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北極(1 / 2)
清晨五點。
「宋鬱,醒醒。」男人的聲音低啞。
宋鬱感覺昏沉沉,完全睜不開眼,渾身月要酸背痛,仿佛被車轍碾過。
一隻大手蓋住她的眼睛,帶著粘稠濕潤的水氣。
落地燈被打開,光線透過指縫還是泄漏進來。
宋鬱不適應地皺皺眉,發出一聲不滿的哼唧。
「再不起趕不上飛機了。」裴祉輕拍她的肩膀。
從她休息到現在,大概總共也就睡了三個小時,宋鬱心裡升起一股氣,抖掉他的手:「走開,別吵我。」
隨著動作,蓋在她身上的薄被滑落,露出精致立體的鎖骨,以及大片雪白肌膚,其中不乏斑駁的口勿痕,乍一看觸目驚心。
「……」裴祉知道是把她折騰過了,薄唇輕抿,彎月要將她抱起來,帶到衛生間。
宋鬱閉著眼睛,由著他弄,整個人軟若無骨,靠在他身上,不放過每一分鍾睡覺的機會。
「張嘴。」
宋鬱張開嘴。
裴祉對著鏡子,幫她刷牙,過了那麼久,嘴唇還是紅紅腫腫的。
宋鬱兩條腿沒力氣,時不時腿軟,裴祉隻能兩隻手架住她的胳膊,費了半天勁才洗漱完。
幫宋鬱換好出門的衣服,裴祉一邊要扶著她,一邊顧兩個行李箱,手腳並用都嫌不夠。
搭電梯下樓的時候,他站在角落,宋鬱還沒醒,像是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
裴祉被壓在牆上,累得夠嗆,無奈道:「你能不能自己站會兒。」
宋鬱雖然閉著眼睛,意識卻還算清醒,她把臉埋進男人的脖頸,不算客氣地咬了一口薄薄的肉。
「這都賴誰?」讓他停也不停。
電梯在中間樓層打開。
顫顫巍巍走進來一個年邁的老頭,乍一看電梯裡的狀況,表情驚異,拄著拐杖在側邊站好,時不時地瞄一眼兩個抱在一起的年輕人。
裴祉扯了扯嘴角,隻能假裝沒看見,抬手按在宋鬱的後腦勺上,將她的臉擋住。
好不容易把宋鬱帶進車裡,安全帶係好,她頭一歪,又繼續睡下去。
裴祉沒辦法,把座椅也放倒下來,讓她睡得舒服。
幸好開往機場的那條路不算很堵,走大興機場高速,一個小時多點兒就到了。
路上睡了一個多小時,宋鬱也稍稍緩過神來。
「到了記得給我打電話。」裴祉叮囑。
宋鬱戴上口罩,不高興地看他一眼,嗔怒道:「我才不給你打。」說完,拖著行李箱就往檢票口走。
裴祉望著她的背影,一臉無奈,這小孩兒,氣性還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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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京沒有直飛朗伊爾城的航班。
攝製組一大早出發,換了各種交通工具,等終於到目的地,已經是晚上九點。
提前約好的當地向導兼翻譯早就在約好的地點等待,攝製組總共七個人,租了兩輛車,開車回酒店。
宋鬱的那輛車裡,坐了向導和攝影師趙鑫鑫。
趙鑫鑫是被宋鬱拉來的,她對鏡頭的要求太高,又不喜歡用分鏡設計師,認為那樣反而是把拍攝給框死了,所以很少有能合作的攝影師。趙鑫鑫是為數不多,不用她怎麼費口舌,就能領會她想要的畫麵的攝影師。
「啊啾——」趙鑫鑫打了個噴嚏。
他將羽絨服裹緊了,縮著脖子窩在副駕駛:「我靠,這裡比北京冷太多了吧。」
「你開暖氣了嗎?」趙鑫鑫伸手在出風口試探,問向導王瑞。
王瑞是常年居住在朗伊爾城的中國人,四十歲上下,經營著一家旅行社,這次是友情幫忙做攝製組的接待工作。
他一邊開車,一邊笑道:「開了,就這個溫度了,你們剛來還要適應適應。」
