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笑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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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你是否會明白,這顆混沌之心?(下)

*** *** ***

鄭笑鳴感到一段五顏六色的彩綢將自己裹住,隨後一匹黑秋秋的小馬咯噔咯噔跑來,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捉,碰觸到飄揚的鬃毛的一瞬間,噗通——!他落在一處潮濕而堅硬的地麵上,周圍的空間很窄,好似一個洞穴,牆壁和天花板是鐵灰色的岩石,中央有一截殘餘的樹樁。他還未來得及起身,另一具帶著高熱的軀體就砸落在他身上——是胡夢獅。他趕緊把女孩抱到平地上(其實也是凹凸不平、布滿青苔的石頭),緊接著袁山山、杜七河和紅小妹也出現了,隻有四五步見方的岩屋頓時擁擠起來。

胡夢獅已經失去了意識,紅小妹也昏迷不醒。剩下的三人互相望著,都從對方眼裡讀出了驚魂未定。袁山山最先走到岩屋那扇隻有一掌寬的窗戶處向外張望,發現他們仍然置身於白茫茫的霧氣中,隻不過不再是空曠的草地,周圍影影綽綽有許多樹木,從枝乾的形態看來,是樺樹林;他側耳細聽,隱隱約約有流水聲從遠處傳來;還有另一種仿佛背景音一般的聲響:沙——沙——沙——。

顯然,他們是由隙中駒轉移到這裡的,但這個桃核狀的小物件已經開裂、冒煙,應該是損壞了;濃霧多半是灰塵巫師的法術,冒險外出很可能暴露行蹤。他們找到牆壁上一塊折疊的木板,放下後是一張小床,能夠讓胡夢獅平躺著;又拔掉雜草,讓紅小妹躺在青苔最厚實柔軟的地方;最後三人圍著樹樁坐成一圈,商議起對策來。

「這裡是岩石屋吧?」他們首先互相確定這件事。「我也有聽到胡夢獅命令小黑馬……這樣的話我們離邊界並不遠。」

「不遠,但也不近。」袁山山總是很冷靜,「我們必須求助冬屋——先看看身邊有什麼可利用的吧。」

目前殘存的物品中,杜七河的手機給他們帶來驚喜,但除了裝著一些日常用品和幾件衣物,既沒有信號,蝸居其中的幽靈也不聽指揮(更別說它壓根兒就不會在濕漉漉的霧氣中活動);其餘人身上除了傷口和血跡,再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剛剛逃脫魔掌的小巫師們,接著就被困在了濃霧下的岩石屋裡。

「別擔心,我們隻需要耐心等待救援。」鄭笑鳴振作精神,試著鼓勵夥伴們——他們還是比自己小三歲的孩子啊!「岩石屋非常隱蔽,它是當年為大巫師們不受打擾的施展秘祝法術而建造的,從外麵看起來就像山坡的一個角落,或是上麵長著大樹的一塊石頭,隻要我們不出去,那三個壞蛋應該無法發現。」

「不過,獅獅為什麼把我們轉移到這裡來呢?」杜七河問。

「可能隻是無奈之舉。」鄭笑鳴想起在法術組的情景,「隙中駒能多轉移一個地點,還是迪迪的功勞,當時如果不快點離開,我們又會被那些家夥抓住。」

「他們比野獸還可怕……」杜七河心有餘悸的說。

「他們不比野獸可怕,隻是更加可惡。」鄭笑鳴憎惡的說。他受傷的雙手還疼痛不已。

「他們提到海屋,」袁山山顯然在思考另外的問題。「或許就是海屋派他們來的。看來,不止山鬼相信你是冬屋的救星。」

他的最後一句話是對杜七河說的。女孩沉默不語。

「為了什麼?為了阻止杜七河拯救冬屋?」鄭笑鳴不敢置信的搖了搖頭。「山山,你也開始相信胡夢獅的歪理了?嗯,這件事的確非常古怪,但可能更合理的解釋,回去以後我會問問巴巴掌,或者老吳。天知道,或許我還會給勇叔寄封信,他們是胡夢獅所謂的關鍵人物。」卷發衛兵聳了聳肩。「目前看來,我寧願相信這是個巨大的誤會,也不相信裡麵藏著冬屋的陰謀。」

