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笑鳴(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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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桀——」節節車搖頭擺尾,一個勁將座椅往鄭笑鳴身上蹭。於是他坐了上去,節節車刷的展開翅膀,載著他起飛了。庭院,山嶺,城鎮……掠過這些熟悉的景物,降落在到萬事屋,輕輕停在雜物部的老房子跟前。鄭笑鳴正不知是何用意,有個聲音溫和的在他耳邊說:「來其他組,衛兵。」

這聲音是……鄭笑鳴疑惑著,拖著傷腳爬上老樓房,走入其他組的大屋子。

屋內沒有職員——不,隻有一個小個子女人,背對著他站在講台邊,撥弄著龍卷風裡的地球儀,另有一台小號打字機漂浮著,不停的吐出紙張。寶塔似的電視機亮著,嘈雜的播放著節目,傍晚的光線從窗台上碩大的玻璃窗投射進來,讓屋內的所有東西都披著晚霞。

「請坐,歇歇腳吧。」小個子女人對他說。

這是冬屋的大君,夏侯簡燭在對他說話。如果不是對方的表情溫和,鄭笑鳴會以為自己已經闖下了滔天大禍,比之前差點兒四部會審的情形還嚴重許多。他坐到一把椅子裡(不敢離得太近,也不敢太遠),大君沒有說話,他也就不敢開口。跳蚤們端來熱牛奶和麵包,他也不敢去拿,反而是大君發現後,笑了笑說:

「吃點東西吧。你的朋友們還沒有回來,我們要再等一等。」

於是鄭笑鳴一邊喝著牛奶,一邊望著大君的背影。她出神的凝視著地球儀上的某個地方,有時看一眼打字機,那未曾間斷的紙張已經在地上卷起一大堆,上麵的影像和文字不停的變化,有山丘、河流、燃燒的森林、懸索大橋和公路……

晚霞的紫紅色濃得化不開時,袁山山和杜七河走進了大屋。兩人真狼狽呀!衣裳破爛,灰頭土臉,袁山山的頭發還被燒掉了一小半。鄭笑鳴忘了傷痛,沖過去熱烈的擁抱了朋友們,告訴他們胡夢獅已經得到最好的治療,並不住詢問自岩石屋分開後兩人的經歷。杜七河聽到胡夢獅無恙,高興得又開始流淚,但她看到了大君,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大君請他們坐下休息,自己則坐進楊姐平時打毛線的扶手椅裡。跳蚤們已經擺好了一圈舒適的椅子和一張小桌,袁山山和杜七河也吃到了牛奶和麵包,跳蚤們還在把剛剛出鍋的煎蛋、冒著熱氣的魚片粥、煮好的茶和咖啡往上端,小桌很快擺滿了。三人先不敢動,但大君讓他們吃飽再說,於是他們狼吞虎咽的吃了不少東西,鄭笑鳴喝了一大碗粥,吃了三隻煎蛋,這才覺得自己恢復了正常(除了那隻疼痛的腳踝)。

這時,大君說道:「晚些時候會有醫生來查看你們的情況,但目前他們一部分人在前線為衛兵們治療,一部分人被安排到了城裡,你們先忍耐一下吧。」

三人都點了點頭。鄭笑鳴又開始緊張不安:到底是什麼事值得大君親自麵見他們幾個?或許她馬上就要審訊他們與灰塵巫師相見的事吧?雖然他隱約感到,大君比他們所知道的還要了解事情的經過。

「衛兵,」大君居然先點了他的名。「我想先告訴你,周繼來已經安全回家了。」

「是!」他趕忙站起來答道。

大君微笑著擺擺手。

「你們都表現得很好,現在是時候休息幾天,觀看這場戰鬥的結局,以及之後的局勢。某些你們熟悉的人將成為階下囚,某些大家信以為真的事情將會改變,但很遺憾,某些事情依然將維持原樣。」

雖然扌莫不著頭腦,但鄭笑鳴挺直背坐著,像一個衛兵該有的樣子。

大君又對杜七河說道:「七河,在我們去混沌那裡之前,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你可以隨我一起修行法術,雖然助益不大,但能夠磨練意誌,你願意去嗎?」

