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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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如昭原本以為,這一切應該已經結束了。她殺死了謀害自己母親的凶手,她終於了結了壓在她心上沉甸甸的仇恨,她終於可以兌現自己的諾言,回到謝七身邊。

可她忘記了,她獲得復仇力量的同時,需要付出代價。

在青紫色的咒文第一次出現在身體上時,顏如昭並沒有當一回事,隻以為那是靈力反噬的跡象。可當她發覺自己有走火入魔的跡象時,才發現這不對勁。

天罰正在她身上降臨。

天道不管凡間愛恨,那是人皇的職責。但祂掌管修界的獎罰。

顏如昭殺了她作為凡人的父親,這是原罪。

謝七握著她的手,要口勿上手背時,顏如昭下意識地抗拒。

衣袖一旦落下,她手臂上可怖的咒文便會顯現,提醒她活不了多少時日了。

謝七神情有些迷茫,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顏如昭看著他,一時間有點想哭。

她想起幾年前她在城郊後山上被人追殺時,少年將她護在身下,她伏在他的月匈口抽噎。

那時她可以落淚,可是現在不能了。

謝七不是傻子,他很快察覺到她又有要離開的苗頭。他無力阻止,隻是說:「留下些什麼吧,好嗎?」

她上一次離開,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他等得太苦了,幾乎要以為,與他有過姻緣承諾的少女其實從未出現過在他生命中。

他想,至少為他留下些什麼吧,讓他能在陷入無盡思念之時,還能有一個念想。

顏如昭同謝七一起在道觀門口種下了一株靈植。

紅豆樹,有相思之意。

這是顏如昭曾經兩手空空時買下的,那時她剛剛打輸一場比試,被某個小仙宗掃地出門,滿身狼狽,身上沒剩下幾塊靈石。但那位賣靈植的修者同她說:「這是相思之樹,若和道侶一同種下,你們生生世世都不會再分開。」

顏如昭知道,這大概是賣家的話術,可她不由得為之駐足。

她問:「真的嗎?」

賣靈植的修者說得煞有其事:「當然,即使一方隕落,轉世之後仍可以相遇。一起種下相思之樹的道侶,永遠不會分開。」

永遠不會分開。

顏如昭因為這句話,用最後的靈石買下了它,即使她為此風餐露宿了很長一段時間。

紅豆樹像是她的一個執念,她憑借著這個執念突破了一次又一次,又帶著這個執念回到了凡間。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沒能帶著歡喜之情與謝七一同種下這棵靈植。

那天的風很涼,冬日臨近,謝七臉色蒼白,兩個人沉默無話。

謝七彎著月要拿鏟子培土,顏如昭站在一旁,忽然說:「我食言了。」

「阿七,我要回修真界去。你不要再等我了。」她故意用那種很殘忍的語氣和他對話,「我不值得。我離開後,你就去娶一個喜歡你的貴女,生兒育女,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好嗎?」

「我不喜歡人間,我,我在修真界過得很好,人間太無趣了……」

顏如昭故作輕鬆地說下去,可是心裡想的卻是:不,我在修真界過得不好。劍客對我很嚴苛,沒有宗門願意接收我一個半路出家的修者,那裡恃強淩弱,而我總是餓肚子,我一直想著你才能熬下去,我不想再回去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

但那些話卻永遠藏在了心裡。

走火入魔的修者很可怕的,顏如昭在修真界見過不少。他們或許會變成獸形,或許會被魔氣纏身,腐蝕軀體,變得神誌不清,自殘或者殺人……顏如昭不可能讓他看見自己變成這樣。

謝七聽著她的話,他仍在沉默。

「你過得開心就好。」良久,他擠出一句話,「多謝你的建議,我會考慮。」

顏如昭心中空空盪盪,她想,嗯,他要和別人成親了。

她要失去她的少年了。

顏如昭看著這棵紅豆樹,那賣她靈植的修者說的話還環繞在耳畔,可她如今已經知道這是假的。

沒有什麼相思之樹,沒有什麼永遠在一起。

可她還是不甘心,不甘心隻留下這麼一株騙人的樹。

既然她已經要死了,那不如,將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他。她這樣自私,即使日後謝七會與別人成親生子,她也想要他記住自己,想要心愛的少年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跡。

