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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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就連淡泊名利的錢坪,都不由吞咽了下。二十五萬兩金,折成銀便是兩百五十萬兩銀。皇上剛還跟戶部要糧,戶部至多隻能掏出八十萬擔糧。八十萬擔糧照目前的行價,也就六十萬兩銀。

馮大人彈劾得好,彈劾的是時候。

皇帝脫下扳指,用力撚著細膩的玉質,冷眼看殿中百官。

謝、朗兩家能人多外放在地方,朝堂上沒個說得上話的主兒。溫垚倒是想替他們辯一辯,可…可他是戶部尚書,剛才與皇上哭過窮。

西順侯回過神來了:「馮大人,這謀殺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此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謝朦圓的嫁妝,他雖不甚清楚,但還知道個大概。厚是肯定厚的,至少不下於萬兩銀,現在都由荃娘管著。

馮威斜了西順侯一眼,這人自己一屁股屎都沒擦乾淨,還有空管別家?心中冷嗤,再次上稟:「皇上,臣在察覺此案不對時,著人私下找過翰林院雲修撰。雲修撰回府問了其妻。

一直伴隨溫愈舒的常汐,是朗韶音乳母的女兒,她聽聞了此事,立時將其母臨終前交予她的兩本冊子一本賬簿拿出。兩本冊子,分別是陳家下聘到猛州謝氏的納征冊,和陳溪娘的嫁妝冊子。

賬簿是陳溪娘嫁予朗羨後,嫁妝營收以及陳家分利的賬。據常汐兄長常河交代,陳溪娘急趕回南濘前就心神不寧,似預料到可能要出事,便將冊子、賬簿交給了自己信任的人。

常河之母,小心收著,鎬州傳來噩耗便知不妙,當夜就將賬簿、冊子拆分藏匿。果然,陳溪娘葬身駱軸崖,朗家連她屍骨都沒收殮,便草草辦了喪。外孫女死得不明不白,謝家一句都沒過問。

陳溪娘屍骨未寒,朗家就開始清理她留下的下人。常汐、常河均無兒無女,不是不想生,是生不了。他們小小年紀,都被灌了藥。原是要發賣的,隻四歲的朗韶音跑去了前院哭求,驚動了一些來客,朗家才不得不罷手。

但這罷手也隻是暫時,之後開始針對朗韶音。若非刁謝氏韻南,即沐寧侯夫人的外祖母,陳謝氏雨娘的嫡姐,不遠千裡赴西平要將朗韶音帶走。朗家丟不起人,一再保證善待,恐怕朗韶音根本就活不到出嫁。

此類種種,都有滅口之嫌。皇上可著大理寺細查,當年前去西平吊唁的人,還有不少活著。謝、朗兩家,該清楚的人也都一清二楚。另,沐寧侯夫人也知情。常汐與常河以及韋阿婆的身子如何,太醫院斷過脈即明。

臣絕無一句誇大虛言,還望皇上明察,還陳溪娘安息。」

西順侯不敢吭聲了。

但沐寧侯不打算放過他:「你說裡頭有誤會?誤會什麼?陳溪娘一婦道人家,都知道要上交不當財,謝、朗兩家還是一方大士族,他們不知道什麼是不當財嗎?

三十四年過去了,他們是沒找著合適的時候上交不當財,還是壓根就沒想過上交?」

大理寺卿沈益走出:「皇上,臣認同馮大人所言,陳溪娘之死疑點甚多,當查明還枉死者公道。」

瞧了這麼久,他也看出來了。馮大人彈劾謝、朗兩家謀財害命是其次,幫皇上向謝、朗兩家要陳家不當財才是首要。身為大理寺卿,此刻萬不能呆站著,必須咬住,嚴正地查陳溪娘之死,查到謝朗兩家交出二十五萬金。

站在武將列的冠文毅,心口緊繃,麵上平淡,馮威查閱了陳家金庫被盜案?那案已經無對證,怎麼又有人想起?

沐寧侯留意著冠文毅,他太平靜了,平靜得有些突兀。二十五萬金,除了一些個知情的,百官神色多變,唯他這個當初提議要查南濘私鹽的人,臉上始終無波瀾。

皇帝將扳指戴回拇指上,冷冷道:「那就查吧。」

一言震動朝野,不等旁人回神,沈益鏗鏘道:「臣遵旨。」

早朝的事沒有掩著,很快傳遍宮裡,傳出宮外。坤寧宮,皇後無心同情誰,事不關己也不想理會,隻吩咐朝花一會太醫去給芍貴人請脈時,再問問能否斷腹中男女。

「娘娘,這事先不急。皇上自上次來看過您後,就再沒踏足咱們坤寧宮。後個就是初一了,您得想想法子。」

「能想什麼法子?」皇後冷臉,眼裡又泛淚花:「本宮與皇上少年相識,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皇上…」眼淚珠子滾落,盡是傷情,「皇上有顧念過本宮分毫嗎?若有,何來的沐貴妃?本宮喪子時將將雙十出頭,正當壯年,怎麼就落得個膝下空虛了?」

朝花也替皇後不值,但事已至此,抱怨這些沒用的。

「娘娘,太傅說了,您若想好,芍貴人這胎您暫時最好遠著點。等生下,如是個皇子,您別沾手。若是公主,您就向皇上提出記嫡。」

皇後抽了下鼻:「不會是公主。明親王說了芍伊的身子調理過。」

朝花見勸不通,一時也不敢再多勸了:「太傅那?」

皇後沉默,她知道父親是怕了。但忍一時和氣來福這樣的話,她不會再信。忍了二十二年,她來了什麼福?堂堂中宮皇後,竟要仰一個妾室鼻息。她不要再忍了。

「本宮與靖邊張氏息息相關。爹不會不幫我。」

熙和宮暖房裡,沐貴妃剪了幾支她娘喜歡的牡丹,又帶了一叢草,回去正殿。芬嬤嬤已經將竹籃準備好,幫著先將草放進其中。

「送去沐寧侯府時,讓徐力小心看護,別凍敗了花。」

「是。」

昨兒瑧哥兒來,跟他說了前個乾雍殿的事。沐貴妃也是沒想到她那小表妹夫竟這麼會來事。猛州謝氏…嗬,早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了。