鄭笑鳴明明清楚的聽完了這些話,但一個字都不明白。他迷惑的看向坐在對麵的女孩,而袁山山騰地一下站起來,他便又看向後者。

男孩臉上交織著激烈的情緒,他攥緊了拳頭,一個字也沒說,低下頭坐下了。

杜七河沒有看任何人,她盯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小聲說道:「好。」

電視依舊播放著嘈雜的節目,打字機「康啷康啷」的吐出信息,除此之外,被爬山虎和常青藤覆蓋的老樓房安靜得像舊照片裡的景物。鄭笑鳴在溫柔的晚霞中慢慢明白過來,理解了那些詞句的意義。

原來,胡夢獅是對的。

原來,她又是錯的。

「七河,你——」鄭笑鳴不禁輕聲呼喚,被呼喚的人將髒兮兮的臉轉向他,露出一個苦笑:「嗯,我早就知道……對不起。」

接著那個弱小內向的女孩深深的埋下頭:「我對不起大家,最後才告訴你們。」

鄭笑鳴的心髒像是被人攥住了。他深吸了口氣,來回注視大君和杜七河:「我能提個問題嗎?」

大君對他微笑:「當然可以。」

鄭笑鳴再次深深呼吸:「杜七河真的是冬屋的救世主?她為什麼是冬屋的救世主?那之前的那些挑戰者呢?」

明明是說一個問題的,但他一口氣問了許多,因為再不問出口他覺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我正是要告訴你們這些事情的緣由。」大君緩緩說道,「如果你們已經做好準備的話。畢竟,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我希望在無人打擾的時候……在你們親自經歷過一些事情,又能夠靜下心來的時候告訴你們。」

鄭笑鳴和袁山山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的表情裡看出了急迫——那種摻雜著無助和堅決的急迫。

袁山山更加鎮定,他說:「請您告訴我們吧。」

「那麼,七河,你願意由我告訴他們嗎?」大君詢問杜七河。

杜七河小聲說:「好。」

「好的,孩子們……你們在上一任煉金大人那裡聽過了雙王劫的真相,但那隻是冬屋故事的前半段,現在我來告訴你們這個故事的後半段。」

大君的聲音跟晚霞一樣柔和。她坐在寬大的扶手椅裡,手指纏繞著茶杯,像一位在壁爐邊給兒孫們講述歷史的家族長者。

「雙王劫之後大約二十五年,我成了冬屋的大君。這之後發生了我和周琨大人在白原上相見一事。那時能夠讓周琨大人回到冬屋,又取回已經平靜的混沌之心,一舉做了兩件好事,但實際上卻令我們喜憂參半。一來,周琨大人堅持要看管野獸監獄,很少在外邊露麵,成了世上最辛苦的隱士。二來,那顆混沌之心,任我們想盡辦法,也無法發揮平復混沌的作用。日夜對它念誦秘祝,它跟一塊真正的石頭一樣沉默;將它還入第三道銀杏之門內,很快便會被風浪卷走;最終周宇生大人解除了黑金法術,消除了金殼,但沒想到,它居然維持原樣,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這時候,有人提出,既然稱它為一顆心,它會不會也像其他心靈一樣,藏著情感和力量的源泉?那曾與它密切接觸的一家人呢?要不要找找看?嗯,你們看,這就是七河進入這件事的開端了。」

大君頓了頓,繼續說。

「巫師要尋找普通人是很容易的,無需周琨大人指點,我們很快找到了已經在七河市定居的這一家人。那時候冬屋出動了最厲害的感知巫師和古術巫師,對這一家人連續觀察了一整年,結果不管是七河爸爸,七河媽媽,還是七河本人,都再普通平凡不過,既無異常,也無力量。巫師們失望而歸,他們的檔案也就塵封起來,無人問津。那是在七河兩三歲時發生的事情。」

「雖然失望,但我們隻能先把混沌之心束之高閣。冬屋還有許多事情亟待處理,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觀測毀滅的日期。就像住在活火山腳下的人,頭一件大事就是掌握火山何時噴發。那時候已經過了混沌行的熱潮,大部分人都相信這座火山是必定要噴發無疑了,少數樂觀主義者也無需別人勸說,銀杏之門上消失的星星、每十三年一次的劇烈地震、以及已經來到第一道門前的混沌本身,就足以把他們說服。大巫師們分成三撥,一撥安撫混沌,一撥安撫大地,一撥測算毀滅。他們發現,星辰大君的法術準得讓人頭疼——毀滅的日期可以具體到今年夏至這天,不多一天,也不少一天,無論做多少加固封印的工作,都於事無補。至於我這個做大君的,不會高深法術,每天在辦公桌前伏案,為平息各種爭端而頭疼,尤其是處理與海屋的關係,更是慎之又慎。」