袁山山笑了笑。他打住了這個話題。

「我也贊成在原地等待,」他挺了挺背脊說道。「但我們必須考慮到如果敵人發現了這裡該怎麼辦。」

大家都同意事先做好逃跑方案。他們分析出三條路:首先,紅小妹曾經召喚家人,山鬼們應該已經前來,就算被迷霧拖慢腳步,也不會放棄搜尋,求助它們是第一條路;其次,根據袁山山在窗邊觀察的結果,岩石屋應該離磨底河不太遠——最多一公裡——越過河就回到了冬屋的邊界內,這是他們的第二條路;最後,當初在邊界山丘上,他們都看見了向東走很快就能抵達白殼子的一條公路,實在不得已還有第三條路:搭白殼子的便車。

大家都認為,根據目前的狀況,即便要求助於白殼子也合情合理。他們討論了一會兒路線,又沉默著各自思索。杜七河起身給胡夢獅和紅小妹找水喝,鄭笑鳴拿了一件乾淨的衣服,撕出一條條繃帶,這樣悶頭做了一會兒,他靜靜的問道:「山山,胡夢獅到底是怎麼回事?」

袁山山抬起頭來:「什麼怎麼回事?」

「呃,就是……」鄭笑鳴艱難地指了指那具不忍直視的身軀。「她的樣子——她的樣子變了,而且……這麼痛苦……」

袁山山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說:「她是被封印者,你還記得吧?」

鄭笑鳴點了點頭。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暗影巫師的封印法術?」

鄭笑鳴完全沒有聽說過。

「嗯,可能也隻有棄民有機會接觸暗影吧。」袁山山撓了撓鼻尖。

牆壁上有一片卷起的樹葉,一直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杜七河搜集到杯子裡,然後靜下來聽袁山山述說。

「有一年,我們村莊遇到災年,莊稼顆粒無收,村民都在挨餓,連挖掘巫器的力氣都沒了,也就沒有什麼用來跟冬屋交換,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這時候暗影巫師來了,他們應該是專挑災年的時機來的,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避開冬屋的耳目,帶著大批食物和衣物,在村莊外搭起帳篷,連住了三天,每天大吃大喝,如果村民進入他們的營帳裡,他們會熱烈歡迎,並講起各種聞所未聞的故事。那時候我雖然很小,但也知道不能吃那些人的食物,吃了就變成了他們的一員。雖然一邊忍飢挨餓一邊看見別人吃喝非常難受,但我還是天天都跑去聽故事,也就是那時候聽說的暗影封印法術。」

「這是一種強大而邪惡的法術,它能夠締造一個終命契約,使被封印者永遠都是封印者的仆人。當終命契約被創造出以後,契約本身被裝進一件容器,封印者將它隨身攜帶。如果容器遺失,封印者會短暫的失去力量,不過他會重新製作一件容器,召喚契約回到自己手中。這法術最邪惡和陰險的地方在於,它可以藏在其他封印法術之中而不被發覺。但由於被封印者的認可並不完整,契約會慢慢減弱,每隔幾年需要再做一次,以確保施術者永久持有奴役對方的權力。」

「所以我一見到那顆黑寶石就產生了懷疑,而你們是絕對不會想到的。也幸虧灰塵巫師極其狂妄自大,把容器明目張膽的掛在脖子上——他佩戴著許多項鏈,每一根都有可能是一位受害者——也許是認為知道真相的人也無能為力吧!但帶領那些暗影巫師的頭目說——也是他講的暗影封印法術的惡行——如果徹底破壞容器,被封印者將有一線希望破除契約,這個過程極其痛苦,但這是唯一的挽救辦法。人們以為破壞容器會帶來死亡,但實際上會帶來重生。」

