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其名(1 / 2)
==
阮明櫻不知道。
其實安陽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規劃好了自己死後財產如何分配的問題。
這十幾年對於她而言有些像一場夢,卻也同樣經歷良多。
安陽每一步都規劃得很完善,幾乎是麵麵俱到。
卻沒想到幾年後出了個讓她不知道怎麼安排的阮明櫻。
「我病逝的那天,你要到我的身邊來,我試試看,能不能拜托送我來的那位幫個忙。」
安陽嘆了口氣,指尖滑過發絲,纏了幾個小圈出來。
「誒?是操作機器的人嗎?」
「不是人哦。」
阮明櫻一愣,感覺自己的唯物主義思想搖搖欲墜。
「神明?未來有神存在嗎?」
「我所在的未來不一定是你的世界的未來。」
安陽耐心解釋。
「但是我所在的世界存在於表麵上自稱是ai,但是實際上和神明幾乎無異的存在。」
「如果送你回家不是什麼難事的話,就隻需要考慮財力了。」
阮明櫻聽懂了她的意思。
如果能送,安陽肯定會想辦法,如果送不了——
那她就隻能在這個時代待著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成功不了,我也會替你準備好足夠你度過餘生的財力與保護。」
安陽又安慰了她一下。
至於其他的意外,她就保證不了了。
阮明櫻拉起了安陽的手。
「我知道,不管到時成功與否,都謝謝你願意幫我。」
眼前的少女神色認真,卻像是已然做好了心理準備。
這個世界上就是存在天災人禍,每個人都隻能盡力去減少帶來的損失。
如果實在無法挽回,也沒有辦法。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拎你從考點出來補幾口點心已經是徇私了,早些回去吧。」
阮明櫻蔫蔫地站起來。
「我也不是很在乎花神節…」
怎麼穿越過來還要不停考試啊!
安陽笑了笑,沒說話。
她坐於堂內,手中捧著茶杯。
及笄的這一年對於她來說,並非是常人眼裡少女的成人禮。
而是在警醒著她,她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已不足十年。
褚衛的宅邸安靜到有些死寂。
她閉著眼,指甲一下一下點在茶杯上,發出輕輕的悅耳碰撞聲。
剛好適合想事。
安陽其實給褚衛準備了厚禮——事實上,遠超他曾經那麼多年贈予她的那些金銀玉石等。
在她那包括但不僅限於財寶外,她還留了不少能幫助褚衛能更好的在這個時代活下去的「武器」。
一個死去的公主或許並不能說明什麼,但安陽能夠確定她是死在她父皇之前的。
安陽分毫不懷疑,皇帝在看到她的遺書之後,不會再遷怒於旁人。
她幾乎事事周全。
唯獨不知往後要如何對褚衛說。
安陽遲鈍地回憶起來,他之前最委屈的時候也不過是紅了眼眶,忍著不哭的樣子都讓人憐愛。
褚衛知曉安陽公主來到自己的府邸,已經是他過了大半個時辰後,從明政殿出來的事情了。
他急匆匆地回到家中。
恰好看到安陽公主閉著眼,卻並沒有在休憩,挺直脊背,身上縈繞著一股疏離感。
「…殿…下?」
褚衛的聲音有些生澀,極強的不安感湧了上來。
聽到熟悉的聲音,安陽幾乎是反射性地睜開了眼。
「褚衛?我還以為你在忙呢。」
她露出了笑容,柔和而親昵,宛如春日的花朵,嬌嫩欲滴又沁人心脾。
「殿下可是有心事?」
褚衛上前,托住了她的手。
他的麵龐不掩飾自己的擔憂,原本總是上挑飛揚的眼角都情不自禁壓了下來。
「無礙,剛好有時間,你與本宮說說,考核的結果如何。」
褚衛一想,也是,安陽公主總是更關注正事。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
褚公公心中仍無法說服自己,卻不得不按捺下來,迅速組織好語言開口與她敘述。
「…盧家女於詩畫上雖有才,卻棋差一著輸與方家女,舞源郡主在馬術一科遠勝旁人,別的科目卻……」
褚衛的記憶力好,幾乎是把安陽關注的人全部給她大概說了一遍。
「不錯。」
安陽垂著眼,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涼意。
「今年的花印,本宮要賜予方羨青。」
褚衛一頓,臉上露出欣然又運籌帷幄的笑容。
「您交代的事,奴自然會辦到。」
……
花神節一事招搖而煙火氣重。
安陽走上大街上時,竟有些被這繁華得幾乎有些閃眼的喧嘩震了下。
「我記得,上回在花神節出門時,也沒有這麼…」
她蹙眉,手托著下巴,有些匪夷所思地挑起眉。