大君向為她送茶的跳蚤道謝(鄭笑鳴很少看見巫師向跳蚤道謝),飲了茶,才繼續說道。

「我們不得不對海屋逢迎,雖然家園之仇,沒有一日一時忘記。你們已經猜到了:我,還有其他一些人,知道雙王劫的真相。但你們沒有猜對,我們不是從周琨大人那裡得知,而是早在繼位之前,由周宇生大人告知。那時周琨大人還在白原上漂泊。新任煉金大人拒絕大君之位,反而推舉雜物部那個毫無背景的副部長。那時他這樣對我說:跳蚤還擔心什麼高貴和低賤?他又說:這座城裡,高貴的人不是高貴的人,低賤的人不是低賤的人。他深知父親的性格,以及與星辰大君之間的糾葛,所以雙王劫當日,就已推測出父親鑄下大錯,星辰大君及部下才是拯救冬屋的人。但許多原因匯聚在一起,讓他仍然把那群部下判為棄民。他告知真相,然後對我說,他期盼謝罪之日能早一點到來。」

鄭笑鳴回想起那一場春節聚會,回想起煉金大人對他的說的話。他說:

「好久沒遇到這樣不合格的衛兵了,我倒你準備堅持到幾時?」

鄭笑鳴鼻子一酸:結果煉金大人自己,那時已經準備好了為棄民犧牲生命。

隻聽大君說:「因此,我上任後試著改善棄民的生活,但阻力很大,效果並不明顯。時間忽忽過了七八年,七河一家人在我心裡也隻是朦朧的影子了。但這時候,程婆婆出現了,給一切帶來轉折。程婆婆出生於冬屋,從石榴屋畢業後進入第二野舍,做了幾年通訊員後,轉行為粉刷匠,一乾就是三十年,盡心盡力的維護著白原的原貌,年紀大後轉入巫師觀察組,負責發掘具有巫師資質的孩子。我們就這樣描述程婆婆吧:她畢生都在做著別人不易發覺的事情,以滿腔熱愛和善良之心。在觀察其他小巫師時,她發現了杜七河,之後經過長期的跟蹤觀察,以一雙粉刷匠的慧眼認定了她的特殊。她開始不斷的提交報告,希望引起野舍的重視,但舍長勇叔拿到報告,卻一份也不上報。」

她笑了笑,緩緩用手指梳理鬢邊頭發:「其實……這不是無知或輕視,而是勇叔仁慈的表現。這份心思,他並沒有跟程婆婆說,因此有了後來的白石河事件。其實,勇叔暗中操了不少心,在事情暴露後,他向冬屋提交了一份審慎的報告,指出孩子年幼無知,毫無根基,不可啟用。同時他向萬事屋強調,如果以隨意犧牲他人性命為手段,那麼冬屋即使立刻崩塌也不足為惜。嗯,你們婆婆如何評價杜七河嗎?她的每一份報告都這樣寫:不知為何,被創生力量保護,猶如巫神護佑,可嘗試混沌行。」

鄭笑鳴望著杜七河,袁山山望著窗戶,杜七河望著自己的手。

「當然,你們必須像程婆婆一樣了解杜七河,才能明白這並不是一名巫師為了建立功勛、逼迫一名白殼子做一件不可能的事。最初我也誤以為是這樣,直到了解了程婆婆的經歷,再站在她的角度看待事情,才能明白那份真正的心意。白石河事件發生後的第二天,我到七河市查看了情況,發現竟然跟報告裡的一樣,七河的傷勢不能僅僅被描述為痊愈,而是完全新生,隻有造物的巫神能達成這樣的奇跡。現場有多名巫師目擊,特別是與她一道的小巫師們,都由粉刷匠做了工作,以免不必要的騷動。那時她還在野舍昏睡,要由我看過後再做處置。我問,怎樣能看出來?勇叔說,一旦受傷就能看出。我問,難道以前她沒有受過傷?勇叔說,這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小姑娘不喜歡活動,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書。我又問,難道在她的觀察期也沒人發現這件事?勇叔沉著臉說,冬屋都是有品德的巫師,沒有人會做故意讓小孩子受傷這種事!」