袁山山看了看失去意識的女孩,走向那小的可憐的窗戶。

「頭目還說,契約被破壞後,要及時給與被封印者治療,否則——」他猶豫了,但鄭笑鳴催他講下去。「否則,過大的痛苦可能造成她喪失生存的意誌。那樣的話就完蛋了。」

鄭笑鳴沉默著,用受傷的手撚著繃帶,半晌才說道:「聽起來,那個頭目倒像個好人。」

「他們的好壞,我真的無法——」袁山山突然住口,幾秒鍾後,他用極低的聲音說道:「粉白臉的。」

鄭笑鳴和杜七河迅速聚攏到窗前。透過重重霧氣,一個人影依稀可見,越來越近,終於露出刺眼的黑色胡須。他在樺樹林裡徘徊著,搜尋著,像一頭飢渴難耐的猛獸。

就在這時,胡夢獅呻*吟了一聲,從昏迷中醒來。

「好痛啊……好痛……」她發出哀叫,渾身抽搐,鄭笑鳴趕忙回到小床邊,女孩用其燙無比的手抓住他:「好痛,真的好痛,幫幫我……」

鄭笑鳴試著施了「昏昏欲睡」咒語,但不太管用,女孩雖然閉上了眼睛,依然不間斷的□□。他守在床邊,因此錯過了一幅驚險景象:粉白臉的遠火巫師似乎聽到了岩石屋裡發出的聲響,調轉原本朝樹林深處走去的腳步,朝他們一步步逼近。當他離岩石屋隻有幾米距離時——袁山山已經握緊了小刀——忽然從樹林裡奔出的山鬼爸爸擋住了他的去路!遠火巫師和山鬼爸爸立刻展開了搏鬥,山鬼爸爸大聲問著自己女兒在哪裡,岩石屋裡的小巫師們既想答應,又怕另外兩名敵人就在近旁,隻能暗暗焦急;山鬼爸爸雖然使出全力,還是落了下風,他喊著「孩兒他媽,快來這邊!」,一陣風後,霧裡沖出了山鬼媽媽和黑二哥,二鬼加入對戰,遠火巫師漸漸招架不住,就在小巫師們高興之際,一簇無名火從虛空中燃起,照亮了灰白色的樹林。從火焰中走出的是小巫師們從未見過的種族、沙漠與烈焰的守衛、巫神獻給火神的禮物:魃。

他們唱著歌穿過火焰,頭發如融化的鐵水,眼眸像悶燒的炭火,身軀像白色的寶石。他們的嗓音如大火燒著木頭時劈裡啪啦的爆響,那歌是這樣唱的:

「在石頭的縫隙和花朵的細蕊之間,

熱烈燃燒吧火焰,燒吧,燒吧,

把細小的心思一一填滿;

在魚兒的眼睛和老鼠的尾巴尖端,

無盡燃燒吧火焰,燒吧,燒吧,

把生命的氣息全部消化;

在戰士的鮮血和愛人的嘴唇之中,

純潔燃燒吧火焰,燒吧,燒吧,

把腐朽的愛恨通通消滅!」

另一幅驚人的景象在小巫師們眼前展開:魃們攻擊山鬼,點燃樹林,就連山坡、岩石也不放過,用炙熱的身軀燒灼一切;被山鬼呼喚而來的精靈們奮力滅火,霧氣疊加一團團水蒸氣,讓樺樹林變成了一個奇異的世界。

山鬼爸爸抵擋著遠火巫師,越鬥越遠,不見蹤影;山鬼媽媽呼嘯著驅趕魃,轉眼間就飄遠了,黑二哥落在最後,像隻低飛的烏鴉般在叢林裡來回奔跑,未發現其他蹤跡,眼看就要離開,他們急忙打開窗戶,不顧一切的大聲喊道:「黑二哥!」

隻見霧氣裡的黑色鬼角猛的一頓,接著朝這邊一揚,大家眼前一花,黑二哥已經站立在岩石屋內。小巫師們歡呼起來,鄭笑鳴頭一次感到山鬼是這麼親切可愛!他們趕快把紅小妹的情況說了,黑二哥一步就跨到青苔邊,抱起紅小妹,發出一聲尖嘯,倏地一下消失了。