她的曾外祖母謝韻南,愈舒的曾外祖母謝雨娘,說好聽點是外嫁,難聽點就是被賣。賣嫡女謀權,賣庶女為富。嫡庶兩姐妹,運道不好不壞,不壞是嫁的人家待她們還不錯,不好是兩人都落了個淒慘。

「這幾日我娘肯定是又歡喜又悲傷,給她送盆顏色好的花去,希望她心裡也明艷些。」

芬嬤嬤笑道:「一定能。」

「娘娘…」徐力回來了,站在擺屏後稟:「剛照雨軒伺候的宮人拿了銀子去禦膳房添了菜。」

這是高興?沐貴妃讓徐力進來:「芍貴人倒挺安分,自打搬進照雨軒。皇後免了她的禮,她也不往上湊。」

「這裡還有個蹊蹺。」徐力躬身說道:「娘娘不是一直疑慮是誰叫皇上想起來,冠南侯府的深宅裡藏著位待字閨中的千金嗎?」

沐貴妃意外:「是她?」

「確實是芍貴人。」徐力也納罕:「早上領份例時,奴才問了藍英。藍英說十九那日下晌,皇上去看芍貴人。芍貴人說想生個公主,要跟冠南侯家千金一樣仙兒。皇上就順口問了一句。」

「芍貴人見過冠南侯幼女?」

「是見過。芍貴人十二歲進京那會有幸遇上,說她還是頭回見到那麼體麵的姑娘,當時心裡就在想這樣貌若天仙的女子會落到誰家?」徐力看不懂了芍貴人的用心了。

沐貴妃犯疑:「芍貴人說這話還有旁人在側嗎?」

「就藍英和禦前首領大管事方達。」

「有關照藍英閉嘴嗎?」

「有,藍英說也就娘娘這問,她才鬆口。禦前的人,嘴更不敢胡亂開。」徐力又道:「芍貴人心思跟別人不太一樣。娘娘有八皇子的時候,準備的小肚兜上都繡鯉魚繞蓮、胖虎崽坐山頭。芍貴人不是,她繡馬。」

馬?沐貴妃腦中浮現一巴掌大的小肚兜,肚兜上一匹奔騰的駿馬…不禁彎唇。別說嬰孩肚兜了,成年男子做衣都少有繡馬,作壁畫倒是合適。

「讓藍英好好照顧。」

「是。」

照雨軒裡,正在繡馬蹄的芍伊,麵上溫婉,眉眼含笑。督察院彈劾謝、朗兩家,真的是叫她大喜。

穀晟十二年的陳家金庫被盜案,與文昭十三年的川寧薛家私礦案,像一娘生的。她曾祖南川布政使馬良渡因盜銀,被冠銘飛殺了。而主理陳家案的大理寺右少卿樊仲,也帶著五十餘萬金不見了。

現在因著二十五萬金,大理寺要查陳溪娘之死。不管會不會查出什麼,結果如何,她都高興。因為直覺除了她馬家,雲修撰的妻子也沒放手陳家金庫被盜案。

如此,就非她一家在求真相了。

繡好馬蹄,芍伊拿了一塊牛乳糕來吃。邵啟河外放江備。江備鹽灘,但她以為冠家這回再動手,有南濘府陳家在前,應不會再在鹽上打劫。那會是什麼?

江備以及周遭,除了鹽,還有什麼?江南有魚米,和澤…纖長的眼睫慢慢下落。牛乳的奶香充斥在口齒,芍伊細嚼。和澤有山有水有…和盛錢行背後的三大東家之一,盛氏。

川寧是薛家,南濘是陳家,再加個和澤盛家,不是沒可能。而且,相比前兩家,盛氏才是真正的巨富。

宮外,雲崇青與苗暉此刻正被常俊鑫盯著,二人並沒打算解釋什麼。常俊鑫滿臉委屈:「你們…你們對得起我嗎?」

不是,這口氣能不能不要這麼婉轉?雲崇青想到前生大學時,他們係裡一個男生腳踏兩隻船,招惹的還是一個宿舍的女生。花心敗露時,正牌女友控訴的話與語調,同金俊剛那一模一樣。

他都不敢抬頭看金俊,就怕連神色都一般。

「崇青,你竟然還笑?」常俊鑫確定自己被傷著了:「你們兩個,真的是茅坑裡的石頭,焐不熱。我平時都是怎麼對你們的?有點風聲一定告知。」

苗暉想問:「誰會去焐茅坑裡的石頭?」

這情誼還需要繼續嗎?常俊鑫忍俊不禁:「你不是應該先問誰把茅坑裡的臭石頭刨出來的?」

雲崇青點點頭:「對,誰把茅坑裡的石頭刨出來的?」

誰?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樂了。常俊鑫也不是真氣,本來明朗昨日早歸,他就覺奇怪,今早見著人,還問候了一聲,知道家中無事才放心。後來聽說早朝上彈劾,才曉又來熱鬧了。

「古有八拜之交,我們就從一拜開始吧。」人活一輩子,短短幾十載,得遇一兩知己實乃幸運。因著入贅,他從小到大沒少遭奚落。好容易遇上兩個懂他之樂的,還是同科。他這書沒白讀,科舉的罪沒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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