說到這裡,大君笑起來,為這群固執、迂腐、善良的同胞。

「他這話有言外之意,暗示我不要做出不符合巫師品德的事情。我召集身邊可信任的、正直的巫師,讓他們對杜七河進行檢查,自己去見了程婆婆。她正在鐵部接受審問,之後會轉入監獄服刑。我盡可能的掌握了事件的全貌,然後告訴程婆婆,杜七河曾經擁有混沌之心的那段往事。她對此一無所知。世人說,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能在千萬人之中發現對方,了解對方,幫助對方,不是伯樂是誰?所以,七河,當你選擇程婆婆做導師時,我們都很高興,雖然我們有義務向你引薦最強大的巫師,但你的選擇代表更強大的東西。」

「之後我離開鐵部,重返七河市,在野舍看其他人忙碌,聆聽匯報。他們告訴我,沒有異常,沒有力量,小姑娘很簡單,事情很簡單。唯一的一點小瑕疵,就是創生力量保護著你。而這個小瑕疵,隻能歸結到混沌之心上。」

「送你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我作出了一個最冒險的決定。這個決定——或者說,這個計劃,包括需要多位挑戰者共同完成的壯舉,長時間的醞釀、等待,以及對渺茫結果的堅定信念。我僅將它告訴了最信任的幾名巫師,其中包括勇叔、老吳、巴巴掌和煉金大人。我認為拯救冬屋就在此一舉,這是十幾年來混沌行重新回到我們的考慮之中。當晚我就向幾位最好的人選寄去了信函,約定見麵事宜,之後幾個月我一一拜訪,與他們商議計劃,最終定下行程。這幾位巫師,你們已經知道是誰。巫神保佑冬屋,這世上有這許多人甘願為她獻出生命,哪怕從未親近過她的芳澤。」

鄭笑鳴眼前浮現出那幾名挑戰者的身影:孤身一人的老頭,鐵丘屋的豆腐公主,金林屋的刺婆……原來他們都是為了讓杜七河完成混沌行而來的……

「由於此事關係重大,又需要較長時間來實施,如果被別有用心的人發現了,恐怕半途就會夭折。因此消息一直嚴加控製,連萬事屋的部長、組長都不一定知曉。經歷過雙王劫的慘痛教訓,我們對海屋已經徹底看清,他們絕不會容忍冬屋有一絲一毫存活的機會。且不說外部形勢如何險惡,在萬事屋內部就有通敵之人存在。有些是無意為之,有些則是有意為之,不管是哪一種,我們都不希望暴露計劃、暴露杜七河出現的目的。」

大君停下來,溫和的目光一一掃過小巫師們。

「……但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麼奇妙:你們偏偏與來自海屋的胡夢獅成了朋友。胡夢獅原本是我們故意放進萬事屋,用來找出其他敵人的誘餌,被她稱為灰塵巫師的人是我們早已注意到的死徒,臭名昭著的變節者,他的真實名字叫做秦淵。當初胡夢獅會遇見他,也是老謀深算的海屋大君一手策劃,由此讓她變成海屋的一枚棋子。你們一起經歷了許多事情,雖然七河一直嚴守秘密,但山鬼的突然出現,讓我們的計劃變得明顯起來。當時我們推測,海屋即便不知曉計劃的全貌,也會意識到杜七河的重要性。有的人認為應當對七河實施嚴密的保護,但以我的判斷,海屋一定會選擇劫走杜七河,研究她的特殊之處,若不成功才會對她造成危害。於是我們按兵不動,觀察情形,果然發現灰塵巫師開始行動。」

