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1 / 2)
初夏剛醒沒多久。
她徐徐打量著四周。
一個極寬闊的山洞,被人妥當收拾過,垂下價值不菲的綢布,用以裝飾斑駁汙黑的牆麵,桌椅床櫃一應家具瑰麗典雅,應有盡有,角落裡置著落地鶴形燈,燭火通明,映出巨大的妝奩。
銅鏡中,少女靜靜立在光暈裡,與初夏無聲地對視著。
她身上髒兮兮的男裝被人換過了,長發披垂,眉目倦怠。
不知睡了幾日,身體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而在重重垂簾後,牆壁上鑲嵌著用來囚鎖犯人的鏈子隱約可見,暗示著這裡再華麗,也隻是個黃金牢籠罷了。
洞外還是數九寒冬,北風呼嘯,洞內燒著五個火盆,上麵統一罩著銅罩,炭火燒得紅彤彤的,將屋內烘得如四月陽春。
案幾上擺著的幾盆蘭花,舒展開冰潔的花瓣。
初夏挪動著腳步,慢吞吞走到鐵門前,掀開罩住鐵門的厚布。
門上開了個洞,初夏趴在門上,踮起腳尖,向著外麵望去,隻見冰天雪地,寒氣凝結,平地的盡頭,蒼白的斷崖上立著個石碑,上書「悔過崖」三字。
悔過崖,顧名思義,是奉劍山莊用來關押犯錯弟子的地方。
初夏心裡登時沉甸甸得如壓了塊重石。
原書裡盛初夏殞身的前兩年,就被關押在悔過崖,她的待遇沒有初夏好,悔過崖終年陰風陣陣,不見陽光。尤其到了冬日,寒風肆虐,四肢僵冷得像是結成了冰,盛初夏的身子就是在這兩年的囚禁生涯裡熬壞的。
腳步聲被風送到耳畔,滿目皆白的雪地裡,一襲紅色的衣袂如翩然的蝴蝶,飛進初夏的視線。
初夏瞳孔急劇收縮著,急忙轉身,將自己藏到厚重的簾子後。那簾子重重疊疊,起伏的褶皺剛好遮住她的身影。
初夏扌莫遍全身,扌莫到一枚簪子,裹進掌心。
那是她給了樓厭當做憑據的蘭花簪。
這支簪子再次證實,穆千玄的確就是樓厭。
鐵門外,穆千玄駐足停下。他側了側腦袋,耳尖動了兩下,抬起手腕,將黃金麵具覆在臉上,打開鐵門。
屋內燭火隨著他的到來,不約而同跳躍著。穆千玄合起身後的鐵門,重重的聲音,如同撞擊在初夏的心尖上。
初夏身體繃得更緊。
穆千玄將食盒擱在桌子上,慢吞吞向著床榻走去,經過初夏藏身的那片垂簾時,他停了下來。
空氣凝滯,燭火燃燒的聲音都變得刺耳起來。穆千玄伸手,一層層挑開垂簾,捕捉著他的小獵物。
初夏再不遲疑,握著手中的簪子,刺了出去。
穆千玄捉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那隻手被迫鬆開,簪子落下,被他淩空接住。
初夏本就沒什麼力氣,這一擊,更是讓她的身體軟成一灘水,倒在穆千玄的懷裡。
穆千玄將簪子插回她的發間,橫抱起她。
初夏被他丟在了榻上。他俯身逼近時,初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摘下他的黃金麵具。
與穆千玄重合的眉眼,徹底打破初夏最後僅存的幻想。
初夏張了張唇,半天,從喉中艱難地擠出一句話來:「你是樓厭,還是師父?」
「你看到了,樓厭是我,穆千玄也是我。夏夏,我說過,你逃不掉的。」
穆千玄就是樓厭,樓厭就是穆千玄,她像個傻子,被他們玩得團團轉。
初夏如遭雷擊,表情呆滯。
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怎會是一人扮演。
初夏隨即想到什麼,仿佛溺水之人抓到根浮木,搖頭:「不,你不是師父,你騙人。你、你把師父放出來!」
「他不會出來的,以後,這具身體由我掌控。我可以向你保證,他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
他們兩個口中說的「他」,都是小白。
初夏隻是猜測,樓厭是穆千玄衍生出來的人格,穆千玄溫柔款款,倒是他的副人格恣意張狂,行為無端,更接近樓厭的作風。
或許,穆千玄並不知道,他這個人格是離火宮的少宮主,而他的話,恰恰證明了初夏的猜想。
初夏咀嚼著「樓厭」話中的深意,頸後汗毛倒豎:「你想做什麼?」
「我會將你藏到一個隱秘的地方,就如同當初在離火宮,他就在你的眼前,卻見不到你。」他掐住初夏的下巴,迫人的威壓如泰山壓頂,對著身體裡那個沉睡的靈魂宣告著自己的勝利,「夏夏,你終究隻屬於我一個人。」
初夏掙脫他的手,心念電轉,一下子明白了他真正的目的。
「你故意引誘我背叛奉劍山莊,闖下大禍,再用責罰的名義,光明正大將我囚困於此,成為你一個人的階下囚。」
過於震驚,以至於她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牙齒打著顫,將他的險惡用心陳述出來。
他們兩個不是合謀騙她。
設下陷阱,引誘初夏闖禍,成為罪徒的,是樓厭。
初夏想通前因後果,不寒而栗。
樓厭為了得到她,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
「我不想這樣對你的,夏夏,你不公平,我們都愛你,你卻隻愛他一個人。」穆千玄卷起袖子,露出腕間的紅繩手串,雙手撐在床上,懶洋洋地欺身而來。
「你都知道了。」此事是初夏心虛,初夏不敢直視他黑得仿佛能滴出墨的雙眼。
「樓厭」的眼神告訴初夏,他明知道他們兩個偷偷背著他相愛,卻要假裝不知道,吞下嫉妒的刀子,步步為營,布下天羅地網。
初夏一路向後退避,背部抵上堅硬的牆壁。
她已經無路可退。
她腦海中轉瞬掠過無數念頭,出手如電,攻向穆千玄,經過休養的身體,恢復些許力氣,招招直取要害。
小白告訴過她,兩人切換的規律是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