「他很快就會回來接我們。」鄭笑鳴信心滿滿的說。於是他們急不可耐的等待,連坐也不願意坐一下,生怕耽擱一秒鍾。但等了半天,外麵的魃越來越多,半個樹林都在燃燒,火焰的熱氣已經把冰冷的岩石烤熱,仍不見山鬼的蹤影。胡夢獅不住的□□著,每個人都不忍心聽下去,杜七河的眼淚又在往下淌了,袁山山一咬牙,說道:

「我們得出去!」

鄭笑鳴也同意:再等下去他們就會像鍋裡的肉一樣被煮熟。

「但我們得分開走,那三個壞蛋一定還在外麵,就算被發現了,也要分散他們的兵力,爭取逃脫的機會。」

他們用半分鍾時間決定了路線:袁山山和杜七河一起,朝東邊白殼子公路的方向前進;鄭笑鳴帶著胡夢獅一起,朝樹林盡頭的磨底河前進。因為杜七河是那些人的目標,她的一路會更加凶險,但袁山山阻止了鄭笑鳴跟他交換的想法,這時候他還有心情開玩笑:「我太矮了,背不了她。」接著他又認真的說:「鳴哥,她需要你,帶她回冬屋。」

於是鄭笑鳴背起了胡夢獅滾燙的、麵目全非的身體。

岩石屋外,熱浪滔天,樺樹樹冠飄顫動著,向天空噴吐灼熱的火星。他們鑽出岩石屋所在的坡底,互相祝福好運,然後分開。

鄭笑鳴走向樹林的另一頭,先是一段上坡路,尚未被魃發現,他隻需要注意燃燒的草叢和燒斷後掉落的樹枝。剛剛登上一段平路,一隻魃發現了他。它發出呼喝呼喝的喊聲,一麵奔來一麵用手臂掠過樹林。鄭笑鳴提了一口氣,拔腿就跑,胡夢獅在他背上晃得像一株倒伏的麥穗,他不得不停下來好幾次以確保她不會摔下去。

他恰好躲過那隻朝他們伸出炙熱手臂的魃,向樹林間無法分辨的路徑沖去。更多的魃圍了上來,一隻,兩隻,三隻……他像一顆在迷宮裡打轉的彈珠,左躲右閃,唯一的希望是火焰樹林之外的小河,同時祈禱自己並沒有在不停的折返中迷失方向。

可是他跌倒了,還沒有望見小河的影子,就被石頭或是樹根絆倒,胡夢獅滾落在草地上,衣服上燃起火星。他趕緊沖過去,卻因為崴了腳而再次跌倒,並且疼得不停抽氣,汗水直流。

「站起來,站起來!」鄭笑鳴催促自己,「有點衛兵的樣子……她需要你!」

他用了最大毅力屏蔽疼痛,一瘸一拐地趕過去,火焰已經在女孩的半條腿上燃燒。他把火撲滅,將女孩背起,這次解下手上的繃帶將對方牢牢捆住。這番動靜終於弄醒了胡夢獅,她睜開眼睛,麵前是一片火海。

「嗚……嘶哈——斯哈——這——」

鄭笑鳴精神一振:「胡夢獅!」

「這是哪兒……」

「在樹林裡。」鄭笑鳴鼓起勁往前沖,「別怕……我們很快就會回家的……」

魃在逼近。許許多多白寶石般的麵孔,帶著能融化金石的高溫,企圖燒毀他倆。

「老薑。」女孩在虛弱和痛苦中說。

幽靈如疾風迅雷般出現,展開薑黃色身軀將兩人蓋住,形成一副寬大的盔甲。湧來的魃們抓扯,沖撞,把盔甲撕成碎片,但老薑不停的修復,讓敵人無法突破。

鄭笑鳴感謝巫神讓胡夢獅清醒過來,同時清楚的意識到時間所剩無幾。他忍痛邁開步子,魃帶來的高溫令人喘不過氣,汗水像溪流般湧出。他們要麼走出這裡,要麼死在這裡。此時他幾乎感覺不到任何膽怯、猶豫和迷茫,反而充滿信心的安慰女孩。