電視機和打字機依然嘈雜,但鄭笑鳴早已聽不到了。他渾然忘了周遭的事物,隻想著把大君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早在我定下計劃,與候選人進行接觸之時,海屋就注意到我的動向,派出他們的影子,隱藏在黃葉地,偵查混沌的封印和萬事屋的動向。能夠這麼早就發現這些人的行蹤,還多虧來自毒血森林的消息——失竊、毀壞財物、老虎。他們以為在棄民村莊裡的破壞不會被注意,但勇叔去注意到了。等到第二位挑戰者進行混沌行後,海屋增派了灰塵巫師前來,緊密的注意著突然熱鬧起來的冬屋是否暗藏玄機;等到山鬼事件後,他們開始調查杜七河;一段時間後,灰塵巫師與胡夢獅聯絡,暗示對方自己能解開杜七河的秘密。他的信件都是隱秘傳輸,有法術封印,但胡夢獅的回信不是,我們可以推測出大部分內容。兩人很快商定了見麵,這時一批海屋的衛兵開始向這邊轉移,陸陸續續在洄瀾地等地駐紮。我們做好了抓捕的準備,要把外部的敵人和內部的叛徒一網打盡。」

「就在等待你們動身期間,一位友好的使者,來自不可說之地,給予了我們意想不到的幫助。我們得知,灰塵巫師很可能就是當初襲擊湖廳時召喚魃的罪魁禍首,如果能迫使他召喚它們,將有機會抓捕一百隻、一千隻魃。於是計劃被重新製定,我們要讓他燃燒原野。豌豆婆婆給了你們一人一隻護身符,我給了袁山山能束縛千萬生靈的紅繩,還有一個有趣的決定,由胡夢獅本人作出——她把岩石屋放入了隙中駒。」

鄭笑鳴想起在光影中翻滾哀叫的女孩,心中一陣抽痛。

或許……她早就有了一絲猶豫……來自對冬屋的喜愛和不舍……

大君輕輕嘆了一口氣。

「隙中駒原本是銀波屋的一樣寶物。這寶物非常精細,需要妥善維護,當她拿給迪迪時已經損壞,小馬兒能去的地方原本是一個,由迪迪開發,增加為三個。唉,我們的開發組組長總是見到好東西就心癢難耐,非要把它做到最好才行。這多出來的兩個地方,她在其中之一放入了附近的岩石屋。為什麼呢?等她醒來後,我們自然能夠知道原因;不過,如果讓我來猜測,大概是因為那裡連接著混沌吧!每座岩石屋都有一條結界之線,連接銀杏之門,大巫師們曾經經由它平息混沌。她也許是想讓灰塵巫師和七河到那裡去,探索與混沌的聯係。在這件事情上,我們的守藏官的確盡力了。」

「至於後來的事情,你們已經親身經歷——被那三名惡徒抓住,遭遇各種艱險,還解開了暗影封印的法術。這其中有我的責任:我讓他們在護身符消失前都不可出手相助。如果你們因,我隻能這麼說:你們未來的道路還很長,將要麵對的敵人更加險惡。而我堅信冬屋必將存續,在將她托付給你們之前,我希望你們能擁有正直和勇敢之心。」

晚霞已變為夜色,披在在三名沉默聆聽的小巫師身上。

終於,袁山山輕聲問道:「大君,你的意思是,杜七河是不死之身?」

大君考慮了一會兒。鄭笑鳴發現,她非常認真的對待他們,毫無輕視或敷衍。

「我想,她不是不死之身,就像她會長大一樣。我寧願稱之為受到混沌的保護,不會遭遇意外的傷害。」

「可是,就算這樣,她不也在第一次拜見混沌時暈倒了?」

大君答道:「正是如此。如果七河接近混沌,進入它的力量範圍,就會暈倒,不省人事。這我們早在白石河事件中就發現了。她失去知覺期間,身體維持原狀,就像進入了冬眠。與在外麵世界不同的是,恐怕在混沌之中她將永久長眠下去。因此我們製定了計劃,讓她進入銀杏之門,而混沌能夠聆聽她的話語。」