顏如昭找來了朱砂和筆,她要在謝七額心點一顆紅痣。

她將自己僅存的純淨靈力寄托在謝七體內,對於凡人來說,這已經足夠讓他們延年益壽,健康地活到很久以後。

她所有美好的回憶都與他有關。顏如昭想,讓他好好地活下去,就仿佛她也活在這世上。

謝七原本就生得模樣柔和,一點灼灼紅痣,更是顯得他麵容如上等玉石一般熠熠生光。

顏如昭認真地注視著他,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刻進心中,刻進血肉裡。

看一眼便少一眼。

顏如昭離開的那一天,她沒有去見他。

她身上可怖的咒文已經蔓延到脖頸處,還好此時是冬日,她身上的披風將她整個人嚴嚴實實裹住,好像這樣便能掩飾住她此刻的痛苦來源。

顏如昭策馬離開了她從小生長的地方。在道觀前,謝七神情靦腆,為她帶了一顆甜甜的酥糖;在城郊後山,他在那裡救了她的性命,將她抱在懷裡讓她哭泣;在城西的小池塘邊,她曾與他告別。

顏如昭已經許久未曾落過淚。

包括此時,迎麵而來的是蕭蕭冬日冷風,刺骨冰涼,吹拂過她乾澀的眼眸。

或許是因為她知道,能讓她肆無忌憚掉眼淚的那個人,如今已經不在她身旁。

在那年的深冬,顏如昭來到了天元泉所在之處。

靜謐的湖水映照著一張人鬼不分的麵容,她投身而下。

……

那年的冬天對於謝七而言,無疑是他生命中最難熬的時日。

他日夜放在心中的女子像一陣風,來了又去。

謝七不再去商鋪,他將自己關在宅子裡,像一株枯萎的樹,變得蒼白沉默。

他在房間內找到了一塊木牌,上麵是顏如昭的筆跡。

她寫了三個字「謝寄凡」。

這是她多年前的承諾。曾經年少之時,他們都是沒有名字的卑微之人。

那日阿顏奔來他寒酸的小屋,陽光正好,他們躺在榻上,說起名姓時,謝七脫口而出一個「昭」字。

少女眼眸亮晶晶,她說,要為他想一個最好的名字。

謝七等到了,可此時他死死地盯著木牌上的三個字,忽然掀翻了桌椅。

木牌「啪」地被甩到牆邊,磕掉了一角。

「寄凡」。

既然已經走了,又何必要留下這樣一個深情曖昧的名字?

她離開得瀟瀟灑灑,卻留他一個人陷入無盡的悲哀與思念中。

顏如昭讓他成親生子,她說她不值得。

可值不值得,豈是她一個人說了算的?

謝七隻知道,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愛了一個女子,便隻會愛她一人。永生永世,隻有她一個人。

謝七第一次將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知。

他最後還是撿起了那塊木牌,擦拭乾淨,貼身放在懷中。

她留下的東西那麼少,他即使不甘心,卻也不忍丟棄。

謝七昏昏沉沉之時,有小廝慌張地闖了進來——

「七少爺!七少爺!」

「官府的人去了道觀!他們說要砍了那株紅豆樹!」

在顏如昭走後,年邁的觀主沒有熬過這年冬天。觀主去世後,觀內的女道們紛紛搬離,隻有薑月寧一人守在荒涼的道觀中。

她似乎仍然覺得,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姑娘有一天還會再回來。

謝七趕到時,樹前隻有薑月寧一個單薄的女子攔著。

官府的人很是煩躁無奈,見他來了,還是恭敬地拱手,「七少爺。」

「你們要做什麼?」他嗓音沙啞,將讓薑月寧稍稍退後,獨自一人擋在樹前。

「七少爺,您也知道之前的事情,有個妖女在此地隨意殺人。據說此樹便是那妖女栽下的,您看,哪有正常的樹能在短短時間內長到這麼高?」有人同他說,「這樹必然是棵妖樹,我們得把它砍了……」

「我不準。」謝七打斷他,「此樹是我栽下的。你們口中之人並非妖女,她是修真界的仙人。」

官兵人群內有人笑了:「七少爺,您這就是在開玩笑了,一個殺人犯怎可能是仙人?勞煩您還是讓開些,這砍樹的巨斧無眼哪。」

她不是殺人犯,她是仙人,也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女子。

謝七沒有讓步分毫,可他一個人的力量,怎敵得過那一群官兵?

最終他和薑月寧被四五個官兵狠狠押住,雙手背後,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斧子揚起,就要落在樹上——

這棵樹的確有不少異常之處,即使在這樣嚴寒的冬日,竟然還生著不少綠葉。綠葉們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葉片簌簌抖動,一片落葉打著旋飄向他的方向,像是在無助地祈求一線生機。

謝七在那一刻心肺欲裂,葉片觸及他的臉頰,緩緩落下,他仿佛聽見顏如昭在向他痛苦地求助,少女在呼喚他的名字,她很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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