是天子睡覺的地方!
而現今是西漢,在這種古老的朝代,天子身為凡人卻能手握神明一般生殺予奪的權利,所依仗的就是嚴苛的禮儀。
例如,庶民睡覺時候隻能蓋一床被子,士大夫睡覺可以蓋三床被子,劉徹身為皇帝,睡覺可以蓋九床被子。
單獨拎出來看這其中一條禮儀,會覺得有些搞笑,還有些無厘頭。
可如果事事如此呢?行止坐臥皆依禮而行,一舉一動都與餘人所區別開,人與人之間被人為劃分出無處不在的巨大鴻溝。
這才是真正的有人在高樓,有人在深溝。而劉徹身為天子,他所在的是唯一的至高之處,山之巔峰。
所謂的漢室天子,不必說是寢殿,哪怕是吃飯時用的一個碗,都不可能隨便給其他人用。
因為天子身邊的所有東西,哪怕是一個碗,都象征著天子的身份和地位,讓出一個碗等同於讓出天子的威嚴,讓出溫室殿等同於讓出天子的身份!
劉徹和林久對視。
在最初的失態之後,他的表情已經重新變得平靜了起來。
但其實劉徹內心還是茫然的,還有點無措。
他終究是太年輕,年輕到從來沒有過麵對這種場麵的經驗。但這其實也不能怪他,如果不出意外,這輩子都不會有人敢在他麵前提起「搬出溫室殿」這種話。
他……他可是皇帝啊!
十六歲登基,到現在。雖然在朝政上一直受製於竇太皇太後,但他畢竟還是皇帝,是帝國的主人。
受命於天,代天巡狩。
鞭撻天下,饗食四海。
他理所當然地比所有人都更尊貴更威嚴。
每逢朝議的日子,宣室殿上滿堂朱紫、貴不可言,可當劉徹坐在皇位上向下俯瞰時,那些朝臣連與他目光相接都會被算作忤逆。
曾有人因在他麵前儀態不端而受到鞭撻,也有人因為直視他的麵孔而被砍斷了頭顱。生殺予奪於他而言如吃飯喝水一般輕易。
而現在有人站在他麵前,對他說,「你搬出溫室殿,因為我要住在那裡。」
這?
劉徹竟然有點不知道怎麼應對。
於是他隻好和說出這句話的人對視,他努力地通過眼神表露出自己的憤怒和威嚴,想在對方眼睛裡看到往常熟悉的恐懼和敬畏。
可和他對視的那個人眼睛裡什麼都沒有。
她隻是看著劉徹,眼瞳深黑,神情甚至帶些不耐煩,好像在無言地催促劉徹,溫室殿在哪裡啊,為什麼還不帶路?
劉徹引以為傲的天子之怒、雷霆之威,在她麵前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這就是……神女啊。不食人間煙火,也不遵從人間的尊卑。林徹在心裡輕聲說。
他和林久對視的時間太長了,係統都等得不耐煩了,對林久說,「你差不多得了,還真想讓劉徹搬出溫室殿給你讓地方啊?趕緊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就說你剛剛隻是開玩笑——」
係統說到這裡,聲音突然停住了。
因為劉徹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他笑了一下,笑容還蠻真誠的。
在這一笑之下,先前的震驚和憤怒像是冰一樣飛快地融化了。
係統篤定地對林久說,「你完了,救不了了,劉徹笑了,你死定了。」
而後係統就眼睜睜地看著劉徹像是被魯智深打了一拳之後的鎮關西一樣,敢怒不敢言地微微躬身,低下頭,抬手指路。
紋繡山河圖案的純黑大袖在風中飄動,劉徹說,「溫室殿離此不遠,神女請隨我來。」
他是人間帝王,他生來注定不向任何人低頭。
可如今站在他麵前的並不是人,那是神女,是行走在地上的神明。
神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神女說出口的話,所有人都隻能應允和遵從。
係統:「……」
係統說,「我特麼……」
真是日了狗了!!!
劉徹!你清醒一點,你堂堂漢天子!你!你怎麼能向黑惡勢力低頭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