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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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上已簪上兩朵花的於樹青,笑看著前方和諧的三鼎甲,握著韁繩的手指節泛白。他始終不願承認自己比雲崇青差,而雲崇青能三元及第,全是因其有個好姐姐。

盯著和睦三人的,不止於樹青,還有第一樓四層上的兩間臨街廂房,花溪春、花澗秋。花溪春裡,溫棠峻俯瞰著簪了滿頭花的雲崇青,神色有傷情。剛愈舒投梅枝,他看到了。其燦爛含羞,是他這個父親從未見過的模樣。

原來愈舒也有這麵。

隔壁花澗秋,四位身著灰色短打的壯漢,占了四角,門邊有一老紳守著。儒生打扮的黑長須中年男子,才開春手裡就拿著一把舊羽扇輕搖。

一手落窗台一手端杯的冠南侯冠文毅,年六旬,發濃密,黑麻中隻摻了寥寥幾根白。眼望著武口街口,闊嘴微挑,要笑不笑。

「主翁,某以為雲崇青年紀輕輕就三元及第,未必是佳。」黑長須中年男子,目送一行新科進士離去,左手撫上長須。

冠文毅雙目不離:「佳不佳,本侯不知。本侯隻曉其很受沐廣騫看重。」年前與張方越的那場交鋒,他就看出來了。沐廣騫是真喜歡小兒親家,並非做做樣子全皇帝臉麵。

「沐寧侯…」中年男子不知該怎麼評,實是評過幾回,皆被打臉了。建和九年,沐寧侯上交兵權時,他以為沐寧侯府要結交文士了,以為沐晨煥定會娶士族…

後來呢?沐晨煥娶了個低賤進泥沼的小商門女,沐寧侯把朝中手握重權的文臣得罪了遍。

起始有些想不明白,可看沐寧侯府上交了兵權後不曾沒落分毫,他有些懂了。侯府不結黨,贏的是君心。

看不見三鼎甲了,冠文毅端杯到鼻下輕嗅:「也許…沐廣騫當年會同意小兒娶那麼個商女,就已經看重雲崇青了。雲崇青的先生莫大山,不就是個殘士嗎?」

那等殘士,除了沐廣騫沐寧侯府,誰能將之看在眼裡?能教出雲崇青這樣的學生,必定滿腹經綸與溝壑,誰又能輕易叫之信服?隻不知他在教授雲崇青之前,於沐廣騫身邊又是作何角色?

中年男子也有此想:「沐寧侯,深不可測啊!」

仰首一口飲盡杯中茶,清香沖鼻,淳綿流過喉。冠文毅享受地眯起雙目:「伯仲,這句你算是說對了。不止沐廣騫,歷任沐寧侯,都不好對付。」不然也不能穩坐悠然山,掌大雍六分兵權八十餘年。

好在先帝聽信了張進那隻老狗的話,將沐寧侯府扯入內廷之爭裡。隻張進怕是萬萬沒想到,先帝會擇了他的嫡長孫女做太子妃,而沐晨煥又自毀脫逃。

如今沐貴妃手掌六宮,皇後膝下無子,除了名,形同虛設。

「再不好對付,沐家也退出悠然山了。」中年男子伯仲露笑,搖扇的動作愈加輕柔:「孟固領西北軍已經十二年了,再有個幾年,西北軍裡有多少人還記得姓沐的?」

冠文毅不知想到什麼好事,麵上笑容漸大。

晚上宮裡設了瓊林宴,皇上稍坐了一會便離開了,瑛王、理王還有四皇子、六皇子坐陪。雲崇青少有言語,有人問話就答一嘴,有人敬酒就小抿點點。好不容易散宴,急往侯府。

溫愈舒歡喜一天,近日又都沒休息好,晚上洗漱後便撐不住了,坐榻上翻著《四物誌》,兩眼皮就一直往下墜。想去睡,但又想等夫君回來共商件事。

現在已授官,他們再住在沐寧侯府就有些不妥了。喜燕胡同那的宅子,是不是該收拾出來,待回鄉省親後就搬過去?還有爹娘,是不是也該移居京城?