朗伊爾城是世界上距離北極點最近的城市,雖然不及新奧爾鬆那個科學小鎮離北極更近,但居住人口卻更多,約有一千八百人。到處燈火通明,在荒涼的白色大地之中,透著熱鬧與生機。
王瑞扭過頭:「宋導冷嗎,車後窗有毛毯,要冷可以蓋一下。」
宋鬱搖搖頭:「還行。」
更冷的地方她都去過了,加上現在已經是二月末,天氣漸漸回暖,朗伊爾城現在負二十來度的溫度對她來說不算什麼。
「毛毯不要給我。」趙鑫鑫扭頭說。
宋鬱把毛毯遞給他。
趙鑫鑫攤開毯子,把自己整個裹進去,就露出個腦袋。
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對了,我得給我媳婦兒打個電話。」
「現在?」王瑞看他一眼,「國內和朗伊爾城差了六個小時的時差,這會兒國內應該都半夜三點了,這打過去,你媳婦兒不罵你。」
趙鑫鑫想了想,收起手機:「也是,她肯定早睡了,明天再說吧。」
朗伊爾城的麵積不大,簡單閒聊的功夫,車已經開到了酒店。
王瑞幫忙把他們的行李搬下來,在櫃台辦理了入住。
宋鬱的房間在三樓。
三層高的建築,在朗伊爾城已經算是高的了,加上酒店的地勢也位於城市最高的地方,從落地窗往外看,整個朗伊爾城盡收眼底。
白雪皚皚之中,有如繁星的燈光綴在連綿的建築上,像極了籠罩在玻璃球裡的世界。
許是因為以前每次置身於這樣的冰封世界,都是和裴祉在一起,宋鬱從進入北極圈開始,就常常想起他,思緒不受控製。
萬籟俱寂裡,手機的震動聲清晰。
宋鬱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走到床邊,拿起隨意丟在上麵的手機。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整個人趴進柔軟的床鋪裡,接起了電話。
「餵。」聲音溫溫懶懶的。
「到了?」
宋鬱「嗯」了一聲,她偏腕,看手表的時間,往上加了個六,國內時間已經淩晨四點。
「這麼晚還不睡。」她說。
「等你啊,還不給我打電話。」裴祉的聲音低啞。
宋鬱不想顯得自己氣那麼早就消了:「就不打,生氣了。」
裴祉無奈:「你自己不該嗎?」他已經算是很大度了。
宋鬱終於有機會解釋,輕哼道:「電影裡是照著原著小說拍的,我上學的時候才不做那些。」
女人似嬌嗔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在漆黑的辦公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裴祉一個人站在窗邊,月光清冷,攏在他身上,投射出一道修長的影子。
雖然他表麵上看並沒有多在意,輕描淡寫就過去了,但隻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天腦子裡進了多少遍電影裡的畫麵。
辦公室的窗戶敞開著,春寒料峭,一股冷風鑽了進來。
裴祉吸了一口氣,憋悶在心底的情緒,突然舒暢。
他忍不住輕嗬,這小孩兒,可真能拿捏著他的,現在才知道跟他解釋。
「好吧,那是我錯了。」裴祉開腔。
結果明明是小孩兒嘴欠,道歉的還得是他。
男人的聲音低低緩緩,透過聽筒,鑽進她的耳朵裡,每一個音符都自帶顫音似的,連帶著鼓膜的震動,一直蔓延到內裡,癢癢麻麻。
沒見過認錯認得那麼直接的,宋鬱把臉埋進被子裡,涼涼的被子布料貼在滾燙的臉上。
許久的沉默。
隻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仿佛聽著這樣的呼吸聲就已經夠了。
一聲被壓抑的輕咳打破了寧靜。
宋鬱從被子裡冒出頭來:「你怎麼咳嗽了?」
剛才沒有注意,仔細聽,裴祉的聲音確實比他們分開時要沙啞一些。
裴祉將辦公室的窗戶關上:「可能是上課話說多了。」
