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1 / 2)
秋詞是個容易糾結,反復無常的人。平時發條信息都要斟酌好幾遍。同樣一件事情,它可能有好幾種選項。每一種選項背後都是不同的結果。即使她幾經權衡利弊,做出了選擇。最終她都是會後悔的。
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相應的,被她排除在外的選項永遠是最誘人的。
更別提此刻她並未深思熟慮,而是憑自身的一股沖動,頭腦發熱,輕易就做出了這樣一個荒誕瘋狂的決定。
消息一發過去秋詞就後悔了。
她怎麼可以這麼膽大妄為,在大晚上主動約見一個網友。並企圖做一件瘋狂刺激的事情,將自己給交付出去。他們是在網上聊了三個月,也非常和諧友好。可她對zou先生三次元的信息一無所知。隻知道他今年三十二歲,可能姓鄒。
隔著一層網絡,明顯是有濾鏡加持的。她極有可能美化了對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她腦補出了一位完美的網友,從而對他衍生出許多好感。
也有可能是他們聊天聊的太頻繁了,什麼都聊。網上總說不能長時間和一個人聊天,會產生習慣,習慣對方的存在,習慣每天和對方分享日常,很容易上頭,從而產生好感,甚至產生戀愛的錯覺。
可這些都是鏡花水月,一旦見麵,頃刻稀碎。
萬一網上的那個zou先生隻是他刻意立的人設怎麼辦?
萬一他是個禿頭老男人,而且長得很醜怎麼辦?
萬一是壞人,見色起意,來個先奸後殺怎麼辦?
秋詞此舉無異於是在玩火。
退一萬步來講,這不是對方立的人設,他也不是壞人,他還是一個顏值逆天的帥哥,他是個好人。
她這麼貿然約人家見麵,還把體檢報告給甩過去了,他會怎麼看她?
迄今為止,他們在網上聊得很好,彼此都很有好感,他們的網友關係和諧友好,並不比三次元的朋友差。
她在他眼中肯定變成了不自愛,四處亂約炮的渣女。
他若是個正人君子,她這麼做顯然是對他的一種褻瀆。他應該會很生氣吧?沒準還會憤怒地把她給刪掉。
經此一遭,不管他倆最終有沒有見麵,這段網友關係都很難再維持下去了。
可說a早就上線了消息撤回的功能。秋詞隻需立馬撤回消息,她就可以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這個點zou先生未必在線,他可能什麼都沒看到。
即使他恰好在線,又恰好看到了。她也可以裝死,說自己發錯了。
隻要她撤回了消息,及時止損,一切就停留在原點,他倆的關係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可是秋詞遲遲都沒有撤回消息。
她的身體難以遏製地輕微顫抖起來。她瑟縮著肩膀,睜大雙眼,死死盯住屏幕,眼睜睜目睹這兩條消息過了兩分鍾,失去了撤回的時效。
這下板上釘釘,她沒得回頭了。
秋詞突然鬆了一口氣,心中竟覺得格外痛快。
從她一出生,她就不被父母所喜,她被長輩孜孜不倦地說教要付出,不能自私,凡事都得想著大哥。要懂事,要聽話,要安分守己,要逆來順受……最終活成了一個沒有脾氣,沒有底線的傀儡。
她當了二十二年的乖乖女,從未做過一件出格的事情,她甚至不曾喝醉酒。她總是這麼理智,清醒,克製,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壓抑自己的天性,變得沉默又木訥。接受了外界對自己一切的傷害,卻從來不敢還手,甚至連反駁都不會。
而她現在不想再當乖乖女了。她想真正瘋狂一次,做一回亡命之徒,要乾就乾一票大的,就從這位zou先生開始。
剛被暴雨沖刷過,院子裡的柚子樹濕噠噠往下掉水。雨滴灑在秋詞身上,在柔軟的白色布料上暈開,明黃燈火淌過,呈現出了濃重的失真感,就像是宣紙上開出了風鈴花。
手機一直很安靜。那兩條消息石沉大海,沒得到任何回應。
平日裡常見的那串文字:對方正在輸入,也並未及時跳轉出來。
zou先生或許沒在線。或許是看見了也權當沒看到,他不想回復她。
秋詞不禁捫心自問,自己是希望他接受,還是拒絕?
隻有他接受了,她今晚瘋狂的行為才能得以繼續,她也可以借此機會見到他的廬山真麵目。是人是鬼,一看便知。
可倘若他拒絕了。是不是就能證明他是個潔身自好,從不亂約的男人?