「好了,好了,」他一邊將她往上抬了抬一邊說。「我知道你很痛,但再忍耐一會兒,醫生們很快就會給你治療。」

「嗚嗚……嘶呼……」胡夢獅淒涼的、不間斷的呻*吟著。

「你聽到水聲了嗎?我已經聽到了哦。再忍耐一下,過了河節節車就會來接我們,隻需要一轉眼就會回到冬屋,回到萬事屋。」

「痛……嗚嗚……幫幫我……我忍受不了……殺了我……」女孩啜泣著。

斑駁之軀上,光芒和暗影纏繞嵌合,猶如血肉和靈魂的接泊。

鄭笑鳴咬緊牙關:「堅持住,胡夢獅,你不是軟弱的人,你比我們都強大,比我們都更有好勝心,連我都沒有認輸,你怎麼可以認輸?」

老薑被撕開一角,無法及時修復,一隻魃的手劃過鄭笑鳴的大腿。劇痛讓他打了個趔趄,但腿上奇跡般的沒有傷口。一片紙人突然飛到他前方,在灼灼火光中,紙片上腿的部位被劃開一道。鄭笑鳴想起這是豌豆婆婆給的禮物。他振作精神,繼續前進,幽靈拖著殘破的身軀遮掩著他們。

「你聽我說,我其實很軟弱,如果你放棄了,我會不知道該怎麼辦。你不是叫我牆頭草嗎?你一定要醒來聽我說……」

他把女孩使勁往上托。

「我一直想要告訴你,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想改變……」

長長的林間路似乎沒有盡頭,蜂擁而來的魃,穿過破洞做出襲擊,紙人上的傷痕越來越多,終於到了一觸即潰的地步。鄭笑鳴停下搖晃的腳步,望了一眼能看到一線銀光的地方:那希望的河流,卻終歸是沒法走過去了!

「帶她走。」他懇求幽靈。但老薑閃爍著——幽靈死前才會這樣閃爍——沒有聽從他的命令。

紙人湮滅了。

鄭笑鳴苦笑一聲,再次邁開步伐——

「兔子,去吧!」有人大喝一聲,從天而降。鄭笑鳴吃驚的昂起頭,透過沾滿汗水的眼睛,好不容易才看清火焰和煙霧中的來者:是迪迪!

真是個奇特的救兵。這是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他目瞪口呆的看著那隻變大數十倍的白兔左撲右撞,沖散了魃的包圍圈。迪迪很快來到身邊,關切的打量他與胡夢獅,雜草窩似的頭頂少了一隻兔子,鄭笑鳴都快認不得他了。

迪迪皺緊了眉說道:「你們需要治療。回萬事屋去,坐我的兔子。」

隨著一聲清亮的吆喝,兔子立刻折轉回來,迪迪將他倆扶上那白絨絨的背脊,鄭笑鳴搶在他發令前問道:「迪迪,你怎麼會來這裡?」

這位常年不願出門的法術組組長微微一笑:「很快你就會知道了!」隨即下令:「兔子,去吧!」

白兔風馳電掣,將主人拋在身後,轉眼間就沖出樺樹林,一躍而過磨底河。鄭笑鳴回頭望去,熊熊燃燒的樹林仿佛噩夢中的場景,幾分鍾前瀕死的情形就已經煙消雲散。老薑像一小塊破布一樣貼在手上,他將它放到胡夢獅滾燙的麵頰邊。女孩趴在寬厚柔順的兔毛裡,吐出火熱的、無休無止的□□。

邊界這邊,霧氣變淡,仍然有少量魃的身影出現,但零星幾處著火點看起來都不會蔓延。鄭笑鳴正奇怪為什麼這裡也遭到攻擊,突然發現一個人影從西北方飛快的向他們靠攏。他緊張的觀察著,但很快放鬆下來:居然是歐隊!