前者是一定的,隻後者…就她,她是希望爹娘到京裡住。如此,待哪日夫君外放,若不便父母跟隨的,京裡還有姐姐可以就近照顧二老。至於記恩兩口子,那得看夫君怎麼想了?翰林院裡清貴,爭也爭不出個什麼,但地方上…身邊如果沒有信任得用的幫手,行事上恐多不便。飛羽叔和常河叔年歲都長了,小漾又單純了些。

眼皮子閉合,腦袋一點一點地垂下。溫愈舒腦中漸迷糊,突聞「姑爺回來了」,一下驚醒,腦袋抬起看向門口,忍不住打起哈切。

雲崇青入內見媳婦雙眼迷蒙,走到榻邊,將人攬在懷,埋首在她還有些潮的發裡:「以後我回來得晚,你就先睡。」

才不要,她是這幾天跟著操心,不然都不見累。溫愈舒在丈夫懷裡蹭了蹭,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很安心。

不一會,雲崇青感覺懷裡人氣息輕緩,不由彎唇,眼裡寵溺都快溢出了。小心將人拉離稍稍,然後一手繞過腿,抱起她,走進裡間。安置好妻子,他趴在床頭看著她可人的睡顏,忍不住湊近親口勿。

安享片刻寧靜,他起身出了裡間,往東廂去。

東廂裡,莫大山正揮舞著毛筆,給傍晚作的畫《虎上龍山崗》填詞。恰最後一捺落下提筆時,學生到。

「快過來看看。」

雲崇青莞爾,走上前去。虎瘦四腿卻穩,腳步間見決心,虎目沉沉望繞崖烏雲。這就是老師今日的心境,他體會到了。

莫大山擱筆:「崇青,為師不甘。」

「學生以為蒙冤認命,人之悲矣,亦是世之悲。」雲崇青望著那似了張嘴龍頭的崖山,眼眸深邃不見底。

他還有幾年好活,莫大山告訴自己不能急切,深吸輕吐口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鄉?」

「待去翰林院領了職,熟悉一番便回。」雲崇青已打算好,這次回去說動爹娘隨著一道來京。

「好,為師在喜燕胡同等你們回來。」

翌日,溫愈舒醒來還有點發懵,美目眨了又眨,她昨晚後來…沒什麼記憶了。手伸向外,被下還有餘溫,夫君才起身不久。擁被坐起,正好常汐領個婆子端水進來。

「我估扌莫著您差不多該醒了。」

「姑姑,夫君呢?」

常汐笑道:「剛兩隻虎來叫,說他們爹在練功房等姑爺。舅甥三一人拿著一塊烙餅,去練功房了。」小廚房那椿芽烙餅可是絕活,張張有湯碗口那般大,記恩一頓能吃八張。

溫愈舒下床穿衣洗漱:「今日您得空跑一趟喜燕胡同。」

「成。」常汐淘洗巾子。侯府再好,不是自個家。現一切都落定了,就得鋪排日後。

捯飭好,溫愈舒讓擺膳。姐夫叫去練功房,那夫君一時半會肯定回不來,她也不等他了。

這會練功房裡已經打起來了,一溜排小子站邊上,看著演武台上郎舅狠鬥,不時叫好。

練內家功夫近十二年之久,雲崇青少有外露,今日是頭一朝跟人切磋。一記掃腿襲來,他下盤用力側翻避過,返身一劍。沐晨煥後仰躲避,同時左腳踢向劍。

打了一刻,大虎喊道:「爹,娘不在這,您能不能給舅舅兩下,也讓我們瞧瞧?」

「餵招都餵了兩盞茶了,您能不能動點真格?」小虎笑話他爹:「切磋不打,照舅舅的德行,您這輩子就別想動他根指頭了。」

都是他的親外甥,雲崇青左腿襲向姐夫。這回沐晨煥沒再躲,直接槓上一腳,擊退小舅子,翻身下演武台,提了兩隻虎就扔台上去,然後支使大侄子:「教教他們什麼是尊長。」

沐凜餘不想打小堂弟,兩眼盯著崇青舅舅,意味分明。

都被這麼盯著了,雲崇青樂道:「行吧。」

音一落,沐凜餘腳下一跺,翻身上演武台。接下來兩刻,三娃鬥舅。兩方都沒手下留情,打的是如火如荼。

臨了時,沐寧侯到了,逢沐凜餘被踹下演武台。大孫子砸來,侯爺毫無要搭手相救之意,連退兩步。嘭一聲,人砸地上,塵土驚起。沐凜餘假咳兩聲,翻過身苦臉控訴地看向祖父:「還是親的嗎?」