「行了,時間不早,快去休息。」他說。
宋鬱雖然有些舍不得掛斷,但想起國內更晚的時間,估計他也很困了:「那你也睡吧。」
「嗯。」裴祉應聲,「晚安。」
跨越山海,隔了六千多公裡的移動信號掛斷。
裴祉凝著窗外,無垠的夜色裡,突然心情好了不少,發出一聲低低地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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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製組在朗伊爾城的第二天,就開始進行拍攝的工作。
極夜已經籠罩這座城市數月,越到後麵人們越加難耐,對太陽的渴望日益強烈。
攝製組運氣很好,沒幾天就拍到了非常豐富的極光素材,計劃拍攝的當地人合作起來也意外順利,雖然天氣嚴寒,但每日都是其樂融融的。
連著工作了一周,因為進度比較快,宋鬱索性放了全組兩天的假。
趙鑫鑫閒不住,張羅著讓向導王瑞帶大家在城裡逛逛,順便買一些帶回國的手信。
城裡相對繁華的街市,不少像他們這樣的遊客,東張西望,看哪裡都新奇。
宋鬱對買手信不那麼熱衷,裴祉自己來北極的次數比她還多,確實沒什麼可帶的。
等其他人在特產店逛的時候,宋鬱繞著周邊的小路溜達,突然發現被特產店擋住的角落裡,還有一家很小的門麵。
門麵四周堆滿了積雪,門上掛著一個銅質的鹿角,做工精致漂亮,在灰蒙蒙的夜色裡發出光。
宋鬱看著門麵,覺得眼熟,很快想起來,是之前周琰發過給她的專門製作銅飾的藝術品店。
她走進小店,推門進去,掛著的銅質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歡迎。」一道清淡的女聲傳來,用的是英語。
宋鬱順著聲音望過去,一下就看見了坐在舊木桌前,穿著羊皮圍裙的店主。
女人有一頭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垂下,年紀看上去二十五歲左右,皮膚很白,五官精致,長相很漂亮,明顯是亞洲人的骨相。
「隨便看看。」她抬起頭看一眼宋鬱,友善地笑笑,依然用的英文。
隨即又很快低下頭,忙活起手上的工作,正在做一副銀色細框的眼鏡。
有時候逛店,顧客和店主是需要碰一下磁場的。
女人不冷不熱的態度,一下對上了宋鬱的喜好,她自顧自地在小店裡轉悠起來。
店裡的麵積不大,從舊家具市場淘來的大木桌上,整整齊齊擺著各種各樣的飾品。
每一件的做工都極為精致細膩。
飾品的總數不算很多,應該是手工製作的緣故,沒辦法量產,也沒有標價格,標簽上隻寫了不同的名字,代表著飾品所屬。
小店的灰色牆麵上,釘著不少圖紙,看畫風很容易看出不是出自同一個人,應該是接的定製單,客人自己畫的簡單粗稿。
宋鬱掃過木桌上所有的飾品,扭過頭,剛想找店主詢問。
這時,女人手機鈴聲響起,她的餘光瞥向屏幕,依然沒有放下手裡的活。
眼鏡的輪廓定型,她拿遠了觀察是否對稱,任由手機響著。
宋鬱見她沒有接電話的意思,索性直接問道:「請問定製單一般多久能做好?」
女人終於放下手裡的眼鏡,用桌子旁掛著的布擦了擦手,順便按掉了手機的來電。
「要看你做什麼。」她的聲音溫柔,說話的時候眼睛直視著宋鬱,讓人覺得很舒服。
「耳墜。」
女人點點頭:「耳墜的話,一般要七天,不接急單。」
攝製組在朗伊爾城要待到太陽回歸日那一天,七天倒是不算長。
「那我定製一對耳墜。」宋鬱說。
「有帶圖稿嗎?」女人問,「還是需要我這邊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