這位腦袋和身體都圓乎乎的老頭兒像野鹿一樣飛奔著,風掀起頭頂稀疏的幾根頭發,像雞蛋上沾著的軟毛。他極準確的判斷路線,恰好與白兔相遇,飛身便上了兔背。鄭笑鳴喊道:「歐隊,你怎麼——」,老頭兒沒空理會他,抬起胡夢獅的手察看,再沒有了平常慢悠悠的樣子,嚴峻的說道:「你們直接去黑屋子,這狀況治療法術效果不佳,必須由騰根處理才好!」他拉起兔耳朵說了情況,白兔腳步一錯,向著庭院的方向奔去。

「騰根厭惡暗影法術,你要求它治療,否則就算硬抗過這一關,也會落下殘疾。」他囑咐後,拍著鄭笑鳴的肩膀露出笑容。「衛兵,盡你的全力,加油乾吧!」說罷,老頭兒跳下白兔,敏捷瀟灑的朝來路奔去。

「噢,」鄭笑鳴突然想起來,在歐隊背後大喊:「袁山山和杜七河朝東邊的公路去了!對了,還有周繼來,在雪湖邊——」

老頭兒揮了揮手,很快消失在山丘中。

鄭笑鳴開始意識到,整個萬事屋都加入了這場戰鬥。豌豆婆婆、迪迪、歐隊……似乎有一條隱形的線將這一切串聯起來。不過,他目前無心思索答案,照顧胡夢獅已經占據了全部精力。白兔載著兩人抵達黑屋子,他連滾帶爬的跪在焦土上。

「騰根大人!」他顫抖著、氣喘籲籲的喊。「滕根大人!」

守衛黑屋子的麻衣少年向他飛奔而來,吃驚的望著白兔背上的胡夢獅:「巫神保佑!她怎麼這副模樣!?」

眼淚像河流一樣淌過鄭笑鳴的麵頰:「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受了重傷,我來請騰根大人救她!」

麻衣少年轉頭望向黑屋子:「別急……滕根大人來了。」

一隻黑底白花的黃鼠狼出現在黑屋子窄小的門口,走上前時變成一位披著黑衣的男子,寬大的黑袍上繡著大朵白菊花。

「拜托您,救救她吧!」鄭笑鳴情不自禁的向焦土磕下頭去。「終命契約被解除了,但她還受著暗影法術的傷害,請您救救她吧!」

黑袍停在幾步之外不動了,災害騰根僅看了一眼胡夢獅,就厭惡的別過頭。

「女孩自願接受暗影法術,這結果乃是自作自受,我不會為了她敗我的胃口。」

「滕根大人,請看在她也曾為您清理災害的份上,幫幫她吧,我一定努力報答……」這幾句話鄭笑鳴費了很大的勁才說完,因為喉嚨很緊,哽咽的說不下去。

麻衣少年放下拐杖,走來跟鄭笑鳴跪在一起,也向黑精靈騰根懇求:「求求您,救救她吧,她還很小哩,還有挽回的機會……」

男子長嘆氣。鄭笑鳴把額頭抵在焦土上,隻看見四隻毛發漆黑、爪子雪白的獸腳走了過去。

麻衣少年悄聲對他說:「放心吧,滕根大人將她吞下了。」

鄭笑鳴點點頭,站起來擦掉眼淚。麻衣少年奔黑屋子裡去了,他也想跟去,但竟然邁不開腳,這才發現渾身上下都疼痛不已,崴了的腳踝腫得比饅頭還大。有什麼東西拱著他的胳膊,原來是那隻白兔。

「嘶——你回迪迪那裡去吧。」他先讓白兔回去找主人,自己呆呆站了一會兒,直到有東西輕輕碰觸膝蓋,他以為又是白兔,一邊說著「沒關係我這裡已經可以了——」一邊轉身,卻發現居然是自己那輛紫色的節節車。

「桀桀——」車擺著尾,噴出熟悉溫暖的蒸汽。

「你怎麼來了?」鄭笑鳴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它,「怎麼……這是讓我跟你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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