這兩種矛盾一直撕扯著秋詞的神經,腦中各種天人交戰。最終心中的天平還是向前者傾斜了。比起他的人品,她似乎對他這個人更感興趣。準確來說應該是他的那張臉。她希望他是一個顏值逆天的大帥比。
秋詞的心路歷程無比漫長。她站在院子裡,任由沁涼的夏風灌滿衣裳,涼意刺破皮膚,綿密地往骨頭縫裡紮。
她並不覺得冷,反而有一種離經叛道的清醒。
「嘎嘎……嘎嘎……」沉悶粗礪的兩聲,突兀至極,無異於是當頭一棒。
秋詞低頭,百萬同學到了她腳邊,小嘴在啄她的鞋帶,賣力製造出響動,刷存在感。
一場暴雨過後,整個世界都是潮濕的。唯獨它最乾淨,一根毛都沒濕。
她把小鵝崽拎起來。摁滅手機,不想再等了。
看來今晚她是等不到zou先生的回復了。她唯一一次的任性和瘋狂,老天爺都不願意成全她。
秋詞談不上失落。隻能說她沒有瘋狂的命。
就在她打算放棄的時候,手機屏幕毫無征兆地被點亮了。
秋詞率先見到了一張體檢報告。
不同於她打碼的體檢報告,zou先生的體檢報告一條都沒塗抹,內容格外詳盡。他似乎完全不想隱藏個人信息。
姓名:鄒行光。
他果然姓鄒,她沒猜錯。好巧呢,跟鄒盼盼同姓!
鄒行光,這個名字也好好聽!
年齡:32。
他沒有騙她,他真是三十二歲。
身高:188c
這麼高,比她高了足足20c
秋詞快速掃了兩眼,各項指標都正常。和她一樣,他也是一個合格的打工人。
下麵緊跟一條文字。
zou:【什麼時候見?】
秋詞低頭打字回復。
福布斯在逃富婆:【今晚就見!】
zou:【幾點?哪裡見?】
福布斯在逃富婆:【你離精言大廈近嗎?】
zou:【我就在精言大廈附近,一個小時以後咱倆在c口碰頭可以嗎?】
福布斯在逃富婆:【可以。】
秋詞把百萬同學拎進屋。
以最快的速度把妝卸掉,洗了個臉,化了很濃很濃的煙熏妝,貼上假睫毛,塗最艷的口紅。把頭發散下來,蓋住脖子,全副武裝。
雖說是在乾一件大事,可秋詞骨子裡始終還是膽怯的。她不敢把自己真實的樣子暴露給網友。她企圖用濃妝給自己戴上麵具,隱藏自己,把現實和網絡嚴格分開。
她始終認為zou先生是存在於網絡的,他不該出現在她三次元的生活裡。
拎出那條綠色裙子換上。
衣櫃裡全是襯衫牛仔褲,也就這條裙子勉強能見人。
戴上口罩,拿上換洗衣服,往帆布包裡放了防狼噴霧,隨後下樓。
鎖門時,百萬同學撒開爪子跑了出來,圍在秋詞腳邊嘎嘎嘎叫個不停。
心思微妙地轉了轉,她把小鵝崽拎起來,用塑料袋包住,露出腦袋,放進了她的帆布包。
活禽上不了地鐵,秋詞隻能打車。
百萬同學還算安分,一路都沒叫。
快到目的地時,它才叫了兩聲。
司機大叔是青陵人,操著一口濃厚的青陵話,「小姑娘,你聽沒聽到鴨子在叫啊?」
秋詞一臉平靜,「沒有啊,大叔你聽錯了吧!」
在救命恩人給自己買燙傷藥的那家藥店,秋詞下了車。她買了一盒套子。
人心難測,她必須最大程度保護好自己。
她都計劃好了,苗頭不對就跑路。
她希望zou先生別讓她失望。
秋詞抵達精言大廈c口時,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9點27分。距離她和zou先生約定的時間還有15分鍾。
頭一次約見網友,說不緊張當然是假的。一腔孤勇,這會兒早就不剩多少了。等待的每分每秒她都覺得煎熬。
雙腳不受控製,踱來踱去,根本停不下來。
坐在門口負責查看健康碼的大媽被秋詞晃得頭暈,揚聲道:「小姑娘,你消停一下好伐?阿姨腦瓜疼!」
秋詞:「……」
秋詞趕緊道歉:「對不起阿姨!」
她按住自己的腿,定住了。
大媽眯眼笑,「是在等男朋友吧?看你緊張的!趕緊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哪了呀!」
秋詞:「……」
不是男朋友,秋詞也沒人家的電話。除了乾等,她別無他法。
她捏著手機,笑了笑,「他應該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