「技不如人,被打活該。」沐寧侯踢了踢大孫子:「快爬起來,別擋路。」說完又看向拎著兩虎到台邊的雲崇青,「你鬆手,讓他們也吃吃痛。」

正有此想,雲崇青雙手伸出去些,五指一鬆。大小虎嘭嘭著地。

沐凜餘不心疼小堂弟,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撣了撣衣上沾的灰:「崇青舅舅,我覺著你一文官有這底子差不多了。但不能鬆懈,平日該練還得練。」

「是不能懈怠。」跳下演武台,雲崇青幫著凜餘把後背上灰拍去。

兩虎子爬起身,手捂著屁股,靠到親爹身邊:「打娘親弟不凶,傷害親兒子倒是一點不猶豫。」

沐晨煥一手掌一小腦袋,看向爹。沐寧侯正盯著晨彬家那兩位:「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你們怎麼沒上去?」

那兩異口同聲:「我們有自知之明,而且深諳識時務者為俊傑。另外,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有理,沐寧侯不追究了,轉臉向雲崇青:「走,咱們去清荷塘,我與先生給你說說朝中局勢和翰林院裡的水。」

神色一斂,雲崇青拱禮:「是。」沐晨煥自動自覺跟上。

三人到河邊,記恩拎著個大食盒也到了:「先生著人去叫我時,正好小廚房在做烏須糕。我婆娘又揀了幾樣點心和小菜,讓著一並帶來。」

沐寧侯笑言:「愜意了,一邊吃一邊說。」

坐在河心亭裡的莫大山,茶已煮好,就等著他們來。雲崇青幫著記恩把菜店擺上,挨著姐夫落坐。

記恩謝過先生遞來的茶:「昨天新科進士遊街,你們猜咱夥計瞧見誰在第一樓了?」他聽聞時,可是意外非常。

雲客滿樓裡有幾個夥計,是沐寧侯府給找的,都是京裡的走卒。他們雖微不起眼,但卻都對京裡一些人臉熟。雲崇青品著義兄麵上的神情,眉頭微蹙:「冠南侯?」

不是胡亂猜。自打前年春從鹹和洲回來,記恩對冠南侯意見尤大。

沐寧侯夾了塊烏須糕放嘴裡,甜而不膩,他喜歡:「是冠文毅嗎?」

「他們在第一樓四層窗邊,咱夥計送客出樓,一下逮著眼,但不敢肯定,說是見著鵝羽扇了。」記恩輕嗤一笑,端杯喝茶。

「冠文毅在未承爵時,就有看進士遊街的習慣,說是莽夫慕才,而且每回都定在第一樓的花澗秋。」沐晨煥也嘗了一塊烏須糕,濃濃的胡麻香充斥在嘴間。

莫大山看向沐寧侯爺:「以前沒聽說過。」

「進士三年一茬,不查誰會去在意?」沐寧侯淺笑,他這也是在崇青懷疑上冠南侯府後才著手查的。查了之後,發現麵上是平平無奇不顯山不露水,但順著往深裡扌莫,又什麼也扌莫不著。

如此,要麼是真乾淨,要麼…是謀得太大,掩得嚴實。

還有一點,記恩也在意:「客滿樓在鹹和洲開了一年餘了,孟元山上的人從未到樓裡坐下用過飯。來都是帶了膳盒,拎了菜就走。」

「太謹慎了。」雲崇青清楚客滿樓在鹹和洲生意怎樣,看向姐夫:「你若遇著冠岩承,會如何?」冠岩承乃冠文毅的長子,若非冠南侯府的爵位到頭了,他該是世子。

沐晨煥直言:「會警惕。」

對了,莫大山笑之:「客滿樓的東家跟沐寧侯府關係緊密,孟元山也在警惕。」

「這是其一。」雲崇青以為:「我總覺孟元山不簡單,那個胡姬落桑…」麵朝沐伯父,手指向眼睛,「她的眼底是藍灰色的。」

沐寧侯眼睫一顫,送到嘴邊的茶頓住。胡姬不奇怪。自大金覆滅後,中原就有一些富貴私裡養著玩。但藍灰?他眯目細想,可什麼也想不起來,轉眼向晨煥:「我有點模模糊糊的印象,你聽說過嗎?」

沐晨煥搖首:「沒有。」

雲崇青再言:「還有明親王。」不過明親王敢在女兒節時,眾目睽睽下遊長洲,想來其跟孟元山的關係不深。

提到明親王,沐寧侯興致就不高了,冷言道:「皇位他是別想從今上手裡奪了,但身為今上一母同胞的弟弟,他應會擇個母家勢弱己身又不太成器的皇子扶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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