「這個計劃,萬無一失嗎?」

「不……這個計劃是冒險一搏。我們並沒有多少把握。」

袁山山的拳頭又攥緊了。

「可是,杜七河畢竟是個普通人啊。既愛哭又沒本事,她的話語有何力量?她怎麼能與那些偉大的巫師相比?」

他這樣說,就好像杜七河本人並不在這裡一樣。

大君答道:「所有前驅者,都是為了讓她僅做一個普通人。至於其他的,隻能交由混沌之心和巫神來決定。」

「可是,大君——」

鄭笑鳴簡直不敢去看袁山山。他出奇的倔強,要與這座最偉大的巫師之城中、最至高無上的巫師抗爭。

「杜七河還小,很容易被左右,很容易改變想法,即使她曾經答應進行混沌行,也不能完全理解它代表的意義。也許再長大一點,再知道的多一點,她就不會這麼做了。你們不給她再考慮一次的機會嗎?」

這長長的夜話、漫漫的夜色裡,杜七河頭一次抬起頭直視袁山山。

袁山山沒有看她。

「剛開始,我答應這件事的理由很簡單。」杜七河說,紅腫的眼睛裡透出堅毅的光,讓鄭笑鳴想起她撲向自己、背對野獸的那個時刻。「我在白原上,活得很辛苦,很糟糕,隻是為了媽媽,才努力堅持。有一天,一名巫師告訴我,七河市快要毀滅了,世界快要毀滅了,我可以嘗試拯救它,就算我失敗了,我愛的人也可以得救,或者實現其他的願望——作為混沌的挑戰者,我可以提出許多願望。於是我一口答應下來,毫不猶豫:我這輩子就沒有這麼心滿意足的時候。」

她停下來,整理語句。

「最初,我不知道詳細的計劃,還以為李冰大人他們,都是與我一樣的挑戰者。大君、勇叔和巴巴掌他們都說讓我好好在冬屋、在萬事屋生活就行,能夠開開心心最好,不必考慮多餘的事,但要嚴格保守秘密,以免引起騷動。我一邊工作一邊等待,還猜想著會不會輪不到我自己。但越是安下心的在這裡生活,越是覺得難以堅持初衷:這裡跟白原完全不一樣,我真的好想繼續生活下去啊……跟你們一起。雖然,如果不是挑戰者,我根本不會到這裡來,更不會認識這裡的人,也不會重視自己,我是不是很蠢?」

她笑了,淚光閃閃,抬起手抹著眼睛。

「現在我知道的更多了一點,長大了一點,並且反復考慮過無數次。我向你們發誓,即使大君給我機會,我也不會重新選擇:我願意付出一切來守護冬屋,這是我愛的家園。」

*** *** ***

回到萬事屋的醫生們很快為三人進行治療,除了鄭笑鳴的腳傷嚴重些,其他都是皮肉傷,而杜七河毫發無損。他們服用了安神和補充體力的藥劑,杜七河留下與大君在一起,鄭笑鳴和袁山山離開,踏上灑滿月光的道路。

他們一個人要去黑屋子,一個人要回村莊。一路上,兩名年輕的、但又猛然覺得自己長大好幾歲的巫師,有了下麵這番對話。

「山山,我覺得,你並不是很驚訝這件事呢。」

「哪件事?」

「就是七河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去混沌行的事啊!你看起來就像早就知道了一樣。」

「這個嘛,因為,我問過竹取童子了。」

「什麼?」

「我們去見竹取童子的時候,我提的問題就是,杜七河是否知道自己是混沌的挑戰者。」

「真的嗎?我想想……那個時候,我們還沒聽說混沌之心的事吧?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因為,我請竹取童子展現的場景裡,她出現了。」

「銀杏之門內的場景?」

「是,也不是。我提出的要求,是看看近來挑戰者去見混沌的場景。竹取童子說,它隻能呈現進入門之前的情形。我看見了李冰大人,豆腐公主,還有她。」

「嗯……」

「那是我們作為新人,第一次來庭院,拜見混沌。竹取童子把她算進了挑戰者。」

「噢……」

從地勢高的山坡經過,可以望見山丘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即將被滿天繁星遮蓋。

「你回去,是想求證雙王劫的事情嗎?」

「不,那件事已經沒關係了。我是想去拜見暴君。」

「毒血森林裡那個用來嚇小孩的魔王?」

「你們是這樣說他的呀。也算是吧。」

「他還在那裡嗎?」

「是的。我要請他再一次幫幫七河。」

他們在一座小橋上停下。道路在此分開,他們互相道別。

「代我向村長問好,山山!」

「謝謝。告訴獅獅,堅強起來,我很快會去看她。」

「好,到時候見!」

「再見,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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