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1 / 2)
鶴丸在天守閣三樓的門外徘徊。
誇下「你能知道我也能知道」的口,揚言要去詢問主君並且很有氣勢地出發了——但當站在京反辦公室門外時,他才琢磨過來,自己其實並不知道要問些什麼。
這樣一想,平日裡式清江同主君商量的事情,他幾乎不知曉,也好像從未參與過。式清江不與他提,他也沒想著問,因為一個問題會換來更多的問題,一直喋喋不休追著人提問的話,會顯得自己像個沒見識的笨蛋。
導致現在,連要向主君問什麼都不清楚。
他立在門外,開始梳理腦海中的信息,記憶掠過那日式清江從天守閣二樓下來時的情景,靈光乍現。
那天他下來時,脖子上多了一條雪白的束帶。
對了……那條束帶……
式清江對那條束帶並未表現出反對,仿佛帶著它如同呼吸一樣自然,但明眼人都能明白,那條束帶並非那麼簡單。
是否與他那日的異常狀態有關係……?還有他手上的傷,竟然無法治愈……
腦海中的畫麵迅速翻篇,定格在剛剛將式清江從暗墮本丸帶回來時。那時候,他不明緣由地在哭。說起來他從來不指望從那個木頭人臉上看見除了微笑與麵無表情以外的其他神色,那天對方的眼淚將他嚇了一大跳;他曾俯身去問,但式清江狀態奇差,似乎並未聽見。
這種事情,一旦過了詢問的時機,就很難再問出口了。第二天早上起來問對方『你昨天哭什麼』之類的,想想應該會被式清江削平腦袋,或者得到一個疑惑的眼神——沒準兒他根本沒記得自己哭過。
鶴丸東想西想,心中竟然微微煩躁起來。
來了本丸,沒了記憶,一張白紙似的,做的事情叫人生氣。
他正想得起勁,麵前的推門竟然被拉開了。他低垂的視線掃過白紫相間的運動服,一路上滑,最後停在一張眉毛高高揚起的臉上。
「一直在外麵站著乾什麼?」長穀部道,「主君看了你很久了。」
失策,失策。原來已經被發現了。
鶴丸繞過長穀部往裡走,一邊麵不改色道:「當然是在想事情。」
長穀部看起來有些無語,但還是跟著他進了房間。京反正坐在桌前處理公務,見鶴丸進了屋,以三日月好像又在逃當番為由將長穀部支走,接著擱下了筆,示意鶴丸在一邊坐下。
「是有什麼想問的事情?」
京反望過來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溫和坦盪,和式清江的態度絲毫不同。見他真要起身去找主君時,式清江的反應不說激烈,起碼和坦盪不搭邊。
兩人的態度反差很大,讓鶴丸心中升起了幾分猶疑。
但不管怎麼樣,先說正事。
他這樣想著,神色認真地道:「主君,我想和清江一起出門。」
京反的表情略微意外,似乎沒想到他會有這一決定;但他的神色很快溫和下來,頷首道:「當然可以。隻是若你要與他一起上路,有幾條需要注意的事情。」
鶴丸正襟危坐,屏息聆聽。
京反不急不徐的聲線滑過耳廓:「第一,我配給給你們的時間轉換裝置,不通往你們所存在過的任一時間。」他頓了頓,解釋道,「為了避免悖論——也為了不打擾『時間』。」
鶴丸點點頭,表示理解。
「第二,我希望你們沿途注意溯行軍的動向。根據之前時政的報告,最近的溯行軍很不穩定,似乎在籌備什麼大動作。」
白發付喪神皺了皺眉。「大動作?」他自言自語道,「莫非是清江失蹤的那次勘察……」
這點聲音飄進京反的耳中。青年並未對此發表什麼意見,既不肯定也不反對;他視線微微一轉,落在了付喪神的麵上。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道,「這是一趟解除暗墮的旅程,時間固定為三個月,目標是為他尋回人性。這一目標太過飄渺,也可能回到本丸時仍然沒有收獲;但旅途中盡量避免讓他接觸汙穢之物,一旦他出現異常,就立刻啟動裝置,將他帶回本——」
他的尾音慢慢弱了。
「……鶴丸?」京反道,「你的表情……似乎很驚訝。」
坐在對麵的白發付喪神,似乎在聽到某個詞語時,便僵成了一塊。他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或者說不太願意相信,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神色也如同被冰封凍。
無禮。
有個聲音在腦海裡說。
這個聲音喚醒了他的思維,他慌忙將頭低下去,掩住僵硬的神色,他試圖開口說話,從喉間擠出的聲音又乾又啞。
「……暗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