「誇張?」
安陽出門之前,還在思考要不要換身衣服,結果被褚衛極力阻止了。
褚公公貼心的與她說,花神節期間,女孩們大多打扮得格外花枝招展。
別說安陽的穿著平日便很是清雅了,在這花神節期間,她簡直淡的有些格格不入。
「您放心大膽地走。」
倒是褚衛換了身日常些的衣服。
兩人這般走在路上,倒像極了一對還未婚配卻已定情的伴侶。
而這樣的組合,在這街道上再平凡不過。
「殿…小姐可有想要的花燈?」
褚衛指了指一旁有不少人的攤位。
攤位上裡裡外外掛了好幾排花燈,從月季到牡丹應有盡有。
且做工精巧,雖比不上宮中精雕細琢,卻也已經是民間難得的好受。
安陽隨意地掃了一眼,這燈謎大多不難,隻是做工越細致的越需巧思。
「我想要哪個,你就能猜出來給我嗎?」
她歪了歪頭。
褚衛眨了下眼。
橘與紅交織的燈光之下,少女的臉龐都染上了暖色,水盈盈的眼裡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影。
說起來像是老土話本裡的話,大抵就是仿佛她的眼中隻能看到自己一人。
褚公公以前總覺得這些話是世間男子拿來哄騙少女的。
墜入愛河後就失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何等愚蠢。
他卻願意此刻沉溺於他家殿下的眼裡。
「自然可以,無論是哪盞燈。」
「哎呀這位小兄弟話說得真滿。」
「那可不得在小姑娘麵前顯顯麵子,沒事,就算猜不出來也能多花些銀錢買下。」
安陽手抵在嘴唇邊,眼神左右搜尋,而後抬起手指了指最上麵的其中一盞燈。
「要那朵並蒂蓮。」
旁邊驟然開始喧嘩著捧場。
亦或是激將。
「喲——」
「哎呀哎呀,丫頭好直接。」
「這不得馬上給人家拿下?」
褚衛心下迅速一跳,馬上丟了銀子給攤主。
攤主抹了一把頭巾,「嘿」地喊了聲,拿起竹竿就將那花燈前的謎牌亮了出來。
若說下麵的謎題大多是普通人也能猜出來,最上麵的就幾乎隻有讀過書的才能看懂題麵了。
卻也並不難。
褚衛思索了一會兒,指尖淺淺一劃,心中就有了答案。
他從容說出,贏得了旁邊的原本在起哄人的贊賞。
「小兄弟不錯啊,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哈!」
安陽抬起手接過攤主遞過來的並蒂蓮花燈,目光卻落在褚衛身上。
褚衛神色不變,臉上也帶著溫和的笑意。
「別人是一片好心。」
他靠近了些,手距離安陽有些距離的位置停下,躊躇了一下,又靠近攬著她往人群外走。
燈光之下,褚衛神態溫良,聲音也和善又體貼。
「我不至於因為這些不明真相的好話而難過,亦或是生氣。」
他話音又一轉。
「還是說,在小姐眼裡,我竟這般禁不起事?」
安陽彎起眼,將並蒂蓮的花燈湊到他的眼前。
褚衛看了看這花燈裡的燈芯,又看了看花瓣,耳廓下意識紅了紅,臉上情不自禁帶起了笑。
他們仿佛化作了這街道上最平凡不過的一對情侶,互許終身,即將成婚。
也因此,在這迷了眼的暖光下,褚衛並未曾察覺眼前少女笑容掩飾下的思索。
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他們竟一樣都不會占。
夜深。
這個時點自然回不了宮了。
安陽將那並蒂蓮燈擺放在床邊,裡麵的燭被褚衛換了一盞新的,火光閃爍跳躍。
「今日奴不在,殿下可有好好用膳?」
兩人共同躺在床上,安陽手裡還擺弄著褚衛指腹邊的小繭。
聽他這樣一問,安陽手一僵。
褚衛挑起眉,靠近了些,額頭幾乎抵著安陽的額心。
「嗯?」
他聲音壓低了,再加上床笫間私語,聲音偏小。
安陽不知他這房子是怎麼建的,用的冰鑒比宮內少,卻涼快許多。
她眨了眨眼,眼神有些飄,情不自禁地捏緊了褚衛的手。
「吃了些蔬菜,還有小麵,還用了些奶淋葡萄。」
乍一看說得很清楚,但是褚衛哪裡不知她模糊了用量。
他將手從安陽手裡拿出,對上她半困不困的眼神,勾著嘴角伸出手抱住了她的月要。
「奴悉心準備了飯食,明日午間殿下要好好用,莫要貪那冰飲。」
說著,他的手輕輕地揉了揉安陽的小腹處。
心裡算著日子的褚公公最知曉不過,她的月事來前切忌貪涼。
安陽「唔」了聲,就是答應了。
房間昏暗又安靜,隻餘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殿下又睡不著?」
他出聲,安陽背後的係帶不知不覺隨著他的指尖鬆落。
衣物的摩拭聲窸窣響起,宛如絲綢滑過木麵。
安陽抬起眼,直視著褚衛。
「你想與我成親嗎?」
少女的聲音輕柔又認真。
卻仿佛煙花般在褚衛腦中綻放。